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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命挣扎的赤红色鲦鱼，鱼尾竭力摆动着试图挣扎出老者这几乎双干枯成腐败树皮的手掌，可这截“枯树”仅仅是微微一用力便将这面临“死亡”躁动不安的凶鱼给钳制、安抚了下来。
蓑笠老头儿侧过脑袋，裂开嘴的刹那，露出了残缺得只剩下两三颗烂牙的老嘴。那仅剩的两三颗黑牙也没剩下什么好模样，一眼看去皆是残缺腐烂了不少，黑乎乎、油腻腻，着实看得江易胃里一阵反胃。
接下来这张远远看着就让人觉得腥臭无比的嘴巴张开，猛地一下便将那条快被捏烂的赤红鲦鱼给丢进了嘴里。紧接着用力狠狠地撕咬、咀嚼了起来。
“咯咯——咯咯——”
他口中传出一阵阵令人牙酸恶心的动静，听上去就仿佛是在啃咬干枯树枝的声音。江易不自觉地吞咽了口唾沫，满脸惊异地盯着不远处端坐在巨大青石块上，仰着头满脸享受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树皮儿似的脸颊滚动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那磨牙声般的动静逐渐消停下去后，这才高高扬起比寻常人长了有一小截的脖颈，喉头滚动了几番，这才将口中的鲦鱼尸体给吞咽下去。
理顺了气之后，还颇为满意地砸吧了几下嘴巴。
江易看得目瞪口呆。这老头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变得？这符印变成的凶鱼，也能下得去口？莫不是什么凶兽化作的人形吧！为何自己撞见的老头儿没一个正常的。自家的阳老头儿就已经够高深莫测了，灵台深处的结界里还有个不知什么时代残存苟活下来，自顾自占山为王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鬼老，眼前又是一个行径古怪的老头儿出现。
命里犯老头儿！
惊愕之余他正想开口再问有关这座洞窟的事情，这蓑笠老头儿倒是抢先一步开口了。
“瞅什么瞅，没见过俺吃鱼？”操着小半口黄板牙，想来是没了“牙关”的束缚，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每从口中崩出一个字，都会有涎水四下胡乱飞溅：“还看？再看将你丢回落云湖里去！这帮鱼崽子很长时间没有喂过饵料了，都他娘瘦了。”
“前，前辈......”江易黑着脸，正要开口，却又被这古怪蓑笠老头儿怪声怪气地喝止住，不得不说，他的嗓音是越听越令人心头发颤，一阵止不住地毛骨悚然。加上面庞扭转过来斜乜自己的时候，所见到的那如枯树皮一样的老脸，更是让江易心中发怵。
“说吧，犯了什么事，才被人丢进落云湖里的。”蓑笠老头儿不知从哪儿变戏法似地摸出了一根极为纤细的“牙签儿”，耐耐心心地开始刮起自己嘴里那几颗黄得发黑的老牙。惹得江易心中怀疑要是他手里劲儿头稍微大一些，怕是这仅存的几颗黑牙也是保不住了。
“犯事？落云湖......”听得蓑笠老头儿的拷问，江易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又想起了后面那长满了整整一个花圃的凉生花，哪里还敢托大，连忙应道：“小子我是在泽城城主府那听风台内参与了‘听风会’，入水争夺符印之鱼才不慎落入湖中深处。”
“可谁会知道这，这落云湖里竟然会有如此多的凶鱼。”江易眨了眨眼皮，再度仔细打量着这老头儿的模样，试图推测出一些他的身份，可看了许久还是没个结果，只得悻悻道：“多谢前辈你救命之恩，小子没齿难忘！”
“只不过刚入这泽城以来，小子有几个疑惑始终缭绕在心头，还望前辈您能够替我解答解答。”江易倒也没多和他多客套，几句话便直切主题。却又是惹得蓑笠老者满脸厌烦。
“闭嘴！一股脑儿地说这么多话做什么，俺年纪大了你就不能慢慢说话？他九天姥姥的，怎么如今的后辈都这般无礼？哼哼，再话多，把你丢回去喂鱼！”
江易这才讪讪闭紧了嘴，有几分吃瘪地撇了撇嘴，心头冒起一股小火可又丝毫不敢发作，只得愤愤盯着蓑笠老者。
这老者吃符文鲦鱼的时候倒是大口爽快，可一琢磨起江易方才接二连三提的几个疑问，就好似便秘了似的，脑子有些绕不过弯来，沉吟了许久这才琢磨清了一些些措辞，于是又在江易狐疑的眼光中开口道：“确实是俺救了你，你大可不必腆着脸来道谢跟我套近乎，老子最烦这套。”
“嗯......不过你说的那听风会是个什么东西？莫不又是无轩那小子搞的鬼？”蓑笠老头将那竿歪歪扭扭的鱼竿给缓缓收起，慢悠悠地将黑色的丝线缠绕成一小团，看得江易一阵焦急，这才继续道：“若非这落云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被投进湖里喂鱼，俺才不救你。”
“投湖，喂鱼？”江易的脖子往前伸了伸，有些不可思议地皱着眉头，一瞬间仿佛明悟了什么东西。感情这湖里干净地没有水草与生灵，是因为那帮凶悍的符印鲦鱼会吃人的缘故？
这泽城到底是什么古怪的地方，怎地处处都透着令人捉摸不清地诡异。这样看来眼下就连城主府，貌似也不是个什么太平地界了。
江易心思活络的时候，这一直低着头蓑笠老者不经意缓缓地抬起了脑袋，当他的深邃目光触及到江易身上之时，却猛然震止住。两颗本像树干窟窿一样的眼珠子登时睁大了一圈，仿佛两颗硕大的田螺。
“树皮”狠狠颤抖了几下，眼皮子飞速眨巴了几下，用活了一辈子也没有有过的快速动作猛然起身，窜到了江易的身旁，差点将后者吓得丢出符印攻击起来。
倒不是江易胆小怕事，这老者若是想加害于他，早就将他丢进湖里供那些凶悍无比的鱼群分尸了。眼下既然安然无恙，怕事不用担心危险。只是这老头的模样着实是令人有些不敢恭维，甚至，还有些吓人。
起先江易以为他是端坐在青石之上的，身材瘦弱，劈一身破烂不堪的蓑衣斗篷，可没曾想到这老头竟然没有双腿。上身除去跟枯萎树皮一般不正常的皮肤以外倒还算有个人样，可这下半身的腿没了一大截，仅靠大腿根的残肢充当双脚。
背也是出了奇的驼背佝偻，弯得那弧度与线条倒还有些圆润，看上去，就仿佛背后背了一扇龟壳。加上那将近有他人两倍高的丑陋鱼竿，若是顶着这幅尊荣大半夜走到大街上，想来能吓死不少人。
江易被他盯地发毛，这老头一开始也不说话，反而伸出两只干枯的手，身子飘飘然腾空而起，上上下下毛手毛脚地拿捏起江易的胳膊与身躯起来，惹得后者一脸的厌恶与恶寒。
心道这老头儿莫不是在这鬼地方待得久了，难不成还有些奇怪癖好？
好在一小会儿之后，蓑笠老头止住了手中的动作。半飘在空中的身子拄着那根鱼竿，轻轻一杵地面，便晃晃悠悠得又轻盈落回了方才的那块大青石之上。
沉吟了许久，终于又用一种极为缓慢，缓慢道几乎让江易有些抓狂的语速诉说起来。好在这一回，这蓑笠老头儿的话匣子似乎打开了，给江易透露了不少古怪的消息。
这城主府的大湖，名叫落云湖，深百丈有余，水系直通距离这百里有余的凌江。而他此刻所在的这洞窟据这老头所说，正是在这落云的深处。只是让江易怎么也想不通的是，此地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大湖之底，却更像是在某座山峦的洞穴内。
老头儿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枚极为精致的与他身上气质极为不符的老烟斗，又不知从哪里撮了一小团烟草模样的玩意儿小心翼翼用力塞进去之后，才点燃了放进嘴里满满足足抽上一口：“哼，俺很多年没见到有人被丢进湖里了，想不到项无轩这小子竟然还琢磨出这么个古怪事情，倒也是一点不给自己积阴德。”
“丢湖里？喂鱼？”江易止不住闷哼了一声，咧嘴道：“什么时候的事？”
蓑笠老者嘴里吐出一大段烟圈，眼光灼灼地盯着江易：“哼，你小子好像很惊讶？怕是还不知道这落云湖的来历吧。”
“嘿嘿，若是俺今日没出洞转悠，怕是你小子早就死在鱼腹里了。项无轩有好些年没投饵料了，我还以为他把俺给忘了呢。”老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江易更是心中惊异。
“想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俺一辈子没见过一万也有八千了。自以为有点鸡毛蒜皮丁点屁般的本事就逞能，现在连这落云湖都敢随便下了，哈哈哈。”蓑笠老头拍了拍烟斗，一大坨烟灰散落于黄土地上，慢慢扭过头，瞥了一眼江易
“该说的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本来俺将你温养在圃子里想将你给分了吃的，”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串大链子，可差点没把江易吓一跳。
这项链通体纯黑色，中间用黑绳串着，而那数十颗像佛珠一样的东西，江易看清之后才猛然一惊。
这项链上哪里是佛珠，分明是无数颗用什么法术变小了的人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