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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笑道，“老夫人说得是，张小豪家的年礼是一条猪腿、一只母鸡呢，跟您家的年礼是不相上下。那张二婶不怎么待见大姑娘和小东家，只怕老夫人您也是差不离。”
狗子一说话就带笑，可软话里却总是带了三分刺。他可不怕张老太，这山庄里做主的可是小东家，张老太虽然是小东家的阿奶，却是管不着他们这些长工一星半点。
张老太仿佛看见一条硕大的猪腿、一只肥母鸡一起飞进了张二婶家，顿时痛心疾首。
李氏又问道，“张小豪是书院的先生，虽说现在不是了，以前也是在书院里呆过的。这也就罢了，你们还要去镇上刘秀才家？那刘秀才，却不知与山庄有什么瓜葛？”
张猛牛嗡声嗡气道，“这礼单你看完了没有？这还没完没了的了。你看你家的就是了，看别人家的做什么，看来看去也不是你家的。你家的就这条猪腿和母鸡，你们到底要不要，不要我们就走了。”
“要，要，谁说不要的，你们东家就是这样让你们送年礼的？”张老太急道，一看李氏那痴呆样，却又想起来了，“不过我们老大家的问的也没错，这年礼到底是出自咱们张家的，送给什么人难道我这当阿奶的就问不得了？那刘秀才凭啥也有年礼？他又不是那山庄里的人。”
狗子又笑了，“好教老太太知道，那刘秀才现在虽然不是山庄的人，过完了这个年，便是山庄的人了，他是小东家早早就预定下来的先生。年后我狗子也能有个秀才爷当自己的先生了，真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我说老夫人，在你家耽搁了不少时候了，这去镇子上还有好几家呢，您赶紧把猪腿搬回去吧！”
“啥，刘秀才要当书院的先生？”这是李氏震惊的声音。
“啥，镇上还有几家？都是谁家？”这是张老太有些苍老的声音，其震惊程度、心痛程度比李氏还要夸张。
狗子看着这婆媳俩的神情，又笑了起来，这趟出来送年礼真是太有趣了，简直比看台上大戏还要过瘾，便有心要刺她们一刺，“这不，还有林大夫家、黄大夫家、张屠户家、镇子上杏子胡同那一家。除了这些，县里的还有呢，只是县里的年礼却是在车队回山庄前就送过去了。听说县里的年礼更丰厚，都是些上京城带回来的稀罕货物，有不少东西是咱们别说见过，就是连听也没有听说过的……”
“好了，你个狗子，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还有那么多家，要是家家都像张家大房这样蘑菇，这车年货要送到大年初一才送完了！”张猛牛不耐烦地打断了狗子的话，上前将李氏手里的礼单拿了过来，然后又弯身猫进车厢里，提了一条猪腿和两只鸡出来，掼在地上。
这婆媳俩太麻烦了，问东问西的，小东家爱给谁送年礼，那是小东家的事情，她们管得着吗？
张小豪家与张家大房比邻而居，张猛牛接着又提了条粗大的猪腿、一只母鸡去了张小豪家，不一会儿只听那院子里响起了张二婶的笑声，只把张老太恨得眼珠子都红了。
等张猛牛出来时，就是满脸的笑意，爬上马车，对狗子点了点头，狗子会意，扬了扬手里的鞭子，马车绝尘而去。
张老太婆媳俩呆了好一会儿，等到那马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这才低头去看地上的猪腿肉。
前一天李氏本还发愁没有啥东西过年，这个年不知道怎么过呢。要是去镇子上割条肉，怎么也得花去大大几百个铜板，过年东西贵，指不定得花去半两银子呢。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可年后张猛还得去进学。
不说张家自己了，自己家过年可以俭省一点，可先生家却是要送一点年礼过去的，笔墨纸砚书画这些风雅之物买不起，最不济也要送条猪肉什么的，否则过完年也没有脸见先生了。
正发愁呢，山庄那边就送来一条大猪腿，可以说是解了李氏的燃眉之急。
可人心是不会满足的，李氏看过那礼单，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各种念头、百般情绪都像小虫子一样在啃咬着李氏。
她几次去求四丫，想让张大郎就山庄里去任个职，大郎怎么说也是秀才，是个有功名的人，怎么就当不得书院的先生了？这死丫头死活不松口，却轻轻松松地把这职位给了镇上的刘秀才，还是早早预定下来的，这也算了，还给送了年礼！
那年礼还比她家多出了布料、山货，甚至还有镇纸！规格比给张家大房的高出来许多，想来是按给教书先生的规格备的礼！
这些年礼的分配，就算不是四丫亲自过问，也是她发了话应该怎么做的吧，不然那些下人怎么敢怠慢张家大房！
李氏一想到张日泓，想到自己屡次去帮大郎谋差事被拒，心里便多了许多愤恨。又想到村里人在她面前那些有意无意地议论，村里人哪家哪户没享受到山庄的好处，偏偏就大房没有沾到一点光！
哪怕是族里的人呢，也因为张日泓的入族谱而得到一百多两银子，只有大房，大房一年来唯一的好处便是这一条猪腿！
李氏不淡定了，张老太心里又何曾受，婆媳俩脸色阴沉，好半天才看向地上的猪腿。
“不对呀，这条猪腿不是刚才那一条！刚才那条明明粗多了！”张老太嚷了起来。
李氏定睛去看，果然是比第一条猪腿小了许多。刚才两个人没有去细看，心神都放在礼单上，竟然被那张猛牛掉了包。
两个人都气坏了，也没有心思相互嘲讽讥笑了，此时都站到同一战线上，又开始同仇敌忾起来。
“太过份了！张猛牛竟然敢这样做，一个下人，竟然敢对主家使这样的阴谋诡计，定是没良心地将那大粗腿昧下了！我非找三郎说道说道不可！”张老太气呼呼地说。
张猛牛其实是自由民，并没有卖身，是日泓山庄的长工，却并不是下人。李氏此时却没有去纠正张老太的说法，只是眼睛眯了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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