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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浮生记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朝花夕拾 我自澄澈

作者:张十三画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7-03-01 14:12:18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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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素琼站在夜空之下,盯着院门,黑衣被夜寒渗透犹自不知,她在等一个人。身后房中亮着灯火,偶尔传出一两声孩童呓语。夜中久待,她渐渐有些出神,仅是片刻,她陡然拔剑出鞘,一抹雪光清冽,映得眉横眸冷,英姿勃发。

    亥时过半,忽听有人叩响门扉,张素琼骤然握剑,然后稳定声音道:“是谁?”门外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答道:“是我。”张素琼暗自松了口气,上前把门打开,迎进来一个青年男子,连忙低声问道:“如何了?”

    简文鼎复杂地盯着她,颔首道:“船已备好。”他犹疑一刹,又道:“你真得准备离开吗?”张素琼兀自一默,转首缓缓扫向院落,一花一草,一事一物,再熟悉不过,可终归是与那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声音清冷道:“他既然志在大业,不顾骨肉亲情,行那湮灭人性之事,我又何必要与他日夜相对。”简文鼎担忧地望着女子,叹道:“这是老祖宗的使命,也怨不得他,你我不也为此而活着吗?”

    张素琼眸子一黯,然后冷冷道:“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是他们的父亲,怎能丝毫不念父子之情,甘愿把他们当作工具。我不想让我的孩儿将来成为行尸走肉,我要带他们离开!文鼎,你会帮我吗?”

    简文鼎一阵苦笑,恋慕地望着她,道:“这么多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当初你嫁给他,我……我也是祝福你的。”张素琼呼吸一滞,沉默须臾,怅然道:“你我青梅竹马,当年要是嫁给你,也许一切都不同了。”

    简文鼎心中一紧,口中苦涩,痴痴道:“那以后……”张素琼脸色温和下来,轻声道:“逃离此地,今后我们母子就托你照顾了。”简文鼎闻言脑中一懵,转而心中狂喜,激动道:“我……我一定会对你们好。”

    张素琼并不缠绵于此,冷静道:“趁他不在,我们抓紧离开。”两人进入房中,直奔床上两个熟睡的孩子。张素琼在床边坐下,露出怜爱慈和之色,大儿未及两岁,小儿尚在襁褓,但是今夜怎么也躲不去一番决绝。

    一人抱起一个孩子,趁着黑夜出了院落,途经幽径,路过山水,沿着山路一直而下。一路黑灯瞎火,两人不敢用明火指路,好在皆是功力深厚,目能夜视。不知过了多久,来到山脚,沙滩松软湿润,海涛起起落落。

    简文鼎扬手一指,道:“船就在那边,其余的已被我捣毁。”张素琼顺着望去,只见远处礁石后面藏着一艘中型的船,不由暗喜。她又忍不住回首,夜色虽浓,但依稀可见山上暗藏乾坤,心中忽又生出惆怅之意,真得要离开了。

    她扭头正要动身,突然附近亮起一片火光,一道疲倦的声音传来道:“琼儿,你真要离开我吗?”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张素琼脸色刷白,抱紧小儿的胳臂一紧,就在这刹那之间,母亲已为孩子计了深远。

    她决然把孩子往简文鼎怀中一送,紧盯着他,透着狠厉,语气冰冷道:“你带着他们离开,永远不要回来。”简文鼎正要出言反驳,张素琼业已转身踏出几步,拔剑斜挥,只身独挡,黑夜也掩不住她身上的锋芒。

    对面陆陆续续站了十几人,皆神色静默地拥着一位负手而立的青年男子。他一身墨衣,眼神深邃如渊海,剑眉飞扬似云霄,鼻梁高挺若玉峰,嘴唇起伏比丘壑,生有万丈凌云之气,又有万夫莫敌之威,头角峥嵘,湛然若神,这个人就是她的夫君。

    张素琼冷声道:“你早知我要离去,竟一路熄火尾随,时至此刻,你还要这般耍弄心思吗?”墨衣男子黯然叹息道:“我只是期望你能在最后一刻醒悟,我就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终归还让我失望了,你竟然要走到这一步?”

    张素琼凄然笑道:“他们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决不允许他们将来成为怪物。”男子半晌不语,然后缓缓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岂能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祖宗大业?你兄长已然卜出天机将临,我等更要上下一心,共销前仇。”

    张素琼猛然厉声道:“我才不管什么前仇旧恨!我只要我的孩儿平安长大,谁也不能把他们当做复仇的工具!”男子耐心解释道:“我族的孩子从一出生开始,就肩负着我族的大任,你我何尝不是这样?他们不是工具,是希望。”

    张素琼苍凉大笑,惊地夜鸟乍飞,她凄厉道:“稚子何辜?你竟如此狠心!让我的孩儿沦为如你们一般疯狂的野兽!”男子忍不住沉声道:“琼儿!我是你的夫君,是他们的父亲,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陌生人!”

    张素琼兀自笑得发寒,微微抬剑,盯着男子不再言语。简文鼎抱着两个孩子站在后方,眼见着剑拔弩张,却不知该如何应对。男子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冷冷道:“简文鼎,他们是我和琼儿的孩子,你一个外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不是不知张素琼与简文鼎同为一部,两小无猜,虽然张素琼嫁给了自己,并育有两子,但是他还是不能无视简文鼎的存在。当她面对困难的抉择时,最后还是择了简文鼎。他心中有一团火,烧得五脏六腑似要熔化。

    简文鼎自知身份尴尬,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却听张素琼肃然道:“文鼎,记得你答应我什么。今后,你就是他们的父亲!好好养大他们!”两个男子皆是脑中一阵轰鸣,对面的男子怒道:“张素琼,你好狠的心!难道我不配做我孩儿的父亲!”

    张素琼寒浸浸道:“你们要完成祖宗大业,我也管不了那许多,但你想要让我的孩子身临险境,这万万不可能!”墨衣男子气道:“他们既然是我的孩子,自然要担起更重的责任,岂能贪图安逸,畏首畏尾?”

    张素琼绝望大笑,瞧得众人面色变化不定,她恨声道:“孩子,我一定要带走,只希望你将来别沾上他们的血。”男子好似被猛力击中,噔噔后退两步,惊骇地望着自己的爱妻,苦涩道:“你的心好毒!”

    张素琼忽然抬头望着星空,怅惘道:“要是你将来有些许顾忌……”她话头一断,转而自嘲道:“只怕是我痴心妄想了。”男子岂会不知她话中的意思,恼怒道:“你既然知道大业不可因他们而弃,为何还要将他们送走?”

    张素琼复又望着他,嘲弄道:“我情愿他们作为弱者而死,也不愿他们成为手掌利器的屠夫。”她太固执了,宁折不弯,男子根本无法改变她的执念,怒声谴责道:“你看看你哪像一个母亲?”张素琼神色一黯,喃喃苦笑道:“或许你说的对,我不配做他们的母亲。”

    这时,从山上蜿蜒而下一条火龙,后续又涌来了几十人。为首一中年女子,张口便道:“帝生,这虽是你的家事,但老祖宗的规矩不可违背,我不得不告诫你,我族苦心孤诣,累世经营,你决不能辜负族人。”

    这中年女子身量颇高,方额广颐,龙睛凤颈,有着男子一般的浓眉,眉梢直削上扬,双瞳冷漠如冰,不怒而威,容易让人忽视她本身的颜色。大部分人皆候在她的身后,不敢越前,对其颇为畏惧。

    简文鼎脸色大变,在他看来,这中年女子比面前的男子更加可怕,她几乎没有什么感情,素来偏执冷漠。张素琼已然面无血色,她从心底里对自己的夫君还存着一点希冀,可是自这中年女子出现,她已绝了最后的希望,生了死志。

    她安静地望着自己的夫君,露出清清冷冷的笑容,墨衣男子感觉心底一片荒凉。海浪的声音突显了沙滩上的死寂,墨衣男子和张素琼四目相对,皆读不出对方眼中的一丝退让。中年女子颇为不耐,冷厉道:“还等什么!”

    她身旁一朱衣男子慌忙上前,急道:“小妹,你为何要闹到这般地步?快给我回来!我们都不会追究你的。”张素琼望着兄长,露出些许委屈之意,道:“若我孑然一身,同你们一道倒也无妨,可是自从做了娘亲,我的心境也就变了,那些事都是造孽啊。”

    朱衣男子闻言怒其不争,责备道:“糊涂!双月临空,七星耀日,我族守候这个天时已有千年,能在你我有生之年遇上,何其有幸!覆灭中土是我族夙愿,我们要用他们的血以慰先祖亡灵!这是我们的使命,你怎能忤逆祖宗,亵渎大业?”

    张素琼凄苦一笑,道:“中土到这一代,他们身上哪还有什么罪孽?看着我的孩子,我就想到中土又有多少孩子将会死在这场浩劫之中,他们都是无辜的。”朱衣男子摇头坚定道:“中土就是一个鬼蜮世界,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张素琼悲凉道:“什么是天?什么是道?他们同我们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先祖的血债怎能让后代背负?你们都入魔了!不分是非黑白!难道你们就没有丝毫顾忌吗?你们将要覆灭的是无数你们根本不认识的人,苍生何辜!”

    中年女子乍然戾气横生,拔剑遥指张素琼,冷刺刺道:“身入邪道,背叛蓬莱,无论你是谁,都必须以死谢罪!”朱衣男子脸色一变,急道:“万万不可!小妹只是一时糊涂,我一定劝她迷途知返,请您再给她一个机会。”

    中年女子置若罔闻,依旧盯着对面的女子,淡漠无情道:“张素琼,若你自戕,我还能放过你的孩儿,成全你的苍生何辜,若不然只能斩草除根!”墨衣男子闻言眼眸一沉,便迟疑道:“等等……”

    中年女子一脸寒霜,严厉道:“帝生,听柏,继任大典虽还未举行,但请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若不忍动手,便由我代劳!”两人胸腔拥堵,脑子一片混乱,待继任大典之后,他们将是带领全族完成千年大业的领袖,容不得半点闪失,可是面前的女子是自己的发妻、小妹,他们怎能杀她!

    中年女子见状冷哼一声,欲要亲自出手,寻常族人可抵不住张素琼的剑。墨衣男子忽然挥手阻拦,沉默片刻之后,沉声道:“她是我的妻子,不劳旁人动手。”中年女子闻言止步,只是冷眼旁观,朱衣男子愕然地盯着他,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张素琼恍觉身至寒泉之中,寒气渗透进身体的每一部分,她感觉到冷,但是已然没有时间伤心。她紧握剑柄的手关节发白,回首冷喝道:“你还不快走,难道真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吗?”简文鼎望其决绝的脸庞,心中摇摆不定,犹疑道:“我……”

    张素琼决然道:“你再不走,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只见她横剑扫向自己的脖子,简文鼎大惊失色,惶急道:“住手!快住手!我这就走!”他慌张是抱着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奔向远处的礁石。

    墨衣男子看着简文鼎的身影,心中翻腾起巨大的怒意,为什么她最后相信的还是他?他刹那间失去理智,发狂地向简文鼎纵去,身影快得如风如电,杀气充斥全身,双眸寒如孤星。他脑海中响起一道怒吼:他凭什么能够成为那个站在她身后的人!我才是她一生的依靠!

    忽然一柄雪寒的长剑挡在面前,张素琼一双眼眸在夜里显得愈加冰冷,盯着墨衣男子浑身发寒,继而是撕裂般的疼痛。她的剑是这般毫不犹豫,仿佛一举刺进了他的心里。墨衣男子木然挥剑挡住了横削的剑锋,几年夫妻,终是拔剑相向。

    中年女子身侧有人提醒道:“简文鼎那边,我们要不要……”中年女子截然道:“不用。”那人皱眉道:“可是……”中年女子双眸如两眼寒潭,波澜不惊道:“帝生不会对他妻子怎样,只要张素琼被困住,文鼎那孩子就不会独自逃走,我太了解我这个侄子。唉,真是冤孽。”

    那人果然瞧见简文鼎将两个孩子安置好,然后立在船尾,焦急地望着这边的情形,并没有离去的迹象。中年女子仿若自言自语道:“张素琼性子刚烈,若逼急了她,只怕会立马死了,逼走那孩子,还是让帝生缠住她吧。”

    场中,墨衣男子一剑挡开张素琼的杀招,忍住心中煎熬,喝道:“你同我回去!”张素琼一脸霜色,出手毫不容情,她也是族中有数的高手,一出剑便是剑气激射,杀伐绝情。她知道墨衣男子的可怕之处,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唯有竭尽全力,为简文鼎拖延一些时间。

    墨衣男子怎会不知她的用意,既不愿即时制住她,又不愿真得伤了她,出手间自然有所保留,也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幡然醒悟。即便如此,张素琼也渐渐觉得不支,她与之朝夕相对,自是知晓他是何等样的人物。

    趁着间隙,她侧首望向海边,只见船还停在原处,简文鼎忧心如焚地向这边张望,几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他蠢货。有中年女子在,他们怎能全身而退,中年女子碍于墨衣男子,暂时没有出手,而墨衣男子又碍于夫妻情分,也没出尽全力,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张素琼目前只能拖住诸人,让简文鼎带着自己的孩子逃离蓬莱,可是简文鼎关心则乱,眼见着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她不由岔了气,剑招一乱,高手相争,一个疏忽便是输了,果不其然墨衣男子的剑抵在了她的胸前。

    张素琼明白了个中关窍,悲叹道:“难道真是天要绝我?”众人闻言以为她是因为被墨衣男子制住而有所感慨,却见她罔顾墨衣男子的剑,径直转身望着停船处,冷喝道:“简文鼎!你给我站住!”

    简文鼎乍然收回迈出的脚,望着一脸寒厉的女子,她此时身上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让他心生恐惧。墨衣男子见她这般作为,竟有些不知所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中年女子蹙眉望着这边,若是她能看见她的神情,多半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张素琼忽然微笑道:“我知道我不死,你是绝对不会离开的。文鼎,照顾好我的孩子。”她猝然挥剑刺入自己的左胸,鲜血灌入沙滩,最后嘶吼道:“你不准回来!否则我做鬼都不会原谅你!记住,不要告诉我孩儿他们的父亲是谁!快走……”

    墨衣男子怔在原地,张素琼最后的话深深地伤害了他,时至此刻也不忘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她是多么无情。中年女子脸颊扭曲,尖声叫道:“快把他们抓回来!”身侧诸人领命,纷纷向停船处疾驰而去。

    简文鼎被这场景惊得心胆俱寒,脑子浑浑噩噩,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带着孩子离去,他机械地操船入海。蓬莱建造的船精妙无比,他又择了最快的船,一旦启动船上的机关,便可破浪前行。这船驶得极快,待众人奔近,业已到了十几丈外。

    忽然间,船上响起婴孩的哭声,惊碎了海上的宁静。两个孩子仿佛冥冥中有感,母亲殒命,遂梦中惊醒,伤心大哭。简文鼎也顾不了那么多,傻傻地望着海边,望见墨衣男子抱着张素琼跪在沙滩上,他五内郁结,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渐渐的,朱衣男子木然的身影,中年女子杀气腾腾的盯看,以及余人四处寻船的场景,都看不见了。简文鼎被黑夜包裹,好似被抽空了力气,忽然摔倒在船板上,他呆呆地不动弹,眼前都是张素琼可怖的神色。

    第二日天光大亮时,他才麻木地从船板上起身,瞧见近处的两个孩子,心中似乎有了一丝着落。他默默地从船舱中找到食物喂饱了孩子,接着便开始确定航线,为了不让族人追上,不得不故意绕远。

    后来,他终是想明白了张素琼那句“难道真是天要绝我?”的意思,那么宁折不弯的女子,怎会感叹生死?她本就没有必要死啊,只要自己当时果断带着孩子离去,她即使留在蓬莱,以墨衣男子和朱衣男子的身份,怎么也会保住她的性命。

    她当时定是希望自己这么做,可最终却是误了她的心意,以致她不得不以死逼走自己。简文鼎明白此节,浑身汗流不止,从头凉到脚。他满腹懊悔,直欲结果自己的性命,追随挚爱而去。然孩子的牙牙学语,把他拉回了现实,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他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孩儿。

    简文鼎低估了蓬莱的决心,一波又一波的蓬莱人潜入中土,寻找他和孩子。蓬莱千年以来,还从未有过族人叛逃,这件事彻底激怒了蓬莱八部。不仅蓬莱派人越洋而来,是更启用了中土潜伏的力量,共同搜寻。

    简文鼎带着孩子几次死里逃生,最后无法只好将两兄弟托付给一个老夫子。他又恰巧得了机会,进入一线天,成为了一名杀手,正好据此隐藏身份。孩子年幼,蓬莱人难以寻到,只要他不现身,便不会危及孩子的性命。

    简文鼎毕竟是蓬莱出身,见识和身手皆远超诸人,很快便脱颖而出,先是成为二十四节气之一,接着夺取四使之位,最后问鼎杀手之王。十二年之后,他在一线天根基大成,顺理成章地接任了一线天的宗主。

    期间,简文鼎从未与两兄弟相认,只是在暗中关照一二。没过几年,老夫子暴病而亡,两兄弟流落江湖,不得不以乞讨为生。得知此事后,已然无处可寻,他虽然识得孩子面貌,却不便大张旗鼓,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是在组织搜罗孩子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也在其中。

    随着阅历的增加,地位的不同,简文鼎遇事想得愈发透彻,蓬莱的可怕,他是心知肚明的,人心的变化也是必然的。几年过去,他偶尔外出探望孩子的时候,便感觉有人跟踪自己,虽然最终甩脱,但他猜测蓬莱已经寻到了他。

    那两兄弟毕竟是墨衣男子的孩子,朱衣男子的侄儿,以致蓬莱的决心从未断过,但却不见得要置于死地,甚至会迎他们回归,因此一来没有他们的踪迹,二来简文鼎已是今时不同往日,所有蓬莱并未对其动手。

    正因为有这层顾虑,他愈加不敢同两兄弟有任何交集,他们决不能回蓬莱。谁知他俩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一线天,正合了他的心意,便于暗中相护。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自从他再无外出之举后,他隐隐觉得蓬莱将注意力放在了一线天,尤其是那群孩子的身上。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简文鼎利用一线天的力量查出监视自己的蓬莱势力,发动围剿,并趁机将两兄弟从一线天带到千里之外的武林源,不得已让他们再次流浪江湖。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当他拥有足够的力量,一定会光明正大地护他们的周全。

    当风声渐息,他再次来到武林源时,两兄弟又消失不见了。经过多方查探,依旧音信全无,他为此耿耿于怀一十六年。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他接任一线天宗主已有十余年,终于在这一年,一个名字让他心神失守。

    当年他将两兄弟托付给老夫子的时候,为了纪念他们的母亲,遂子随母姓,哥哥取名元宗,弟弟取名兰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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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衣老者临窗而立,望着山腰处的云海,好似拨云见日,过往被埋葬的一切终是被提及,不免五味杂陈,黯然失神。张元宗静坐不动,视线渐渐凝结,在老人低沉的诉述中陷入沉寂,真相的震撼淹没了全身。

    慌乱如同波浪涌及四肢百骸,紧紧包裹着心脏。他孤身躲在阴影之中,呼吸有些闷堵,若是同那人能够一起面对真相,或许会好些。可是太一教主以一张面具阻挡了一切,他虽口口声声要杀了张元宗,但此刻却已不知去向。

    张元宗久久沉默,如同雕像,麻衣老者窃以为他为离奇的身世所惊,却不知他内心却是冰火临身。自老者口中得知身世,他震撼、慌乱、茫然、纠结,最初的记忆仅是停留在与老夫子相依为命的时光,却未曾想他竟是蓬莱之后,那个妖魔一般的蓬莱啊。

    千年浩劫,蓬莱遗族,他要义无反顾对抗的东西,却变幻了模样。他的立场,他的坚持,他的使命,都失去了最初的纯真。他不是没怀疑过麻衣老者,甚至认为蓬莱业已知晓龙门存在的意义,因此这是蓬莱的阴谋,可是他还是相信了老者所言。

    他身上延续着蓬莱的血脉,祖上遭受过中土武林的虐杀,这仇这恨是一把枷锁,在这一刻困住了他。然而这么多年,师父的教诲,师门的熏陶,他一直坚信自己是肩负着荣耀的龙门传人,他有在乎的亲人、爱人、朋友和一颗善良而正义的心。

    此刻他混乱了,一边是家族蓬莱,一边是师门龙门,各自都有着千年的使命,他该何去何从?他虽不记得蓬莱,但是这种血脉的联系,好似有一根铁链锁住了他。碧海波涛之间,蓬莱仙山之上,有着他真正的血亲,那是他的家乡,他的归宿。

    直到天光褪色,楼阁昏暗,张元宗从沉闷中起身,来到老者近前,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平静道:“简叔大恩,元宗没齿难忘。”简文鼎仿佛此刻才相信事实,激动地将张元宗扶起,悲喜交加道:“见到你,我满心欢喜,终于不负你娘亲所托。”

    他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与相隔十几年的亲人相见,颤抖地抓住张元宗的胳膊,左瞧瞧右看看,不知不觉流下泪来,沧桑的心在这一刻得到慰藉。这么多年过去,素琼的孩儿已是人中龙凤,可是佳人早已不在。

    简文鼎絮絮叨叨,谈及张元宗的娘亲,询问他这些年的经历以及张兰亭的下落。张元宗直言不讳,地痞欺辱,师父相救,倒也寻常。不过,他隐瞒了张兰亭的身份,一句失踪带过,引得简文鼎长吁短叹。

    虽然蓬莱诸事离自己相当遥远,但是张元宗还是感受到娘亲深沉的爱,以及老者身上父亲一般的关怀,至于蓬莱的那个人,他并不愿多想。两人秉烛夜谈,整整一宿,直至天光大亮,简文鼎渐渐发现张元宗身上如释重负的变化。

    云海边缘的晨曦落在窗边张元宗的身上,淡淡的光晕,浅浅的神色,透着一股澄澈通透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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