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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野村与纪东歌的攻防持久战已近末尾。
虽然纪东歌的心绪并没有因为一直处于被动又使不上力等种种原因而变得急躁，但无处宣泄的力道的确让他的剑意变得胀满，招式动作也微微变了形。
之前的观察让林芳辰和公冶先生二人心中都有了些评判，皆认为没有意外的话这一轮该是野村胜过半招。
二人再拆十数招，野村苦等的机会终于到来！纪东歌太刀斜向右上去挡野村的进招，两刀相碰之时力道却偏了半寸。
这一刀没有挡住野村，反而让野村手中太刀之刃恰好擦着自己手中兵刃的刀面切了下来。
纪东歌想要变招，但一直在体内奔腾不息又宣泄不出的磅礴力道终于是突破了自己承受能力的极限，一时间真炁郁结，四肢一麻，这一招却是无论如何也变不过来。只要野村此刀一气呵成，便可伤及纪东歌，胜负也就分了！
哪知道纪东歌持兵刃的胳膊一麻，手一软，这手中太刀竟轻轻下滑了一个指节的高度。
刀身位置一变，野村这一招便失去了支撑点，也不知怎的竟也偏了方向，正蹭着纪东歌垂下的衣角砍了个空。
二人均未再有动作，各自不断地喘息着。
青钢大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当真奇怪，一个突然不动了，另一个已是必胜之局却自己劈歪了？”
公冶先生用力一拍青钢的后脑勺，笑骂道：“你给我老老实实闭上嘴，莫要再丢人现眼了。”
“哎呦…！”青钢痛呼一声，脸涨得通红，低声道：“那师父你倒是给我讲清楚啊…就知道在那给别人讲故事……”
“你这小子…”公冶先生被噎了一下，无奈只能蹦出这么一句。不过他身为人师，如此难得的对决自然是要趁机好好教育教育自己徒弟，开口说明道：“纪小友刚刚大概是因为宣泄不得的力道在体内爆发这才一时气结，伤了经脉，身体有短暂的不受控制的情况是很正常的。而那位野村小友…我只是猜测，刚刚的攻防虽然主动权与节奏掌握在他手中，但同时因此他也比纪小友的消耗要大，极有可能是炁用尽最后才无力控制劈砍位置。”
林芳辰虽然也不知具体，但自己的猜测与公冶先生所讲并无二般，况且看那二人气喘吁吁的样子内伤应该都不算轻。
对于纪东歌来说，之前与跟随黑袍的那个小巨人一战，两人都是刚猛霸道的风格，打起来大开大合，自然十分过。但一个用刀，一个靠的是铜皮铁骨，况且那小巨人并未全力施为，纪东歌也无所顾忌的累积力道，并不算真正有难度的比试。
而现在不一样，野村与自己同出一脉，飞渊流与如龙流虽说不上有什么克制关系，但其能在短短数十年间就上升到与传承不知多久的如龙流并驾齐驱的高度，自是有其过人之处。这一战要耗费的心力与专注可是之前任何时候都不能比的。
对于野村来说，纪东歌有可能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敢去面对的对手，飞渊流与如龙流数十年的纠葛，所谓“正统”之名，一旦他败了，一旦此事被宣扬利用，在如今的局面下不知两个流派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即便在他心中觉得自己不是纪东歌的对手，他也要迎战。
与全力发挥比拼高低不同，这一战却是考量了二人在剑术一道上的悟性，快速看穿对手招式中隐藏的奥秘，揣摩其破绽并想办法压制才是重点。而他二人也的确没有让人失望，虽然二人都放弃了繁琐华丽的各种招式，所用也仅是两个流派的根本奥义，但这场比试对此时山上的五人来说却并不无趣。呃…也许对青钢来说有那么点无趣。
纪东歌与野村相视一眼，二人眸中都有些许不甘。
野村开口道：“纪兄，你要平复内伤，而我炁已耗尽，就到此为止吧。”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已无力，而你尚可忍伤一战，这一次，便算我败……”
“不！”纪东歌打断他的话，神情虽有不服，却坦然道：“这一战是我败了！”
“纪兄，你……”野村看向他，似乎没料到纪东歌这么争强好胜的人竟会承认失败。
“哼！我只是说了我认为的。”纪东歌道，“你炁力不济，是因为你刚刚让我先出招，你耗费了太多无用的力气在维持那个风上。如果一上来你就对我以此法抢攻，最后那一刀你不会歪！”
“可是…”
“哎呀行了，我纪东歌又不是输不起的人。”
纪东歌再次打断他的话，高高举起手中太刀，大吼一声一刀劈下，远处霜雪枯枝尽皆碎裂扬起无数。
他舒了口气，还刀入鞘，道：“呼…总算是舒服些了。”
说完看向若有所思的野村一鹤，道：“不过这次我没有用想到的新招式，因为还不成熟，等我琢磨好了你得跟我再打一次。”
野村微微一笑，答应道：“好。这一战也让我痛快许多，接下来还有许多事得做。”
“嗯？”纪东歌不解。
野村扭头看向林芳辰等三人这边，缓缓走来。三人虽然对于胜负结局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既然纪东歌都说是野村赢了，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公冶先生点点头，道：“恭喜野村小友了，这一战甚是精彩，让我大开眼界啊。”
“先生谬赞了。”野村礼貌地回礼，说完看了一眼林芳辰，随即将目光移向了之前纪东歌抓来的那个昏迷的东瀛人。
林芳辰心头没由来升起一股不安，刚刚野村那一眼，让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稻城府衙的牢内，二人之间由铁栏门隔开，门外的野村淡然沉静，却让人觉得寒冷。
他回过神来，野村已将那东瀛人弄醒，正用东瀛语向他问着什么。
林芳辰反正也听不懂，而且此时他觉得待在纪东歌身边比在野村身旁要舒服得多，于是几步走到纪东歌身旁，开口问道：“打过瘾了？”
“没有。”纪东歌摇了摇头，“打得很难受。”
“难受？”林芳辰奇道，“噢，是因为刚刚有力却打不到他吗？”
“嗯——”纪东歌认真思考了一番，答道：“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以前和人过招的时候，基本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一些情绪，比如愤怒、恐惧这种。”
他说着看了一眼仍与那东瀛人交流的野村，继续道：“但是刚才和他打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情绪，不光是有力没处使的问题。就好像…好像我与他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林芳辰心说，那应该类似于以前看的武侠里偶尔出现的“从他的剑上感觉到他的寂寞”这种情况吧…反正自己是没体会过这种感觉。020
“噢。”纪东歌又道，“你还不能掌握好剑意，估计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吧。”
“靠！”林芳辰作势去取流光剑，“来来来咱俩打一场，让你感受一下我的愤怒！”
俩人正玩笑着，那边野村似乎已经完事，抬手在那东瀛人脖颈后猛的一击让他再度昏迷过去，走过来道：“虽然具体行动怎么也问不出，但我已推测出我哥哥去了哪里。”
他看了眼二人，露出少有的认真与恳求的神情，道：“我一人势单力薄，不知道能否请林兄弟和纪兄弟再帮我一次。”
林芳辰心下犹豫，如果反抗军真的已经再次挑起两族战争，自己一定不会就此离去。虽然不知能做些什么，但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东瀛一族将自己带入覆灭的结局。
他的确想帮忙，但是否再次与野村行动却仍需考虑。
二人均未开口，公冶先生取下背负之物上前道：“三位小友，我师徒二人此行只为送物，能观此一战已是极为有幸，却万万不敢再牵涉他事，这便要离开青州了。”
他转向野村，道：“这位野村小友，你是东瀛人，又与原本住在这山上的人认识，不知我能不能将此物托付给你代为转交？”
“这……”野村犹豫着问道，“不知道此物是要送给何人？”
公冶先生答道：“具体姓名不知，只知托我送物之人称呼那人为‘经’。”
“经？！”
野村少见的露出惊讶神情，公冶先生道：“莫非小友竟真的凑巧认识此人？”
野村点点头，眉头紧皱，“‘经’——正是我哥哥如今的称呼。”
“这…”公冶先生也是一愣，“真没想到…”
野村接过那包裹，问道：“这究竟是何物，能否让我一观？”
“自然……”公冶先生点点头，“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物，只是一柄新刀而已。”
正说着，野村已经打开了包裹，只见其中的确是一柄正收在鞘中的太刀。他拔刀出鞘仔细观瞧，的确是上好兵刃再无其他。
“好吧。”野村重新收好包裹，答应道：“反正我也要再去找他，此物就由我代为转交吧。”
“多谢！”公冶先生躬身施礼，“那我这便领小徒离开青州了，几位小友，告辞。”
说罢，老者抬头与野村对视了一眼，转身跟着青钢下山而去。
林芳辰一边向老者告别，一边也惊讶于事情之巧。他虽有心向野村细问，但自己尚未决定与其同行，多说总是不好。
一旁的纪东歌突然开口道：“我只是为了跟你打一架才来的，虽然输了，但我还是挺满足的。接下来我该回去闭关突破瓶颈，就不跟着你们在外面晃了。”
林芳辰看向他，问道：“你要回一刀流？”
“对啊。”纪东歌叹了口气，“哎，昨天不是被师父骂了一顿么，我也觉得我实力不够，还是回去先苦修一下再出来找人打架吧。”
野村神色如常，点点头，道：“纪兄性子向来随心所欲，既然作此决定我也就不劝了，等我了结此事后回门派再与纪兄比过。”
“可以可以！”纪东歌点点头，转身一拍林芳辰后背，道：“我看你也老老实实离开这吧，你的本事不够，没我保护还是危险了点，再碰上上次那个大个子赶紧跑啊！我走了！”
“哎！”林芳辰还没来得及开口，纪东歌已经如一阵风一般追着公冶先生师徒二人身影而去。
这山间营地转眼间只剩野村与林芳辰二人，野村道：“再过一个时辰天便要黑了，我们还是边下山边说吧。”
山上昼夜温差巨大，天一黑路更难走，怕是连之前上山的痕迹都看不到，到时候被困在山上可就惨了。
林芳辰自然也明白这点，二人赶忙也急速往山下走。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毕竟这二人间真说起来还算是有过节的。林芳辰不愿与野村接触，野村自然也明白这点。
沉默了一阵，野村开口打破僵局道：“之前只说了分开后我的际遇，还没来得及听林兄弟讲一讲你都遇到了什么，似乎也很令人意外？”
“嗯。”林芳辰略显冷漠地回答，将一路经历大致讲了一遍，忽略了一些自己独立的行为，比如在仙台欲救阿叶。
野村听到那黑袍竟然突袭了长野并与自己所思相同也试图拉拢三镇的百姓，神情略显阴沉，但河津全镇的人凭空消失他却是也不知为何。再听完那位“公子羽”竟能凭言语令人经脉寸断，脸色更是难看。
野村开口道：“之前是我小瞧了那伙人，还以为只是些忽悠人的江湖骗子，没想到当中奇人异事如此之多…我也是吃了大亏，被人偷袭竟将炁灌入了我的体内…”
“是她！”林芳辰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心中一下子想到墨雎，当即问道：“你还遇到了谁？有没有一个被称为‘圣子’的？”
“圣子？”
“他看上去年龄很小，很瘦，皮肤白净，眉目清秀。”
野村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国字脸壮汉，还有一个会用纸张制造爆炸的青年。”
“用纸张制造爆炸…”林芳辰低声重复了一遍，恍然道：“符箓之术？！没想到还有太一教的人在帮他们！”
野村显然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默默道：“原来那就是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