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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三天下午，狄帆才睁开眼睛。狄帆发现顾卓乐就趴在床边，自然是睡着了，而双手却还紧握着自己。当狄帆稍微一动，顾卓乐就醒来了，嘘寒问暖，一直没有停下来。狄帆坐起，笑道：“我没事，只是内力不足，多加调息，好好休息几天便好了。我们这是在哪呀？”
“大同城府衙别院。哥哥有所不知，你昏迷的这三天，大家都急坏了，人人都为你担心。”
“灵妹妹担心么？”
“我才不担心呢，哥哥肯定会没事儿的。”
“口不对心，灵妹妹都憔悴了，我看就你是最担心的。”
顾卓乐会心一笑，说：“谁让哥哥没事去救那老头的呀？”
“灵妹妹不是没看见，江家村的人那么伤心，估计他是位好的长者，平日里肯定对人很好的。”
“估计？哼！他们因为石头砸死了那老头而伤心，又不关哥哥的事呀！”
“那是族长！他都能够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小孩，我为什么不能救他呢？”
“江大望是他们本村的人，作为族长，那是他应该的。”
“救死扶伤也是我等应该的，帮忙老弱妇孺更是没有二话的事情，你说能不救吗？”
“那……那哥哥如果有事，又有谁来救你？”
“现在不是没事嘛，灵妹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才没有生气呢，下回我躲得远远的就是了，省得遭人嫌！”
“我可没有嫌弃好妹妹的意思，下回……下回我保证先考虑自己，不会冲动了。”
“这是哥哥自己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得嘞，我可被你算计好了。”
“我也是关心哥哥嘛。”
“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不说这事了，你先告诉我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狄帆说完，按照他那六叔的功法，启动混元内功运气，又用《少林一指禅》和《金圣手》相结合的手法，给自己点穴调息。顾卓乐则说：“这几天没什么大事，那些个将军每天都来看望大哥的。三个军营照样早晚练兵，江家村的人继续造着习将军的坟场，江大望和江小望等一些个孩子也仍然在山脚下玩耍，只是换那个罗青荷看着。不过听施将军说，每天早上，罗青荷都会领着孩子们上山。还有，就是那个朱将军，每天都去坟场那边督工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狄帆调息完毕，说道：“灵妹妹去请施将军来。”
顾卓乐正要起身，施保安来了，说：“狄少侠终于醒来了，不知可安好？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顾卓乐见了施保安就来气，说：“还不都是你添的乱，你要是好好驾马车，我哥哥会昏迷这么多天吗？”施保安每天都来问安，来一回就被顾卓乐说一回，他还是坚持每天都来。现在听她这么说，也只好再次赔罪。狄帆忙让他起身，说自己已无大碍，并让他引路，去察看习敬之所乘的马车。
施保安说道：“说来也巧，本来马车一直停在府衙后院的，就在您昏迷的第二天就不见了，连马匹也没了。”
顾卓乐笑道：“这贼人都偷到府衙来了，哥哥说的一点没错，你这护卫真不称职！”
狄帆问道：“你们有没有去查？府衙后院可有什么重要的物件丢失？”
施将军想了想，说：“没有查，也没丢什么东西。”
狄帆笑了，说：“真没有？”
“真没有！”
“好吧，如果将军方便，可领我们去看一看。”
“好。”不一会儿，三人出了别院，从侧门进了后院。后院十分开阔：西面是粮仓，东面是杂物仓，北面是府衙，南面是一排厢房，中间一个大水塘，周围都是高高的竹子。水塘通过浮桥连接府衙和厢房。一队护卫正在巡逻，还有一行人正在杂物仓前忙碌。施保安说道：“那马车就停在杂物仓的前面。”
狄帆走近看了看，说道：“习将军的马车是双马车吧？”
“是的，一匹白马，一匹黑马。”
“你们将军的马车应该有不一样的标记吧？”
“这是当然。虽然大小没什么区别，但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排查，车顶、帘子和车轮都与一般的马车不一样，教中有严格的规定。将军的马车是红顶、紫色帘子和铜制车轮。”
“哦。施将军，那些人都在忙什么呢？”
施保安笑着说：“狄少侠有所不知，在您来小同城的当天，他们就来府衙挑东西了，这小马小车的，都不知道多少来回了。朱将军的一个千夫长叫邹大有，准备迎娶新娘子，是朱将军特别吩咐的。听说那新娘子是香红院的头牌。”
顾卓乐问道：“香红院是什么地方？”
“就是……”
狄帆打断了，说：“是个不怎么样的地方，妹妹没事还是别去那里为好。”
“新娘子都能待在那里，为什么我就不能去？不要，我要哥哥带我去。”
狄帆无奈，施保安哈哈大笑。三人便走进杂物仓，仓库内的家具已搬走了好大半。狄帆发现仓库的一个角落还有一大坨马粪，就笑着看了施保安一眼。
施保安指着一行人，大声说道：“好好得选家当，怎么连马匹也牵进仓内了？你们看看，怎么回事！马匹不怎么样，拉起来，可一点不比好马差！”其中有人说这马粪不是他们的马拉的。施保安大怒，又教训他们一番。那一行人没有办法，只得清理。
狄帆说：“施将军先忙，我们走了。”
“去哪里？”
“就街上走走，我答应顾姑娘的，得赔她几件新衣裳。不知你们大同城的中原钱庄以及绸缎庄在哪里？”
“出了府衙，直走到头便是，他们两家是对门。晚上，还是在别院，我等为您接风洗尘，还望狄少侠和故姑娘早些回来。”
应下之后，狄帆与顾卓乐骑着马，便向北门而去，一路上顾卓乐心情大好，自不必说。不多时，就接近北门了。右侧第一家就是中原钱庄，左侧第一家是柏记绸缎庄，二人自然是先去了柏记绸缎庄。刚入门，柏记绸缎庄的掌柜，四十九岁，叫柏伯比，就迎了上来。
狄帆说道：“柏掌柜，把所有上等的绸缎都拿出来，让我家妹妹好好看看。”话音刚落，柏伯比就让店里的伙计拿来了五六种绸缎，其中一个是他的女儿，叫柏百惠。
顾卓乐很是高兴，说：“每一样都不错，不比京师的差。”
狄帆心下疑惑，问道：“怎么就这么几样？”
柏伯比有些歉意，笑着说：“现在上等的绸缎就这么几种了，还望公子和夫人不要嫌弃。”
狄帆说道：“绸缎少倒在其次，柏掌柜要是头脑烧了，话就别乱说，好吗？”
柏伯比说：“怎么你们不是小夫妻？自从你们进了小店，老夫第一眼就看得出你们是很般配的一对儿。”
顾卓乐红着脸，说：“我哥哥说的是实话，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老伯切勿乱说。”
柏伯比哈哈大笑，说：“现在不是，没关系。将来呀，一定会是的。”柏伯比这么一说，顾卓乐更加害羞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狄帆说：“我说柏掌柜这么能说，干脆别干这绸缎生意了，直接挂上‘月下柏记老人’的牌子，岂不更好？”狄帆说完，顾卓乐、柏伯比以及伙计都大有笑意。
狄帆又说：“我要去对面中原钱庄，兑些现银。灵妹妹，你先好好看看，也让柏掌柜他们帮忙选一选，实在不行，就每样做上一件。”说完，狄帆就走向对面的中原钱庄，顾卓乐则开心地挑选布料。
见狄帆来了，中原钱庄的掌柜，五十开外，叫喻自谦，笑着将狄帆迎进了门。屋内有好几个伙计都在忙碌着，其中有一个是他的儿子，叫喻大衍。狄帆只说要些银两，也需要一点银票。
喻自谦问：“不知公子要多少银两，多少银票？”
狄帆难得自带钱财，就说：“全套上等绸缎做衣裳需要多少钱，就你去取多少钱。至于银票嘛，先来个一万两左右。”
喻大衍说道：“取是可以取，但是公子得先出示凭票。”
狄帆笑道：“你去取来，我自有凭票。”
喻大衍说：“你出示了凭票，我自去取现银。”
狄帆说：“怎么银票是打算不给了，是吧？”
喻大衍说：“那得看……”
喻自谦打断了儿子的话，让他先去取银子，又请狄帆上座，然后笑着说：“我儿年纪尚小，还望公子不要介怀。”
狄帆说：“不小了。看上去，应该比我要年长一些，只知道钱庄里的规矩，不会变通。这样的话，钱庄的路只能越来越窄。”
喻自谦说：“看来公子对我们钱庄的事知道不少。”
狄帆说：“略知一二。”
喻自谦说：“不知公子要一万两银票做什么大买卖，如果可以，也让小人分一杯羹。”
狄帆说：“先把现银和银票拿来，这事不急，待会儿再说。”
话音刚落，喻大衍来了，只拿来了两锭五十两的银子，并没有带来银票，还将银子重重砸在桌子上。狄帆一愣，看看了银子，却是上等官银，笑道：“这中原钱庄给客人都用上等官银吗，是希望客人被官府关进牢房，然后你们自己去喝西北风吗？”原来喻大衍看不惯狄帆来钱庄时的态度，又自持中原钱庄家大业大，父亲还是中原钱庄在大同城里的庄主，就故意拿出官银，想震慑狄帆一下，却不曾想被狄帆这么一说，自己倒是先没了主意。
喻自谦忙让儿子离去，又立刻收起官银，说：“我儿不懂规矩，还请公子不要怪罪。我这就去给公子取银子和银票。”
狄帆叫住了，说：“先不急，你先说说，这里怎么会有上等官银？所有上等官银，不是都要上交给副庄主的吗，你怎么敢拿出来，真心不怕外人知道？”
喻自谦闭口不提官银之事，只说给狄帆去取钱。狄帆大声喝住了，从袖子里摸出虎侯玉扳指，扔给喻自谦，说：“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喻自谦认得出是真的，忙将虎侯玉扳指还给狄帆，即刻下跪，说：“拜见三爷。”
狄帆说：“就连你儿子也比我年长，我也不是钱庄主，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喻自谦起身后，就请狄帆到后厅去。待二人坐定，狄帆又问起官银之事，喻自谦说：“钱庄的规矩您是知道的，虽然您贵为三爷，也和钱庄主都是兄弟相称，但是小人还是不能告诉您。”
狄帆说：“看来还是我的地位太低了。”
喻自谦说：“绝对不是，这是钱庄里的规定，每位副庄主的分管事务不同，还请三爷见谅。”
狄帆从怀里拿出了鼠王黄金戒，说：“我看这个分量应该够了。”
喻自谦也自然认识鼠王黄金戒，慌忙下跪，说：“不知庄主来了大同城，小人全然不知，有罪有罪。”
狄帆扶起喻自谦，说：“哪来的这么多礼数，快快起来。”喻自谦起身，正要说起官银之事，狄帆打断了，说：“把喻大衍也叫来吧，一起听听。”
喻自谦说：“这不太好吧，不符合钱庄的规定。”
狄帆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儿子凭什么能将那官银拿到手里？我想官银之事，你已经都告诉他了吧？”
喻自谦说：“犬子只知道有上等官银存在本号中，并不知道其他，还请庄主明鉴。”
狄帆说：“好了，我也没有怪你。当你做不动的时候，这大同分号还是要有人接手，不是吗？如果你儿子能够掌管，总比外人要好，我想你也有这个意思吧？”
喻自谦又跪倒在地上，含着泪，说：“如果犬子能够当这钱庄的掌柜，我们父子二人必将为钱庄竭尽全力。”
狄帆说：“好了，起来说话。这也是你教导有方，你儿子能够循规蹈矩，做事也不畏首畏尾，先让他做你的副手吧，多多锻炼，别再当伙计使唤了。”
喻自谦再次拜谢，便叫来了喻大衍，然后说道：“早在一个月前的夜里，有一位戴着黑斗篷的人送来了一箱黄金，足有一万两，说是存在小人这里，不日就会有人来取。小人开了凭票给他，他转身就走了。大概过了半个月左右，也是在夜里，真有一人来取。这人穿着夜行衣，比那黑斗篷的人还裹得严实，只说不要黄金，要白银。小人说一次性要兑现这么多银子，又事先没有打招呼，得容小人筹备两三日。那人也很豪爽，点点头就走了。三日后，那人又来，打开箱子，发现小人给他准备的都是上等官银，就说不要，只要我们钱庄的银子。没有办法，不能失信于人，就将钱庄里的大部分现银都给了他。所以犬子拿那些官银出来，实属有些无奈。”话音刚落，喻自谦就让喻大衍让人把一箱黄金和几箱白银抬来。
狄帆看了看，说：“事情都上报给钱庄主了吗？”
“连夜就去信了，只是到现在还没得到钱庄主的指令。”
“这几箱金银先放你这里，谁来了都别动，我自有用处。钱庄主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再过三天，如果钱庄主还是没有消息，我就下一道手令，让郢州和襄州那边都先送十万两银子来。”说完，狄帆让喻自谦取来纸笔，写了一道手令，用鼠王黄金戒下了印，交给喻自谦，并让他叫来柏伯比。柏伯比和喻自谦又行跪拜之礼，自不必多说。
狄帆问道：“你们柏记绸缎庄怎么回事？上等绸缎太少了吧？”
柏伯比说：“是五爷派人传来的口令，说这个月只能送来五种上等的和十种中等的，其他的都是下等的。还说上等绸缎和中等绸缎，下个月会补上的。”
狄帆心想：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怎么不知道呀。狄帆就说：“那行，只是对外不能这么说，我想柏掌柜应该明白的。”
“是。”
狄帆起身，说：“好，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得走了。不过今日之事，除了钱庄主，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是。”
狄帆又嘱咐了喻大衍一些话，然后就与柏伯比一起出了中原钱庄，分了先后顺序，进了柏记绸缎庄。见顾卓乐已挑选得差不多了，狄帆就说：“我家灵妹妹难得来一趟的，柏掌柜可要做得精细些，然后送到府衙别院就行。”
柏伯比点点头，说：“一定，一定。明日就送去。”
狄帆又说：“你们不是可以与别的绸缎庄商量商量，先借点过来，这样我们可以多做几件呀！”柏伯比自然明白狄帆的意思，点头应下。狄帆给了五十两银子，还在边上的店铺买了些小点心，就陪着顾卓乐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顾卓乐问道：“不是去别院吃饭吗？那些将军不是为哥哥接风洗尘吗？”
狄帆瞥了一眼顾卓乐，说道：“天色是晚了一些，不过我们正好有个去处，这些小点心正有用处。”
“哪里？”
“很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完，狄帆骑着的风，扬长而去，顾卓乐紧跟着。
不知狄帆和顾卓乐将欲何往，亦不知习敬之是如何遇害的，更不知道江家族长性命如何。欲知详情，请听下回《乱石英雄记》第二十五章的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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