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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大秦 正文 第三章 荥阳

作者:岳南山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7-05-21 18:06:1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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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始皇自博浪沙遇袭,围绕着原阳,在河南、山东、山西各地开展了搜捕,但因风沙漫天,行刺者长相如何,无人得知。沧海君已伏诛,从沧海君最后的“未能报公子之恩”,搜索重点变成了战国诸公子。可六国已灭,诸公子到底有多少?在哪儿?无人知晓。搜索起来实在是大海捞针,线索全无。再加上自六国被灭全国统一,只有短短三年,各国旧贵族旧势力暗暗涌动,如果追捕过急,反而适得其反,搜捕十来日后博浪沙之事不了了之。

    又过了十余日,丘伯从外回来,对杨真说:“公子,姑娘和我明天就要走了,不能再照顾你,非常抱歉。你的伤还没完全好,这里吃的用的我都准备的有,你就在这儿好好住着,等伤好了再走。”

    杨真感激不已。

    “公子不必客气,救人救己。”

    杨真从田兰的话中知道丘伯是她父亲身边的第一得力人,自己被丘伯救了命,虽然转换了灵魂,但这一个月呆在这儿白吃白喝,人家还这么客气,真要衔草结环来报了。想想这一个月来丘伯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不多问一句,待自己又这么好,杨真内心除了感叹古人的淳朴善良,对丘伯又充满了敬意。杨真不知道丘伯有没有猜出自己的身份,山下的通缉令会不会满天飞了。眼下伤渐好,也该走了。去哪儿呢?师父云游数载,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找。张良大哥呢?按历史上的说法,他肯定还活着,只是现在不知逃往哪儿去了。秦朝国祚虽短,现在才刚统一数年,自己做点什么好?赶紧趁现在社会还安定,多挣些钱,多囤点儿粮食,然后找个荒郊野岭,等项羽和刘邦打完,再出来混。杨真想别人穿越都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自己这样,会不会被嘲笑丢二十一世纪人的脸。只是那一波历史上的牛人,自己不想挑战,还是做一个富足逍遥的富一代吧。至少,来这个年代,对自己的赚钱能力还是有信心的。古人说得好,老婆孩子热炕头。老婆?杨真想起在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人,想起田兰撅着屁股在灶堂边,想起这一个多月来两人的相处。毫无疑问,田兰是喜欢自己的,自己也喜欢她。上辈子没有遇到两情相悦,这辈子还真是顺利。只是,现在自己一介白身,如何娶她?

    杨真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田兰,神情恹恹的,好像也没睡好的样子。丘伯去灶房准备早饭,杨真想这时候再不把话说开,也许就没机会了。

    “兰兰,你多大了?”

    “十四了。你呢?”

    “我比你大四岁……你定亲了吗?”

    田兰微红了脸,低下了头:“没有。”

    “你——可有喜欢的人?”

    田兰的头低得更低了,露出光洁的脖颈,半天,声音犹如一股轻轻的风:“没,没有……我不知道,你有吗?”

    杨真抓起田兰的手握在手心:“以前没有,现在有了。等我……”忽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杨真松开了手中的柔荑。

    吃过早饭,丘伯和田兰就出发了。

    杨真看着空空的院落,忽然觉得心也空了。他在山上又呆了近一个月,感觉身体已经复原,想着官方的搜寻应该减轻,便把随身携带的剑包好,准备下山。

    杨真打量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居住了两个月的地方,感慨莫名。桃花早已谢了,树上结了小小的青青的桃子,像自己和田兰青涩的感情,不知道能不能成熟。在树下立了半晌,杨真忍不住,第一次来到田兰住的那间屋子。屋里只有一榻一枕,上面落了层细细的灰尘。杨真想把灰尘拂去,忽然发现枕头下露出丝帕的一角。拉出来,是一方绣着兰花的手帕,手帕里包着一块小小的玉珮。杨真知道这是田兰平时身上带的,心里不由一喜,揣在怀里,下了山。

    “公子,给夫人买支簪吧。”

    杨真经过山下的小镇时,一个年轻的妇人叫住他。丘伯临走时给杨真留了一袋钱币,杨真刚买了匹马。这个年轻的妇人看在眼里,叫住了杨真。杨真对女子用的东西从没注意过。但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说“夫人”,想起田兰,还有那黑亮的双眼,那头柔软的青丝,停了下来。他看向妇人盒子里的东西,有金子做的,有玉石的,大都粗糙。从中挑了一个玉质的簪,上面雕有一个小小的凤凰,简洁流利,摸起来竟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多少钱?”

    “公子好眼力,这簪看起来虽然毫不起眼,但最挑人的,你夫人肯定喜欢。只要二百钱。”

    秦朝时一个人平时做活一天收入也就十钱,二百钱在当时差不多要买头活猪了。杨真刚买马花了两吊钱,觉得花二百钱给心爱的女孩买东西真不算多,摸了摸口袋,很爽快地付了钱。

    “公子,你夫人戴上肯定很漂亮。”女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杨真牵着马要骑时发现遇到了大问题,马鞍就是一个薄垫子,根本就没有马蹬。试了几下都没骑上去。还好,杨真这一世骑马的记忆还在,他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翻身上马,骑了一阵子才适应过来。只是腰被颠得难受,脚又无处安放,大腿根处隐隐的生疼,虽然这世骑惯了马,但还是各种不适。想骑马逍遥的想法暂时打消了,有时间得做个合适的马鞍和马蹬。

    “阿真?”

    杨真回过头,停了半晌:“陆叔?”

    “没想到真的是你!”陆子成声音里含着笑,“你这几年跑哪儿去了,你师父闲云野鹤也就罢了,你一个孩子让人真是不放心。”

    杨真想起这世少时陆子成对自己的关爱,心里不由得一暖。

    “你刚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呃,没有。”

    “走,跟我回家去。”陆子成看了一眼杨真:“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人了。对了,阿瑾还总是念叨你呢。前年,我们去找你师父,发现留下的信语,这才知道你出门在外。”

    杨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来到了荥阳。自那日离山后,他骑着马一路奔走,心里捉摸不定,再加上也不熟悉道路,又有些担心被搜查,虽然没看到有关自己的通辑令,但还是小心翼翼,没想到一路来到了荥阳。

    萦阳毗邻今天的郑州,在郑州西面。韩国被灭后,秦朝为加强对中原地区的控制,在荥阳成皋广武山麓建敖仓,储积大量粮食并派驻重兵,荥阳一跃成为著名的军事重镇,再加上荥阳本来水运的便利,小小的荥阳城也因此繁华起来。

    陆子成出身一个没落的贵族,但自秦统一后那点身份反而是个尴尬。他少时轻狂,轻车肥裘任游天地,到如今四十多岁,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陆瑾,比杨真小一岁。眼看女儿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没有了昔日的身份地位,嫁给什么样的人家让陆子成着实苦恼了一番,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务农,嫁个本分人家也不错,可是陆子成原来五谷都分不清楚,谈何务农?女儿成了陆子成的动力,陆子成借助自己身边的资源,再加上荥阳最近几年的走势,做起了贩卖粮食的生意。虽然辛苦些,商人也没什么地位,但陆子成奔波半生,早已看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只想多给女儿留一份积蓄,等他老了也好生活。

    “阿瑾,你看谁来了?”陆子成唤爱女。

    “阿真?”一个清秀的女子走上前来,看着眼前长大的少年,喜出望外,对杨真深深一福。陆子成与杨真的师父郑柏是好友,以前陆子成去找郑柏,总带着爱女,所以杨真和陆瑾也是从小熟识。

    “今日忽逢阿真,高兴得紧。阿瑾,”陆子成对女儿道,“把好酒拿出来,今晚要好好为阿真接风。”

    饭菜呈上来。陆子成本就对吃食比较讲究,杨真忽然发现,竟然连盛鱼脍的盘子都精致不已。虽然没有后世的陶瓷精致,但不失文雅,在当时一般人根本用不起。杨真默默打量陆子成的住宅,发现虽然进门时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但里面的装潢却似价值不菲。杨真对这一切不太懂,这一世的师父郑柏是个“天作被地作席”的剑痴,除了练剑和逼杨真练剑,身外之物毫不放在心上。杨真是和张良相处了三年,才对许多事物有了新的认识。加上另一世的记忆和理解,杨真心喜,真是要瞌睡都有枕头来,这一世真是顺风顺水。

    陆子成毫不隐瞒,告诉杨真自己正在做的事,对杨真就像对自己的亲侄儿。杨真也把最近几年的事慢慢告诉了陆子成,但刺杀皇帝,以及后来被救的事情隐去不提。

    酒酣耳热,陆子成看看杨真,又看看一旁侍奉静坐的女儿,一个英气沉静,一个甜婉秀美,心里久伏的念头一下子跳了出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好不费工夫。杨真和陆瑾青梅竹马,二人结合再好不过。杨真上一世被父母逼着相过几次亲,如何不理解陆子成的眼神,心里不由打起结来。如果没有遇到田兰,自己跟着陆子成倒也不错。只是看到陆瑾,心里只把她当成了妹妹,没有和田兰在一起的心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子成出门与外人接交都带着杨真,事无巨细对杨真悉心指导。在外人眼里,二人亲如父子,已经把杨真和陆子成当做一家人。杨真心里暗暗发苦。纠结了几日后,杨真想通了,自己现在去找田兰,一介白丁,还身无分文,谁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不如跟着陆子成,好好学习一下,等挣些钱再说。只是对于陆子成的想法,有机会再好好表明态度。

    如是过了数月,温暖的春日悄悄溜走,人们换上了轻薄的夏衫。

    杨真没事就去街上的酒肆喝会儿酒,这时的酒浓度不高,有些像后世的米酒,不用担心喝醉。慢慢喝半天,听着酒肆里的人大声说着各种话,嘈嘈嚷嚷。杨真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渐渐清晰起来。

    “杨公子。”

    杨真这天刚走进酒肆坐下,就看到对面走来一位翩翩公子万世杰:“万公子。”

    万家以船运起家,家里有数百条货船,陆子成的粮食需要运输,与万家一直是友好伙伴关系。秦时的漕运还在初创时期,未形成后世的管理制度,民间力量兴盛。万家是当时几家漕运商中的翘楚。自从荥阳成皋建敖仓以来,万家对荥阳的地位日益重视。

    “杨公子别来无恙?”万世杰刚过弱冠之年,两人见过几次面,年龄相近,相处得很愉快。

    “万公子请坐。”

    “这小地方越来越热闹了。”万世杰随口一语,“看来荥阳城要繁华起来了。”

    “是啊,连万家都来这儿了,是要繁华起来了。”

    “杨公子说笑,对了,杨公子以前在哪儿逍遥?”

    “什么逍遥,到处闲逛了。”二人举杯对饮。

    “真羡慕老弟,背一口剑,四海为家,行侠仗义,逍遥自在。”万世杰又喝了几杯,话语不觉多了起来。万世杰是万家嫡长子,下面有两个庶出的弟弟,万世杰身上背负着万家的未来,虽然商场练达,年轻的心里难免有不安份的因子。

    “陆先生又待你亲如父子,真是羡煞旁人。”万世杰的艳羡倒不是作伪,在外人看来杨真已经是陆家的准女婿了。万家虽然财富雄厚,但毕竟是商人,地位不高,要想娶到教养良好大气的女子,并不是容易的事。陆子成虽然没落为商,但女儿教养得不俗,又温婉漂亮,难免杨真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子遭妒。

    “陆叔待我确实很好,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不尽。”

    “你不用感激,你们是一家人嘛。”

    杨真看着万世杰意味深长的笑:“我对陆姑娘并无非份之想。”

    “切——”万世杰不信地嘲讽一声,“别不承认。”

    杨真看着万世杰:“我是认真的,我当陆姑娘是我妹妹。”

    “好了,不说了。”万世杰话风一转,“老弟最近有什么事没,我过几天要回洛阳,没事和哥一块耍耍去。”

    杨真想稻粱要到八月份才收割(秦时庄稼作物与现在不同,参考《诗经?豳风?七月》),这两个月刚好到处去走走。田兰说她家在洛阳,而万世杰倒是个不错的伙伴。

    杨真向陆子成说明情况,陆子成欣然应允。

    杨真进屋收拾衣物。田兰的那块玉珮他挂在了胸口,这时的人都喜欢在身上挂些玉珮之类的,杨真也入乡随俗,只是田兰的玉珮他不想挂在外面。他正准备用丝巾把买的玉簪包好,扣门声响起,陆瑾随后走了进来。

    “阿真,这是我做的一些干粮,路上带着吃。”

    “阿瑾费心了。”杨真接过托盘,看陆瑾要帮自己收拾榻上的衣物,忙道,“我自来收拾。”急把一边的丝巾忙揣在怀里。

    陆瑾刚才进来时就已看到,那是女子用的东西,心里不由得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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