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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波手指轻动，地面上的砂石似乎跳动了一下。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我看得并不清楚。他笑了起来。“果然有椅子，果然是看不见的。”
和尚还坐在地上，见我们都在看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和尚可不敢占客人的位置，有残羹剩饭分一口就行。来此就是缘法，化缘而不敢奢望求缘。”
只见他背对着我们，盘膝而坐。光看这坐姿，确实是下过苦功的，只是那如鸟巢般的乱发让人感觉很是膈应，随风飘舞着，一点儿高僧气质都没了。
但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了他身上的一处特异。那件衣服本没有什么出奇，甚至到现在还湿漉漉的。可是在地上蹭了这么久，居然连一粒沙都没有沾上！要知道我们这儿可是江畔，除了礁石外就是泥沙了。
“我知道你，苟家已经牺牲了三代人。你如果想置身事外，保全自己，现在还来得及。”地波叹息道。
“可惜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所在的部门。前人忠勇，不能毁在我身上，何况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苟徒平静地说。
感情他们俩是知根知底的，那刚才怎么还一副要刀兵相见的样子？而且苟徒家里好像非常困难，听这意思，背景也不一般啊。那么，苟徒为什么还得辛苦工作，一人养活一大家子呢？这背后肯定有很曲折很深刻的故事。
地波转头看向长江，极目远眺，似乎水天相接的远方有龙浩然的身影。“龙家的事是谁也不敢大意的，何况出事的还是号称龙子的龙浩然。”
“龙家多子多孙，少一个两个没有妨碍。”苟徒的回答很平淡。
地波听了有些发愣，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苟徒，最后竟哑然失笑了。“千年修行世家，传承至今从未断绝，即便是佛道两门的盟主领袖都不敢轻视，你竟敢胡言乱语！这些话我就当没有听见，饭桌上的话大多如此。可在别处让人听见了，我也只好与你拼命。龙先生对我有恩，不能不报。”
“你有恩便要报，我有朋友也不能不救。如果今后龙浩然真的要对他二人出手，我也只能舍命相陪。”
地波微微摇头，不说话了。
苟徒想了一想说道：“龙家这一代虽也是人才辈出，可是光环也全落到其中三人身上。龙四就不说了，行踪飘忽，修行诡异，得了个‘等于零’的美誉。龙三少行为不端，德行有亏，虽然恶贯尚未满盈，可若不是有龙家护着，必然死于非命。龙浩然少年天才，品行、言语、学业、修行无一不令人叹服。甚至在两月之前，我还以为他可以为修行表率，调和世家、宗门和散修间的矛盾，重整修行界盟约，共渡大劫。不曾想到他竟为了一女子暗下毒手，差点酿成大祸。这样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沽名钓誉而没有真才实学，看似豁达实则小肚鸡肠。仅仅是阴谋使坏，我可以不计较。但他若当真动了杀心，我也一定不会留他。群龙山的事还有待查证，如果他有罪而不受罚，那我必将拼死前去执法。”
他居然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可真不容易。虽然跟柳扶风的孤傲不同，苟徒平时看上去就跟普通人一样随和。可是真正较真了，他比谁都要执着，这种外柔内刚的人最难办了。
龙家的事我还真不太关心，但是一听别人说起龙浩然如何优秀，我心里总是感觉不太舒服。龙浩然竟也有成为盟主的条件，那些老前辈们究竟在做何打算呢？培养一代新人少说也要十几年，为什么他们不自己解决，而要指望下一代呢？
苟徒也有成为盟主的资质，只可惜他的身份地位与龙浩然或是笑丘他们还差了一些。而且他似乎将朋友之间的情谊看得太重了，竟愿意为笑丘赴死！重感情的人对朋友而言非常可贵，可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太重感情等于是暴露人前的死穴。惊梦对苟徒评价颇高，曾说苟徒在某些方面远超笑丘。人生就是这样不可捉摸啊，笑丘天生为帅，却总是想着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把自己当兵卒用。苟徒一心想做兵卒，可是将帅的才华却太耀眼了些。万幸他俩是朋友，万幸他俩都愿意为对方牺牲，有苟徒辅佐，笑丘应该会大有作为吧。
修行界究竟面临什么劫难？敌人又究竟来自何方呢？早已是风雨飘摇，可现在就跳到前台的都只不过是小丑罢了。日国已经露了马脚，可真正动手难免束手束脚，暗处的敌人最可怕。更何况当今世界，一切都在金钱面前低头了。连当世显学，号称大开民智的科学都已如此，还有什么好讲的呢？
我的眼界还是太狭窄，想救别人实在太难，只要救下自己也就够了。普度众生是一个无解的悖论，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轮回转世，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无尽的轮转中等待缘法。只可惜很多事都是无法自主也无法奢求的，更何况世上只有一个杜笑丘，也只有一个苟徒。
“饭桌上说这些干什么？”地波说道。在苟徒面前，这特殊部门的特殊人才竟也如此收敛。
“那好，饭桌上还是说说吃饭的事吧。牛排十成熟还有滋味，假如更熟你觉得如何？”
地波沉默了片刻，回答说：“那就成炭了。”
苟徒将铁板轻轻一抖，油渍全都落到了地上。不经意间他又露了一手，这应该是用内家真气的结果吧。随手将牛排摊开，动作一点也不花哨。
“箱子里有多少调味品都拿出来吧。”苟徒说。
“你确定？”地波将手一指，地面凸起，收纳箱随着地面波动，一眨眼就滑到了苟徒脚边。
黑椒酱，盐，方糖，奶，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要我说，干脆一点，辣椒面加孜然，没有什么比这更好吃了。可惜收纳盒中只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苟徒更是逮着什么就是什么。
“番茄酱也往上面抹？”我惊讶了。
刚吃剩的开封菜真是坏了事，这胡乱涂抹上佐料真的好吃？真的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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