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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碑前，两人大打出手。
一个用尽了全力，却还是未曾伤到对方分毫，而招式更是漏洞百出，身形瘦弱，越发的无力。而另一个，只是躲闪，却并没有任何的凌厉之举，像是故意在将阿肆全部的力气都卸掉一样。
一个拼了命的打，一个随意间躲闪。无字碑前，这一场打斗并没有持续很久，便已然分出了胜负。
“依着你现在的模样，是打不过我的，我说过了，今日前来，并非是想要与你所有清算的。”他看了一地的狼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得将那些摔了的东西都重新拾进了锦盒中，看着那香烛，重新点燃了，放在了墓碑前，拿出纸钱，一点一点的扔进火盆中，看着它们最终烧成灰烬。
他其实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可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千言万语似乎都很多，可是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像是卡在了喉间，哽咽着难受。
阿肆走到了一旁，并不想去看戎瑱，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若非他狼子野心，若非他在意那高位，便也不会失去戎睿。只是她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一切因果，自有其中之道理。
他恭恭敬敬的在戎睿的坟前上了三炷香，而后便坐在了一旁，像是入定了一般，若是寻常人，阿肆定然会欣然接受，毕竟她不希望这个世间的人都忘记了戎睿，一个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若是再没有了人记住他，着实显得太过于悲凉了。
戎瑱盯着那无字碑看了许久，像是在缅怀着什么，又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良久，他才开口道：“无字碑，呵呵，你倒是想得周到。”
阿肆听着戎瑱的话，眉头依旧紧紧皱起，她不希望从他的口中听到关于戎睿的一切，即便是他是这个世间与戎睿最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即便这个世间她希望多一个人记住戎睿，可是，面对面前的戎瑱，她却想让他以命偿命。
“我好像慢慢的开始有些记不起哥哥长得什么模样了，你还记得吗？”戎瑱抬起头来，对于他这样莫名的一句话，阿肆显然是有些不知该作何回答，她甚至是不知道他突然间的伤感又是从何而来。
“你还记得吗？”这一刻的戎瑱，收敛起了所有的凌厉乖张，就像是个忧郁的孩子。
阿肆紧皱着眉头望着面前的人，有些不懂，他为何会如此伤感，当初毫不留情，祸起东宫是他，如今来戎睿坟前愧疚忏悔的又是他，阿肆只觉得可笑，可笑着笑着，却是落下了泪来。
“你可知，这两年的时间里，我是怎么过来的？生死边缘，我总会梦到他，梦到他对我的指责，梦到他对我的怨愤，是我不曾好好的替他守护好羌国，是我未曾守住我和他之间的承诺，你可知，每每看到他冰冷着一张脸，我都是如何过来的？”阿肆望向戎瑱，言语间有些颤抖。
“两年的时间里，我总是梦到那段我被他呆会宫中的日子，而你对他的印象竟是越发的模糊了，呵呵。”阿肆毫不留情的嘲讽，却并没有激怒戎瑱，相反，他只觉得心口处变得很是沉重，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让他喘息不得。
“他不会原谅你的戎瑱，即便是你以命偿命，他也不会原谅你的，如今你在这里忏悔，你在这里惺惺作态，只会让人觉得恶心。”阿肆丝毫不曾给戎瑱留有任何的颜面。
他一手设计了这一切，让原本本该祥和的苍穹大陆，变得风起云涌，暗潮涌动，如今，他竟是藏了起来，若非是今日在戎睿的坟前看到了他，他是否当真掀起了这一切的惊涛骇浪，却能够独善其身。
“不会原谅我了吗？哥哥，你当真如此恨我吗？可是为什么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呢？我只是在嫉妒，我嫉妒你将所有的关怀都给了这个女子，我嫉妒你将原本的雄心壮志收敛了起来，所以，我恨，我恨不得亲手毁了你，可我舍不得啊，我舍不得毁了你，但是不毁了你，你就会被这个女人给毁了，整个羌国都会毁了的。”
阿肆听着戎瑱的呢喃，只觉得不可思议，他到底再说什么，他可知他到底再说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肆怔怔地望向戎瑱，只觉得自己定然是幻听了，他怎么会，又怎么可以……
只是，戎瑱像是听不到阿肆的话一样，他像是沉浸在了悲伤之中，因着阿肆的一句话，因着阿肆那最后一句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原本想要坚持的一切，他原本想要遮掩的一切，他原本想要自欺欺人的一切，却是因着阿肆的一句话，而尽数暴露在日光之下。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是了，是他亲手毁了戎睿，是他的嫉妒，他的乖张，他的狼子野心毁了戎睿。
可是，那是他最是敬仰的哥哥啊，那是他自小便一直依赖的哥哥啊，那个他总是以他为榜样的哥哥，竟是被他毁了，亲手毁了。
甚至，他连一座棺冢都未曾给他安身立命，甚至他连羌国皇室的皇陵都未曾将他接进去。
他将他囚禁在了后山的深林之中，饱受风寒之苦，即便是死了，他也未曾有过半点的体面，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戎瑱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竟是哭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染上了沙哑，一口鲜血，猛然从口中吐出。
原来，伤心如此难过，原来，他还有心。
而一旁的阿肆显然是太过于吃惊了，可亦是觉得他怎么能够如此，若是敬仰，若是尊爱，为何要毁了他，那是他的亲哥哥啊。
阿肆看着口吐鲜血的戎瑱，并未心生任何的怜悯，相反，自始至终，她都恨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去，恨不得将他剥骨抽筋，曝尸荒野。
可是，她不能够这么做，她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更恨自己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