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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大秦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亡秦者,胡也

作者:岳南山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7-05-21 18:06:32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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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临出发时,田兰交给杨真几卷写满文字的布帛,打开一看,原来是田兰从家抄录的兵书。杨真一阵感动,亲吻爱妻:“等那边定了,我就接你过去。只是风沙很大,要受些苦。”

    田兰偎在杨真的怀里:“只要和夫君在一起,一点儿都不苦。”

    二人正是情浓,结婚三日就要分离,百般不舍。

    杨真带着惊走在回上塞的驰道上,京城咸阳却悄悄风云变幻。

    数月前,秦始皇宠信的方士卢生、侯生等人在去蓬莱求仙时,接到仙人的传音:“亡秦者,胡也。”方士们在从蓬莱回来的途中,忽然天降陨石,陨石上刻着同样的五个字:亡秦者,胡也。卢生、侯生不敢怠慢,把这一大块天外飞石运回京城,送到了咸阳宫。

    秦始皇看后,难得的一阵惊恐。他创建了统一的大帝国,享受着说一不二至高无上的权力,同时坐拥天下美人,为了继续享受权力和美人,他希求长生不劳。多年求仙而不得,仙人忽然告知秦会被胡消灭,大概是怕自己将来即使长生不劳,但秦帝国如果没了,还有什么意思。秦始皇想通此事,一方面更加坚定求仙的信心,一边连招众大臣集议,商讨对策。

    “着蒙恬为上将军,举兵三十万,奔赴上塞,驱逐胡人。”

    “禀陛下,灵渠即将修成,百越之战已投入了近五十万兵力。现在全国青壮之兵征完大概不足三十万。”蒙毅道。

    “男子十五岁以上,满十三、身高七尺者皆入伍,同时征召赘婿、商人、罪犯等,举全国之力灭胡。”

    “父皇,匈奴已与大秦修好,匈奴王子也已被放,我使者刚刚归来,就要与之大起干戈,天下会以为我大秦言而无信。”公子扶苏道。

    “大秦如果被灭,谈何有信无信?”秦始皇怒道。

    众人看皇帝发怒,不再言语,只听李斯道:“天佑大秦,降神谕以示,吾当珍之重之。”

    李斯的话道出了众人的心声。在这个时代,神鬼之事不可不信,更何况是天降神谕,以是即使众人知晓国内可用兵力有限,但都不反对,连平时总爱与李斯对着干的右丞相王绾也不再持反对之声。有些大臣甚至认为公子扶苏是不是被儒生洗脑了,总想什么和平仁政。

    最后,蒙恬站起,“陛下,臣以为与胡人之战难处主要有三:其一,匈奴人居无定所,以游牧为生,我大军攻打匈奴将会耗费一定力量去寻找;其二,匈奴所占的河南地多为草原,适宜牧牛养马;而我大秦子民依靠耕农为生,匈奴被打败后我大秦需派大量军力防守;其三,匈奴人骑马射箭,在马背上战斗,来去迅速。臣斗胆请陛下允许增至十万骑兵,且马匹配套完整马具,尤其是马鞍和马镫。”

    秦始皇听后哈哈大笑,蒙恬所说的话击中了心头,攻打匈奴的困难很明显,但秦自开国以来,几百年间,与西北戎族胡人打来战去,已练就了秦人的刚强;后扫六国,大秦的军力所向披靡,小小的匈奴在秦始皇的眼里份量还不是很重。不然统一六国后他第一个要打的是匈奴,而不是百越,更何况匈奴距咸阳不远,虎视眈眈。至于蒙恬所说,重点在最后。马鞍和马镫制成后,蒙恬首先献给秦始皇,秦始皇骑马试后,也赞赏不已。只是需要大量的铁铜,所以有所耽搁。秦始皇今日听蒙恬之言,同样爽快:“若金不够,阿房宫前有金人十二,可取一二来制马镫。”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为防止民众暴动,收天下兵器铸成十二个金人,即铜像。每个金人高五丈,重逾三十万斤。折合成今天的算法,每个金人高十五米,重量近九十吨。在那样的年代,冶炼技术不发达,铸成如此巨型的铜像,实在是一个奇迹。而为什么铸十二个,而不是十个或者十三个呢?古时的人把大地分成十二支,称为十二地支。十二地支统合起来就是大地。大地还有一种分法,先分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再分出两个方向,这就是四面八方。四面八方也是十二。在秦始皇眼里,十二这个数字代表大地,而且是代表统一的大地。大地另一个意思就是天下。另外,一年四季,一季三月,一年十二个月,如此往复便是千秋万代。秦始皇建立了天下统一王朝,希望天下统一,千秋万代。

    众大臣听秦始皇所言,大惊。敏锐的李斯已经嗅出不同的味道,首先表态:“陛下,十二金人代表天下,代表大秦千秋万代,岂能因一个小小的匈奴而毁?臣愿为匈奴之战捐金千斤。”

    其他大臣听丞相都这么说了,纷纷表态,愿为匈奴之战捐金,数量不等。能有幸与众大臣一起晋见天颜的商家翘楚邬家家主一听,义不容辞:“臣愿为匈奴之战捐献战马万匹,钱百万。”

    而同样的巴蜀豪富寡妇清捐金十万斤。

    决议已定。全国开始大兴征兵潮。秦自统一后,修驰道,攻百越,建灵渠;如高速动转的机器,片刻不停,自秦孝公商鞅起制定的国策“尽民力”可谓尽矣。而除了征战、服役的男子,庞大的后勤队伍同样需要身强力壮之人,因此余下从事生产的多是妇孺老幼。秦之国力虽日盛而民益疲。

    陆子成花千金而免兵役。万世杰倒想去军中历练一番,和杨真一起冲杀敌人,但一则与陆瑾婚期在即,二则万家也不愿嫡子送死,只好再送千金。陈小虎跟随陆子成数年,已成为陆子成的得力臂膀,但他并不是陆家家仆,这次也在征召中。无数平民家庭再次因为战争而改变命运。

    秦岭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里,三个女人正在为家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男人做饭送行。惊的二哥黑夫已在百越之战中牺牲。惊的大哥也要去服劳役,修建从肤施到上塞的驰道,听说修到上塞后还要继续往前修,直要修到胡人的老家。惊的母亲默默地烧着火,三个儿子一个已逝,小儿子已到娶妻的年龄,在军中不知未来如何,大儿子已年近四十再去做劳役,身体不知能撑到何时。可喜的是两个孙子长孙已经十二岁,小孙子三岁正是可爱之时。可如果战争打下去,长孙再过几年也难逃上战场的命运。老母亲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的皱纹写满了生活的艰辛。惊的家境在周围的村子里算是不错的。大哥桑夫平时在家耕种,二哥黑夫虽然已去,好歹有了小小的功名,家里可以免除一部分劳役,加上惊贴补些家用,日子倒过得朴素温馨。不像周围村子里的其他家庭,因为战争和劳役,男人死去或长年在外服役,丢下一家老少,生活无继,许多妇女为奴为婢。

    大部分人都是被逼上战场,可有一个人却是冲过家里的重重阻挠非要入伍。李双在田兰逃婚后娶了秦室公主,也就是秦始皇的女儿,李双的表妹,但在杨真田兰结婚时意不平有意寻衅,结果被杨真劝回。这次听说要打匈奴,李双实在意难平,非要入伍。李斯已为孙子寻了秦始皇的殿前侍卫一职,殿前侍卫离天子近,危险系数又低,哪天得了皇帝青眼,转眼就会得任要职,任此职者非一般贵族世家子弟。几百年后,东汉光武帝刘秀在未发达时的梦想是“当官莫如执金吾”,执金吾是率禁兵保卫皇帝和京城的官员,李双现在的位置如果老实干上几年,加上祖父母亲的疼爱,可以说执金吾手到擒来。可李双出生时含的金钥匙太多,对普通人求而不得的位置并不心仪,妻子母亲两位大秦公主的泪水不但没有制止住李双,反而使他更坚定了要去打匈奴立功业的决心。李斯无可奈何,家里只有李双的父亲李由赞成儿子去历练一番,最后李斯只好把孙子亲自交给负责匈奴战争的上将军蒙恬,请他烦心照看。

    “公子想去哪个地方?”蒙恬看着李双,笑道。

    杨真在骑兵营,才不去。

    “可以去做车兵吗?”李双想骑不了马,战车上最威风。

    “公子会驾车不?”一个好的驭手最少要训练两年。

    “呃,”李双挠头,“不会。”

    “那委屈公子给蒙某当个卫兵吧。”

    “卫兵,没意思。”李双道,“我能做什么兵?”

    蒙恬忍住眼中的笑意:“除了骑兵,公子还可以做步兵。”

    “呃,好吧。”

    “以公子的家世,本可以衣食无忧,却非要去寒苦之地,这一点让蒙某非常敬佩。”

    李双从小生活在糖罐里,虽然经常被奉承,但能听到大秦赫赫有名的将军的夸赞,心里得意无比,又听蒙恬道:“塞外苦寒,还请公子有所准备。”

    李双出征的事情已定,咸阳的一群贵公子来为李双饯行。

    “哥,你要当了将军可要拉兄弟一把。”

    “对,以哥的身手杀敌还不是玩儿的,到时候也让我们兄弟跟着一起扬眉吐气,喷那些整天说咱们无所事事的人一鼻子灰。”

    李双被奉承得飘飘然,将军之位唾手可得,到时要把杨真死死踩在脚下。

    李家人打点李双出征的行装,春装、夏装、秋装、冬装,各季鞋子,听说那里严寒,又准备了一堆皮裘,只缺合适的皮帽子,可大夏天的哪里有卖帽子的呢?简了又简,结果还是装了满满的一大车,边上还有两个美姬哭哭啼啼着要跟去。

    李斯到家时,正看到这么一幕,不由得心口生出一股无名之气,啼笑皆非。呵斥道,“你们以为打仗是出游?统统拉回去,没得让人笑话!”

    最后终于精简成一个巨大的包裹,两个健仆跟着。李双的母亲、妻子和众姬妾哭得像生离死别。

    这大概是新兵入伍中最新奇的一件事了。负责新兵登记的都尉看到一个步兵还带着两个仆人,笑了笑,打仗正需要人,把两个仆人也收编了。那个硕大的包裹引得众人纷纷行注目礼,不过李双在此类眼神中长大,早已处变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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