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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仍是刚才的少年，神色比之前还要慌张。前辈让他进来，他竟然一时不慎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个趔趄。
前辈有些不悦，斥责道：“先命后性果然也有弊端，遇事如此慌张，像什么样子。”
我悄悄对惊梦说：“前辈还知道丹法？”
惊梦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少年低着头喘着气，嘴里说着——“前辈教训得是。”
“先前在门口逡巡，而后离开，是为什么？”
“听闻公子遇袭受伤，众位师兄义愤填膺一拥而出，一时错手打坏了门户，损伤了阵法。所以各位师兄推举我来借法器，也好及时补救修缮。五丁派的混元斧玄妙非常，如果能借来，今夜就能修好……”
前辈沉着脸说道：“你还真是个会说话的。这各门各派的孩子还真以你为首？”
“实在是诸位师兄爱护有加。”
前辈冷冷地说：“谁不知道这帮孩子中，就你们两个是刺头。应门的陈大在正一派无法无天，仗着祖师宠爱什么出格事都干得出来。鼎师兄无奈之下，将他扔在终风，罚他做个应门童子，却还是不长记性。你这龙门的高足也不输他，三天两头闯出祸端。你师父今夜就回，如何处置还是听他吩咐吧。”
少年慌了，忙跪在地上。“师叔慈悲，今天的事实在跟我无关，想必这几天太压抑，各位师兄一时没有收住。”
前辈气极反笑：“行了，你们俩一人挑唆生事，一人跳上墙头摇旗呐喊。我看得清清楚楚。等你师父回了，自己领罚吧。混元斧不能借出，让你们拿到了，这房子还不给直接拆掉！”
少年苦着脸说：“师叔说得对。刚才南宗的师兄也那么说，阵中法器不能轻动，修门还得大家齐心协力花水磨工夫。”
“那你现在又来干什么？”
少年眼睛里有了神采，清了清嗓子跪得挺直，胸脯也挺起来了。“龙虎山的张真人小张师叔传信，河洛派丹青妙笔二位童子遭遇歹徒，在闹市中生出事端。目前事情还不明朗，小张师叔还在调查。我早看出丹青和妙笔不是池中之物，刚出门就做出了这样的大事。再过两年，正一陈大和全真理二的名头，都要被盖下去……”
前辈摇了摇头，说道：“行了，你下去吧，消息联络的事交给你遇山派的师兄。回房静思己过，直到你师父回来。”
少年神色黯淡，背也挺不直了。有气无力地站起身，行完礼后就跟失了魂一样。拖着步子向外走，给我一种“涉水”的感觉。出门仍是被门槛绊到，还好下盘功夫扎实，没有被绊倒。
茶水已经冷了，再也尝不出滋味。前辈放下三才杯，说道：“见笑了，扔在这里值守的大多是调皮孩子，虽是良才美玉，可还得经一番打磨。”
惊梦想了片刻，说道：“如果小辈之间不生嫌隙，各派矛盾便能逐渐调和，门户之见也能渐渐消去。前辈高明，挫锐解纷，和光同尘。”
前辈沉默不语。而这时，一个小姑娘端着一个托盘从后堂走了出来，她微微施礼，也不说话，给我们换了茶水就回去了。
小姑娘长得漂亮，我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这让惊梦有些恼怒了。
惊梦说：“你就见不得漂亮姑娘，跟龙女分别不到一天就变了心。”
我马上反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就看了一眼，根本没起什么心思。倒是你目的不纯。”
前辈见惊梦和我斗嘴，很是惊讶，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乐呵呵地喝起了茶。
等到我被数落得词穷了，前辈才悠然说道：“这小姑娘的根底你可看出来了？”
这话当然不是在问我。我俩赶紧收声捡起了规矩。但来去匆匆又没有使用神通法力，怎么可能有头绪，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惊梦摇着头说：“惭愧，实在是看不出来。”
前辈慢条斯理地说：“这姑娘姓陆，明白了吧。其家世代种茶制茶，传承千年。因为与世无争，所以身负妙法传承却不自知，多年来名声不显。三十年前世事大变又恰好遇上游戏人间的疯和尚，这才被列为修行世家。”
“原来如此，世间之事果然玄妙，这件事暗藏玄妙，令人回味无穷。”
前辈叹息道：“在此值守的年轻一辈只有区区数十人，可却牵扯到大小门派、世家总计二十四派，江湖散人还不在此列。倘若将守望相助、流连终风的门派都算上，还远不止这个数目。”
惊梦的神色有些复杂。“灵丹未成，舍利不生，人数再多也没有用处。即使师门神通再玄妙，也无济于事。这许多修行人，能用的只怕不多吧。”
前辈抚着胡须说：“不超过三分之一。所以声势虽然浩大，却无力争斗。两月之内，被察觉的窥视和闯入就有七十四次。”
惊梦皱起了眉头。“莫非连河洛出面，各门仍是不信？”
前辈微微点头：“你所言实在太过骇人听闻，简直是亘古未有之奇事。我等长于术数推算尚且不敢尽信，各派高人想观望一番也无可厚非。”
惊梦端起了三才杯，杯盖挡住了他的脸。大概是太过激动，他啜茶竟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像他这么懂礼的人，应该会立即道歉，但这回却没有。他黯然说：“我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全，太理想化了。各大教派都认为自己是正统，所以外患不断，不言自明；修行出偏甚至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这种门人弟子各派都难免会摊上，所以内忧常在，一言即明。这场劫数来得蹊跷，想要让人信服本来就不容易，传出风声做好准备也就够了。”
说到此处，惊梦才放下茶杯。茶水蒸气缭绕，让他的脸一片湿润，看着像是泪痕。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切地问：“前辈，妙仙子耗损寿元强取天机，必然是有所发现。她可曾留下什么线索？”
前辈拿起手边的折扇，轻轻打开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合上。隔空一送，纸扇缓缓落入了惊梦手中。“没有留下任何话语，只是托我将此扇转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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