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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梁旧事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广州大城2

作者:校书郎沈渔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7-03-04 10:54:06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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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萧黯提名北伧寒士岑孙吴担任广州治中从事要职,此事遭到了王府长史、兼领番禹郡守李渠,别驾杜潜,广州督军兼领高要郡守兰褚等人的反对。时任王府司马,兼领广州治中从事的徐子瞻一力举荐,相争数次。最后结果是,晋南王同意任命州相李渠举荐的宁懋为晋南郡内史,亦兼领王府从事中郎,换来李渠支持岑孙吴任州辅相治中之职。于是,岑孙吴终得州府治政之权。然岑孙吴上任不久首先得罪的人竟是他的主君萧黯。

    广州初春,春稻初长。南朝立国法令,春种之时,马踏农田者,无论贵贱,都将处以刑罚。广州多山地丘陵,教少的平原肥沃之地全部开以农耕。所以,春季的广州,唯一可纵马驰骋之地只有番禹城内金符宫西的小小猎苑了。

    这日,天空阴沉,春雨欲来。广州刺史萧黯于猎苑内跑马。如今,广州府、晋南王府属官已知,这位郡王自帝京建康而来,却身无长物,只有两匹北驹,爱若珍宝。常于金符宫园林或猎苑遛马。

    萧黯信马由缰,任由北驹绿耳撒蹄狂奔。萧黯不常如此狂奔,因忌世人眼睛,不想召来非议。然此地是民风彪悍的广州,非文雅温柔的建康。而且,他今日心内郁结着一口气,不能排解,索性驰骋一番,以舒胸怀。

    春风呼呼的擦过耳边,零星的雨点金针似的点在脸上,周边的影像层层掠过。萧黯一气奔到猎苑边的黄槐林,才停下来,翻身下马。绿耳似乎还未跑够,不住脚的原地转圈。萧黯拍了两下绿耳的头颅,找了处青石坐了下去。四周很静,绿耳在微微打着鼻息,啃食着地上新绿的青草。

    广州的风扑到面上很暖,带着咸腥味。他们说海水也是咸腥的,他在葛越城时,距海边不过两里路程,他却一次没有去过。如今在广州,海亦很近,他也从未去过。他不想去海滩,不敢去海滩,他怕某一处的海滩会叫白头滩。白头滩那里有个归宿,不紧不慢的等着他。有时他觉得自己能躲过去,有时候又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躲不过。萧黯告诉自己,不能想这些,这会打开一个闸门,许多前世的事会涌来。萧黯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心绪终平,他睁开了眼睛。远远的看到有两人牵马而来,身形慢慢清晰。

    徐子瞻的笑声传来:“晋南王的绿耳真是好脚力,我的劣马实在是追赶不及。”

    萧黯拂衣起身道:“你们怎么来了?”

    徐子瞻笑道:“背主之贼来请罪。”

    此话要从今日州府议事说起。长史州相李渠提请晋南王萧黯,划拨粤北一块无名荒地給清远郡浮护县。按国制五年内无人耕种土地,可按地缘重新划拨分配。萧黯见合乎法制,便欲准。别驾杜潜却陈说,此土民众属梁化郡浈阳籍,该划拨给梁化郡。两人一时争执不下。

    萧黯听几人述后得知,原来是梁化郡浈阳县某乡有三十余农户确有在此地耕种。粤北之地不像粤南近海贸易繁荣,民众可以海珍或渔业为生。粤北民众只能以耕种为生。而浈阳县恰有这一处,土地地质恶劣,年年克掉重税后,所剩米粮难以生活,以至冬末有人饿死。后来,这几十户农家便相互扶持,迁徙到乌麟山以东,开荒一处无主之地,赖以生存。去岁夏秋两收,收籼米颇多,农户便依然向梁化郡县缴纳田税。可未想到,清远郡浮护县有一豪强刘氏,天监年间圈地时,将乌麟山以南俱划为自家土地,若含糊的说,这乌麟山东南土地亦属其划地。只不过,刘氏因此地处坡地丘陵,平原之地尚耕种不过来,便几乎荒废,也未登记在册。今岁突然见有流民翻越而来,偌大数顷土地,竟有利可图。便以郡县名义,向耕民强征租税。三十几家农户流尽血汗开荒,本以为可以温饱,没想到两番克扣,竞还比去年还要凄惨,三十几家农户一百多人口,竟有人饿死。而梁化郡太守阮氏与清远郡豪强刘氏,也为这方圆几百丈的土地争执起来。刘氏与阮氏都是几辈前就侨居岭南的大族,两家在州府都有重臣支持,各不相让,便按理法请广州刺史裁断。

    萧黯听后怒气填胸,他气这李、杜这两位州府辅相,阮、刘两姓郡守郡丞,对几十户农人生死轻描淡写,却只顾争土地之利。便断言道,此地不封与任何郡县家族,只留这三十几家农户耕种。又道,其余荒地也交由其他土地贫瘠的农户自行迁徙开荒,不论三年五载约定,谁种便由谁收,田税直接交于州府。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长史李渠与别驾杜潜异口同声的反对,只说此举颠覆国制,会埋下流民造反的祸根。其余中立者竟也说请晋南王收回戏言,建议他将封地分給刘氏,勒令农户返回原住地。萧黯未想自己一言,竟惹得众臣众口一词,无不说他触犯祖制国法,却豪不关心农户死活。萧黯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众人口舌,便看向岑孙吴与徐子瞻,有求助之意。

    岑孙吴却出言道,按南朝法制,此地五年内无人耕种,属无主之地,农户可自行开荒耕种。农户耕荒地满三年,可将地登记其名下。今,清远刘氏一未登记,二弃荒地多年,于法于理,对此地已无产权。可梁化民众耕收此地仅一年,亦不能属其名下。此地按地利属,虽距清远浮护交通更为方便。但若纯按地缘,与梁化郡藜县更近。臣建议,将此地划拨藜县名下。

    岑孙吾此话一出,众州官又一次众口一声反对。说藜县县主卢氏乃反贼余孽,自来持强占地,怎能不取反予。徐子瞻便道,若说反贼余孽,南疆各大姓都脱不了这骂名。只要如李州相,杜州相这般,自家洁身自好便好,何必株连声讨。

    萧黯发现,无论何种建议都有人赞同,只有他的建议无一人应和,反而被否到谷底。尤其让他失望的是岑徐二人,竟也不助他。岑孙吾所提建议,不过是将土地所属换一新豪强而已。两人也知萧黯心中不痛快,故追来猎场,自陈背主之贼等语。

    萧黯见他们说此话,便摇头阻道:“不是这话。我说错,你们反驳我是应该。背我一人无妨。只我想那数十户农户去岁如此惨境,今岁耕田已属别县,如何过活。又想,粤北两郡数县,再至广州六郡,南疆九州,是否都有此等事。我身为一州刺史,九州督政,能做什么。”

    岑孙吴默默听萧黯诉说,未发一言。

    徐子瞻却朗声大笑。

    萧黯皱眉道:“子瞻为何发笑?”

    徐子瞻满面春风道:“笑我幸甚,笑万民幸甚。”

    萧黯仍皱眉看他。

    徐子瞻收笑道:“岑先生今日所提,其实正是要让晋南王实现护民意图,又封了豪强元老们宗法之口。如今,藜县这卢氏长官乃前北江督护卢兴安孙辈。卢兴安是从龙之将,曾经是岭南军事的领袖人物,部曲多忠义。他死后,其长子继承军衔。李贲之乱时,交州刺史武林侯萧谘为解己过,便谗言密奏说卢氏兄弟二人通敌,朝廷便下诏赐死了二人。另外第三子为报兄冤死之仇,便联合卢氏旧部围攻广州,广州刺史新喻侯萧暎派兵将反击,卢氏三子俱死。卢兴安这南疆豪杰,最后几乎满门俱灭,只留下这一支。就是当年卢氏兄弟反叛之时,唯一未随返之子。此子听闻兄弟被杀后也于家中自刎。但他此举却为卢氏保全了一脉。他的两个儿子,俱已弱冠。长子名恒,是为藜县长。次子名奕,是为督军兰储旗下一录事参军。卢氏家族虽然末落了,但这两位兄弟,既有父亲的仁厚,也有祖父的胆识,更难得的是有爱民图治之心。如今,卢恒治理的藜县虽然地域甚狭,土地贫瘠,但民众也算温饱安居。藜县与浈阳俱属梁化郡阮氏治下,若这数倾土地划拨藜县,两县可商定,那三十几户农家继续耕此地两年,所交赋税俱归浈阳。满三年后,地归民,民入藜县籍。如此,藜县得地亦可得民,民可得温饱,浈阳可白得两年田税。只那浮护刘氏竹篮打水一场空。”

    萧黯听此话,心中闷气稍解,又道:“此地农户可解脱,其他地方不知还有多少。难道就不能颁布一道政令,另难以生存的农户自由迁徙拓荒吗?”

    徐子瞻道:“自由迁徙不是正法,流民若起,法制将乱。我正着属吏曹史,整理广州荒地,待理清荒地,录成名目,再于豪强苛严的郡县中迁籍民众,前往垦荒,方是正法。国法三年五载之约,各州均是,广州还暂不能毁,做那众矢之的。但名上不能违背,实处可另有所为。郡王放心,三月内,我必有所交待。到时,只怕又会在州府掀起一番风雨,还需郡王力排众议方能成事。”

    萧黯终于心事全解道:“我今日是欠深思了,误会两位,还请见晾。”

    岑孙吴道:“晋南王不需致歉。我只望您心志永如今日,我便是肝脑涂地也无悔了。”

    徐子瞻在旁笑道:“老岑,扮什么孤臣烈士?不肝脑涂地便做不得大事?”岑孙吴听闻仰天一笑解嘲。

    萧黯便命随侍摆茶于猎场避风亭中,三人于亭中坐谈。

    岑孙吾对萧黯道:“晋南王,今日之事不仅是民法之争,也是州权之争。如今,广州各郡县豪强盘根,错综复杂,瓜分着治权与土地。若推行连根拔起的改革必犯众怒、甚至逼强人起兵火之事。强攻是下策。而如其他刺史对豪强拉拢之策,施恩委任,放任地方,是中策。上策是逐而代之,分而化之。压大族,扶小族。重寒士,重寒将。再逐步调换州府高官、地方长官。”

    岑孙吾又道,如今岭南两大权族,一是李氏,一是杜氏。李氏家族自曹魏时代就为交广刺史,历代枭雄不断。晋,刘宋,萧齐,代代有持节交广者,代代亦有拥兵谋反者。在本朝天监初年,又有交州刺史李凯谋反,然后同族李策平定,于是李氏这一支仍得荣显。如今交州李氏旁支李贲又反,平定讨伐者仍有同族李氏。于是,广州李氏即便总有反者,仍然是几朝显贵大姓。如今掌权者便有广州相李渠,高州刺史李智。其姻亲还有宁氏与刘氏,宁氏也是曾任交广刺史的豪强大姓,如今掌权者是石州刺史宁臣,宁臣之子便是刚刚出任晋南郡内史的宁懋。而刘氏也为高州、广州几郡郡官。

    另一豪强势力,以兰氏与杜氏为首,再加阮氏、杨氏被广州人称为岭南四阀。岭南杜氏是门阀京兆杜氏的一支,西晋时侨居此处,后几朝均有出任交广刺史者。李氏家族的几朝叛乱均是杜氏家族平叛,故与李氏家族有几世之仇。天监年间,杜氏家族嫡系随王茂子谋反事败后,曾被收回督军军权,后又赖广州刺史新喻侯萧暎的举荐,杜潜出任了五官掾史,后升任别驾,是为辅相政官。但其家族部曲仍掌握几郡军权,杜氏仍是交广军政势力最大的家族之一。如今讨伐李贲的主帅,接替武林侯萧谘的交州刺史杨瞟,正是杜氏姻亲。另外两姓姻亲兰氏与阮氏均执掌交广军政大权。

    兰氏便是本朝前任广州刺史兰钦之后。兰钦是从龙名将,在南朝,治政治军均有众望。但其出任广州刺史其间,却被贞阳侯萧推毒死。台城明知真相却终无罚,对兰氏实有亏欠。兰钦长子兰固,早年间随父北伐时,被东魏俘获至北地为奴。建康与岭南,多次遣使要求赎回均不得。如今的广州督军兰储乃兰钦次子,因兄长被虏至北地故,不愿承父爵,只承军职与部曲。兰储如今坐镇高要郡,领一州军力,实是除杨瞟外,岭南又一豪帅。另外,兰钦之弟,兰裕也历任西江督护,两郡太守。而阮氏同样是三辅望族,因官职南侨,掌握岭南几大郡治权。如今杜、兰、阮、杨四阀,掌权者有广州州相杜潜,广州督军兰储,交州刺史杨瞟,康州刺史阮探等。以李、杜为首的两个豪强势力基本覆盖岭南九州、交广各地。若集治政之权,必收服李氏;若集军事之权,必要收服兰氏杜氏。

    三人正于避风亭说话间,远方有两骑青牛,徐徐而来。只觉来人风尘仆仆,似远客,只不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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