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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在另一家酒店安顿好小艾后，曾玉春和柳艺馨早早到达本地的二手车市场，淘了辆驾驶性能还可以的大众车，随即静候索兰特的消息。
索兰特果然很守时。当曾玉春手表的时针即将指向“9”的刻度一刹那，短信旋即跳入他的手机屏幕。
“莫桑格林港口，旧仓库。限时开始。”
柳艺馨昨晚熟记过勒夫岛的地图。她很快从记忆宫殿内翻找出莫桑格林的位置，那里确实有十来间不小的旧仓库。想必人迹很少，那里才会被选中作为新的地址。
可这明显是个大致的区域，换句话说，地点并不精确。仓库群内，究竟哪一间才是真正的交易场所，短信里没有详细说明，只有冷冰冰的十几个字。
两人当然清楚，索兰特是故意为之的。他想给对方制造辨别上的麻烦，从而把交易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同时借此窥探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的抓捕者。
曾玉春按号码试着回拨过去，却发现索兰特已然关机。
“别费劲了，走吧。”柳艺馨发动了轿车引擎。
黑色大众车先是在公路上风驰电掣，继而左拐右拐，紧接着驶入一条很窄的巷道，最后视野又豁然开朗，偌大的海港码头赫赫在目。
两人把轿车停在一个相对安全而又方便进出的地方后，下车徒步。码头的集装箱层层叠叠，车船众多，看上去既井然有序，又有热火朝天的气氛。
然而当他们来到废弃的旧仓库群时，眼前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非但偏僻沉寂，而且环顾四周，竟没发现任何人影，完全像是被遗落的世界，连远处的船舶汽笛声都显得微乎其微了。
除去进来的西向，北面和东面各有一整排的老仓库，唯独南边是外海延伸过来的港湾。
这么个奇怪的地方，会是索兰特约定的新场所吗？他是不是有所怀疑、才故意把他们叫到这里？
要是如此，那自己和曾玉春就危险了。柳艺馨暗自思索。
偏偏曾玉春身上的手机又响了。他和柳艺馨对视一眼，后者开始监视周围的动静，而他则充满戒备地接起电话。
“曾先生，恭喜你很守时。我们可以接着往下谈了。”索兰特的声音像幽灵似地飘来。
“我们人已经来了，钱也到了，你们呢？”曾玉春不笨，立即从对话判断出，他们已经进入索兰特的眼线范围之内，万事必须小心为上。因此，他一边故意装出几分不耐烦的样子搭话，一边配合柳艺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可能布置的监控探头。
“听我把话说完，现在你们得换部手机。”
“为什么？”
“为了防止监听和定位。”
“你不会将我们当成国际刑警了吧。”旁边的柳艺馨冷嘲道。
“那也是有可能的。总之，如果你们想完成交易，就必须按照我的话去做。”
“呼……好，你们准备的手机呢。”曾玉春佯作妥协。
“在你们十点钟方向，也就是左排第三个仓库里。记住，别忘了把你们现在的手机留下。等交易完成后，我自然会物归原主。”
柳艺馨和曾玉春面面相觑。
果然是一只老狐狸。
但事已至此，就算是明知山有虎，也不得不偏向虎山行了。两人心一横，若无其事地迈步向目标仓库走去。柳艺馨尽管全神警戒，随时准备用防御气墙挡住可能从四面八方来袭的攻击，可香肩玉背仍不由得泛起紧张的汗珠。
只是她很清楚，如果放弃这次机会，也就没有可能见到索兰特本人，更不可能将他抓捕归案、绳之以法。那么这趟海外行动对调查局而言就算是白跑了。
仓库门没有上锁，一推即开。他们果然在里面的一张旧木桌上发现了索兰特指定的手机。桌子落满厚厚的灰尘，可那部手机却崭新无比，显然是有人刚刚拆封后放上去的。
曾玉春深吸一口气，把两人身上唯一一部手机放在旁边，拿起新手机。
新手机恰巧这时响了。
曾玉春接通后，索兰特的声音再次入耳：“很好，现在拿着它，重新回到你们刚才站的位置。我的人马上就到。”
柳艺馨劈手拿过电话：“你的人？索兰特先生，你平时谈生意都是由你的手下来的吗，究竟谁才是老板？”
“这就奇怪了，我说过不和你们谈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曾玉春帮腔柳艺馨。
“简单地说，你们待会儿将被接到真正的交易地点，我在那里恭候各位的莅临。请稍安勿躁。”
“索兰特先生，你的信用很有问题。既然是约定，为什么交易地点一再变化？难道只是怕我们‘钓鱼’吗？可我现在连一件货都没看到，是不是也要害怕你？”
“曾先生别误会。安全至上，你我的生意才能做得红火，不是吗？”
这套电话遥控着实令曾玉春恼火不已，柳艺馨也面露忿色。虽然猜到索兰特会各种刁难变卦，却没想到他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可两人早已没有退路，又从库房内退了出来，回到方才逗留的地方。
果然，五分钟不到，一艘深灰色快艇如鲨鱼般劈波蹈浪而至，以熟练的技法停靠在南部的海滨。艇上下来四个人。为首的是一名头发呈棕褐色的黄种人，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短袖T恤衫外露出刺着骷髅头的胳膊，腱子肉发达有力，无疑是个狠角色。
柳艺馨在调查局特勤处看过这个人的画像。上次秦枫他们交锋的对象就是他——
索兰特的左右手，阿龙！
根据秦枫他们事后回忆的细节，局里的心理画像师、柳艺馨的挚友施凤婷只用八小时就给出了阿龙的模拟画像。经过柳艺馨比对，那幅画像基本把他如今的真面目勾勒出七八分，仅仅在鼻梁的位置和长度上稍有毫厘之差，但她仍能迅速地认出他的身份。
阿龙同样也在打量二人，尤其是柳艺馨头上那顶和他发色相近的假发。在他身后，三名护卫荷枪实弹，还穿着迷彩军服，头盔、手套、话机……装备齐全，看上去倒像是来自某个国家的特种部队。
我靠，这特么是雇佣兵吧。曾玉春的心像揣了只兔子一样惴惴不安。
“欢迎两位。”说是欢迎，可阿龙的语调冷硬得仿佛风干的水泥地，在他的眼神授意下，其中一位护卫收起枪，从背后抽出两块长条状物体，迎向他们。
柳艺馨在调查局执勤多年，自然很快就认出那两样东西。它们一个是手持式金属探测器，另一个是专门侦察电子装置的军用级设备。
两人立即知道对方是来干嘛的了。
经过机场安检般的探测，那名护卫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回到原来的站位保持戒备。但从阿龙会意后的满意脸色可以看出，他们显然已经通过这一关的考验。
“我是老板派来接你们的。让你们久等了。”他这回才变得和颜悦色些许。
“哼，要不是你们杯弓蛇影，我们哪里需要久等？……怎么称呼？”曾玉春表现出一副不卑不亢的大主顾的派头。
“叫我阿龙就好了。”阿龙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有限，二位请随我上船吧。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们老板会亲自向你们解释。”
“少废话，开船吧。”柳艺馨白了他一眼，又暗中使眼色示意曾玉春登船。
这个时候，切勿暴露任何迟疑而导致对方心生警觉的迹象。
曾玉春心有灵犀地扛着密码箱、快步跨上舟艇，柳艺馨也紧随其后。很快，快艇再次发出马达的尖啸声，回归蔚蓝的大海里。
阿龙驾了大概二十分钟，一片陆地才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然而柳艺馨定睛一看，发觉眼前的景象居然有些熟悉。等等，这不是自己昨日暗访过的那间酒吧吗？
索兰特竟带着他们绕了一大圈、再回到最初约定又已经取消的交易地址。
原来交易场所根本就没有发生变化。
好一个狡猾的人。
好一招声东击西。
曾玉春也发觉情况反转得出乎意料。这个索兰特，完全就是把自己耍了一通啊。向来多是嬉皮笑脸的他，此时脸色阴得堪比乌云密布。
酒吧门口早已竖起一块“停止营业”的牌子。更奇特的是，外面往日游客三五成群的海滩上现在早已空无一人。莫非索兰特还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清场手段？
曾玉春和柳艺馨下艇后，明显感觉到四周空气里弥漫着静谧而恐怖的气氛。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抬了抬墨镜镜脚，主动出声道：“你们老板呢，不会这里也是一部手机吧。”
“曾先生说笑了，这边请。”阿龙留下两名护卫在码头警戒后，带着剩下一人在前面引路。
阿龙熟练地打开紧闭酒吧大门的防盗锁，领他们走进酒吧。然而，柳艺馨目光掠扫，地面一层同样是空荡荡，之前的那几位服务生亦不知所踪。看来索兰特不是在三楼，就是在二楼的赌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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