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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泉到大都的水路是逆流的，明阳一行弃船自陆路回京。一路之上明澜轩兴致颇高，吟诗赋对，游玩雅兴，倒是恒弈仁简言简语。明阳看恒弈仁应对得体，暗暗称奇，不禁对恒弈仁的父母有所猜测，但又不甚肯定，心中自嘲自己什么时候也有了门第之见，于是按下此事，不再思量。
两日后，祁国绵山地界。
秋天的绵山，山体被植被裝点出赤黄之色，远远看去颇为悦目。明阳心情大好：“绵山灵渺寺的方印大师是我旧友，朝中没有什么紧急事务，我们去盘桓两日吧。”明澜轩拍手叫好：“方印大师博学渊源，正好向他请教。”明阳没好气的笑骂：“方印大师才不会教一个口无遮拦的黄口小儿。”明澜轩嘻嘻一笑，吐吐舌头，别过头去对恒弈仁说道：“阿仁，绵山景致不错，我们上去好好玩耍一番。”恒弈仁笑笑：“国师访友，我们哪能散漫放纵。”明澜轩嗔道：“你这家伙一本正经，倒显得我无知一般。”明阳制止两人打闹，对侍从说道：“你去通传方印大师，就说故人明阳来访。”
半柱香后，灵渺寺山门前，一位长眉蔼目的长者披着袈裟，对明阳行礼：“一别数载，国师别来无恙。”明阳忙上前拉着长者的手，笑道：“方印大师身体还是这么健硕，明阳欢喜得紧。”方印亦笑道：“国师事务繁忙，能有暇余来看我这把老骨头，我也觉得身轻体健不少。”两人相视莞尔，并肩走入寺内。明澜轩跟在身后，悄悄对恒弈仁说道：“方印大师年过古稀，但心态不老，同年轻人谈书论道也从不摆长者架子，父亲与他是忘年之交，对其推崇备至，你呆会若有什么困惑，可以直接向方印大师求证，直说无妨。”恒弈仁点点头：“能让国师大人推崇的人肯定不凡，若能让其赐教，必受益匪浅，我知道了。”
众人来到禅房，明阳与方印分宾主之位坐下，明澜轩、恒弈仁垂手侍立于明阳身后。又一阵寒暄之后，明阳道明自己此番出京缘由，把南泉郡一干事情叙说了一番，然后介绍恒弈仁道：“这就是此次魂启之人，辉·双子，恒弈仁。阿仁，方印大师乃当代世外高人，亦是我至交好友，你过来谒见一下。”恒弈仁忙上前对方印大师行礼。
方印上下打量恒弈仁一番，夸赞道：“难得，难得。善于内，福于命，克于己，容于异，相貌堂堂，气宇难掩，有刚有柔，不愧是觉醒双子之人。恭喜国师了，祁国又添一良助。”明阳开怀一笑：“此乃国运昌隆所致，我不过奉天承运。”方印也笑，对恒弈仁道：“明阳国师开办布星道场，为国家广招人才，你此去大都前途光明。然世间英雄辈出，豪杰无数，需戒骄戒躁，持成持重，方能不负天赐之魂。不过，我观你比那澜轩小子稳重有度，日后必定有所成就。”恒弈仁连称不敢，话音未落，明澜轩就叫了起来：“方印大师，人家很稳重的，只不过才华横溢，把稳重都遮掩了。”方印更笑，赞道：“好，果然稳重。”众人皆笑。
方印转向明阳：“我观阿仁面相，是宽厚仁义，惜恩念旧之人，何不师之？”明阳颔首：“我与阿仁相处多日，对他也有类似看法，本想回布星道场之后再与他商议此事，既然方印大师与我所见略同，那必是不会错了。阿仁，你可愿意做我学生？”
恒弈仁忙恭敬回应：“小子对国师仰慕至极，求之不得，只是担心自己资质愚钝，恐有负国师所教，让国师浪费心血。”
方印哈哈大笑：“你能有这个觉悟，资质就很不愚钝了，至少澜轩是没有这个觉悟的。”明阳亦笑：“等他要有这个觉悟，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明澜轩撇撇嘴：“本公子秀外惠中，表里如一，是赤诚君子，言行一致，撒不了愚钝这种谦恭的慌。”明阳轻斥：“就知道贫嘴，你是缺乏磨练、挫折，日后不知道要吃什么亏。”方印回护明澜轩：“澜轩聪慧无比，性格跳脱一些情理之中，至于磨练之事，日后有的是，以澜轩的悟性和心性，有些事情自会领悟，现在言之，不过浮于辞藻，终究比不得他自身的体会。”明澜轩忙道：“方印大师所言甚是，生我者国师，知我者大师，方印大师就是小子的知音啊。”明阳哭笑不得：“为父也是你的知音，既然你才华横溢，那明日就去默写道德经十遍，磨练书法，然后背诵于我，否则你的过人之处岂不是口说无凭。”明澜轩顿时脸成苦瓜状，嘀嘀咕咕：“哼，哼，以上压下。”
方印与明阳二人不再搭理明澜轩，明阳转过头对恒弈仁说道：“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师徒之说不过是个名分，无甚利害关系，若你一心向道，自会学有所成，倘若醉心于钻营之术，舍本逐末，那这个名分也不过徒具其表。”
方印也接口道：“道无界，学无涯，明阳国师不以授道网络经营，这是老衲最佩服的地方，你有几个师兄皆为不世出的奇才，但都不是祁国之人，亦不在祁国供职。你师从明阳国师，不过是帮你打开向道之门，日后所悟还要靠你自身，不必太有压力和约束。”
恒弈仁忙跪拜明阳：“学生拜见老师。”然后起身，退后于明澜轩身旁。明阳微笑点点头，转过头去与方印交谈。明澜轩欠身掩口对恒弈仁悄声说道：“师弟，新入师门，需抄写道德经十遍，然后交由师兄审阅，这是历来的规矩，师兄提醒你一下。”恒弈仁一愣，侧过头盯着明澜轩那张认真的脸看了半天，明澜轩脸不红、气不喘镇定地又说道：“不过，你这么愚钝，道德经可能读不大懂，此事等你以后聪明一些之后再补上吧。”恒弈仁也悄声说道：“谢师兄体谅。”两人又若无其事的垂手侍立于明阳身后。
只听明阳对方印说道：“一年之后的圣权辩道，不知方印大师可有兴趣参加。”方印沉吟半晌，缓声说道：“夏国国师黯谲先生以诡·明叟之魂领衔权王派，其所言所论高明之极，表面看去，与你的圣王之论殊途同归，但人心叵测，一切美好的理论在与人性匹配的时候都难以尽善尽美，所以不管是圣王论还是权王论，都需因材而异，圣王不代表迂腐呆厚，权王不代表毫无底线，一个以良知感受世界，一个以欲望感受世界，途有殊，归难同，你们最终所描述的理想世界，还需要在具体的人身上以具体的行动去证明。我本身对黯谲先生的一些观点不甚赞同，倘若参与辩道，倒似成了你请的帮手，胜之无义，败则更甚，不如不去。”
明阳抚掌：“大师不偏不倚，明阳最是钦佩。说起来我对黯谲先生的部分观点倒是赞同的，只不过很多人可能把他的论述传播偏了，以人性的阴暗和功利面去印证黯谲的论述，表面证道，其实急功近利了。上次辩道，我以此击之，倒显得胜之不武，也难怪黯谲先生再下战书。”
方印笑道：“我看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就算唾沫说干，再沏上一大壶龙井伺候，也还能继续辩个十天十夜，不分胜负。”
明阳哈哈大笑：“方印大师真乃我与黯谲知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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