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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浮生记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东海仙山 道阻且长

作者:张十三画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7-03-01 14:12:1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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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崂山,以主峰“巨峰”为中心,四方延伸,形成巨峰、三标山、石门山和午山四条支脉,东高而悬崖傍海,西缓而丘陵起伏,自古有海上“第一仙山”之称,俗曰:“泰山虽云高,不如东海崂。”

    崂山临海,气候湿润,因而植被丰富,但其最具特色的反而是剑峰千仞、山峦巍峨和奇石怪岩。江湖中多有门派在此建址,结果犹如走马观花一般,无一派能够长久,后来倒成了文人墨客逐风赏景的所在。

    朱浩昌择此为开宗立派之基,倒也不出人意料。一来江湖势力林林总总,名山大川早已有主,崂山空悬可谓难得,二来崂山近海,龙门若屹立巨峰之巅,岂不正有龙归大海任遨游的气象。

    近来,龙门浮出水面伊始,虽难见其轮廓,但已是浪涛汹涌,再加上推波助澜,遂成漫天之势。这个不知隐修多少年的门派,在最短的时间内名扬四海,正道之基的论断更将其推上了一个超然的高度。

    江湖人将张元宗和朱浩昌视为同宗同脉,并不知晓后者微妙的身份。朱浩昌修为登峰造极,剑气妙绝神异,麾下高手辈出,何人会质疑如此天日之表的人物,是否具有让龙门现世的资格。武林贴一出,天南地北的江湖人皆汇聚崂山,欲观龙门开派之礼。

    崂山巨峰一派热闹景象,自山脚至峰顶的道路已被修葺,一路上皆有人接引。自山腰处开始,道路两旁屋宇楼舍一直延绵而上,山巅的建筑若是一片宫殿,气势恢宏,岂是往昔那番没落的光景?

    群雄见状,不由暗中称奇,崂山景色虽有盛名,却无这般雕梁画栋,能在短短时日里有这番翻天覆地的变化,其所需要的财力和人力是不可想象的,当今天下有如此实力的屈指可数,龙门果真深不可测。

    一连几日,朱浩昌并未现身招待宾客,也未见九死曹生和杀手之王两位绝顶高手,但众人却不觉龙门有怠慢之态。在山腰处,一位儒雅温和的老者率人迎接众人,高冠博带,广袖飘飘,乃是江南名门望族安家儒老安信斋。

    安家,天下最负盛名的诗礼世族,文采风流,践律蹈礼,被称为“君子世家”。安信斋,学识渊博,年高德劭,是安家最具林下之风的君子。众多门派、世家皆愿遣少辈到其门下受教,因而他虽不是江湖中人,却在江湖中有着崇高的地位,弟子遍布天下。

    朱浩昌竟能请来这位天下闻名的大儒来主事龙门大典,可见他代立龙门之决心。安信斋自是无需事必躬亲,就那么一站,言谈优雅有度,浅浅几句,礼正庄严,再命人安排宾客食宿事宜,虽浅显却周到。

    那日张元宗返回灵鹫峰时,陈清玄业已杳然离去,囚龙寺并未发现任何端倪。听闻断天涯身殒,并得知青城山公案的真相,众人不免嗟叹一番。张元宗并没挑明林婉君在此厄之中的艰险用心,因为时机未到,仅是几语带过。

    时值龙门大典举行在即,金台院首座慧明代表囚龙寺前往崂山瞻礼,云家掌门云峥、花家继承人花未眠代表世家随行,他们已知朱浩昌的底细,自是站在张元宗一方。云瓷最是欢舞雀跃,似是忘记了青城山一行的惊险,兴奋地跟在张元宗和巫千雪身畔。

    张元宗并不打算挟势以迫朱浩昌放弃建立龙门,毕竟他曾是师伯莫子虚的弟子,与龙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两人之间只是存在立场问题,而非正邪与生死。武夷宫左仲秋和峨眉青螺都曾探过他的口风,但他并未趁机借势,因而也未同慧明言明自己的立场。

    这一日,崂山的真容渐渐从地平线上显露,张元宗忽然止步不前。云峥诧异道:“崂山就要到了,停下作甚?”张元宗眸光微垂闪动,略一停顿欲要言语,云瓷却偏头抢道:“我知道师父为何停下来?”

    云峥饶有兴趣道:“小滑头,你倒是说出个所以然来。”云瓷慧黠一笑,道:“有人不想师父参加大典,自然会派人相阻,崂山附近岂不正是守株待兔的好地方?”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细细思量一番,不愿张元宗上崂山之人非朱浩昌莫属。

    因有武圣殿的相斗,江湖人方知张元宗和朱浩昌系出同门,而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势同水火。朱浩昌撇开张元宗,以龙门传人身份在崂山开宗立派,与龙门一贯的做派大大迥异,张元宗岂有不阻之理?当然更深层次的因由,旁人自难知晓。

    别瞧云瓷小小年纪,却是心思缜密,洞若观火。云峥凑近拍拍他光溜溜的脑袋,像看怪物一般盯着他好一会儿,然后转首对着张元宗道:“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小子如此绝顶聪明,我真后悔把他让给了你。”

    张元宗眸光温润,但笑不语,而云瓷闻言却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嘻嘻道:“我可是一点儿都不后悔。”云峥佯怒道:“好你个臭小子,干起过河拆桥的营生。”他丝毫不顾云家掌门的身份,与之嬉闹了一阵。

    片刻之后,云峥收敛放浪之态,一本正经道:“若真是如此,你作何打算?”张元宗眺望崂山,淡然道:“既然他们为的是我,我倒要瞧瞧都是些什么人物,你们只管先行一步。”云峥皱眉迟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一道登山,岂不好些?”

    张元宗微微摇头,含笑道:“你们乃是受邀而来,不能失了礼数,让同道轻看。我是不请自来,这些也就不用顾忌。管他是谁,难道你还不放心我吗?”云峥见其心意已决,也就不再相劝,其言不假,这武林又有何人能奈何得了他?

    张元宗遂让巫千雪和云瓷同云峥、花未眠等人先行,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开始动身前行。一路上悠闲散漫,不慌不忙,倒像是一位书生公子,游览秀山秋景。隐隐有股咸湿的海风吹来,四肢百骸好不舒爽。

    进入崂山的范围,登上周遭的山峰就可看见巨峰的全貌,道路沿着山脊蜿蜒直达巨峰。山脉曲折,道路甚至绕到近海处,站在山顶之上,可以瞧见广阔无垠的碧海,海天一色,水光潋滟。张元宗就在近海的山脊上遇到了等他的人。

    此人站在道路之央,头戴黑色纱笠,看不清面目,观其身量高大修长,挺拔有力,应是男子无疑。他全身上下皆是浑然一体的黑色,不见一丝杂色,如是一道漆黑的影子,整个人透着一股鬼气森森之感。

    斗笠人原本面朝大海静立,此时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黑纱后面隐约是一双森寒的眼睛。张元宗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熟悉,仿佛曾经见过这个人,却又不知道是何时何地见过,但他给予自己的是极其危险的感觉。

    斗笠人利落地拔出腰中长剑,斜指张元宗,语气随意道:“我知道你武功很高,但我会尽力杀了你。”张元宗眼中氤氲着一抹清愁,叹息道:“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要生死相见?”

    斗笠人的剑纹丝不动,反射着自然的毫光,平静的声音从黑纱后传出,道:“这世间的生死又怎会仅仅是因为仇怨?”张元宗一阵默然,人之初本没有善恶之分,然则后天奉行适者生存,从而因为私心衍生了恶行。

    斗笠人的剑没有夺目的光华,亦无宛如游龙的剑气,在日光的照耀下现出最本真的模样,如是一柄最普通不过的凡铁。正因为如此,反而现出几分不凡来。以张元宗的慧眼与卓识,自然可以瞧出对方精华内敛,不泄露一丝一毫,这才是其极为可怕之处。

    他虽识得厉害,却不动声色,双手负于身后,昂首眺望烟波浩渺的碧海。秋日的光辉为海面镀上了一层绚丽的色彩,再回首仰望巨峰巍峨雄伟,怪石嶙峋,当真美不胜收。愈是强敌在前,他显得愈加淡和安宁,通透圆如。

    斗笠人丝毫不为其所动,无视张元宗形成的虚无的势,手中的剑忽然如骏马奔驰而出。没有精妙花哨的剑招,亦无汹涌澎湃的真气,然而张元宗只觉这一剑仿佛是从巨峰顶上飞驰奔下,浑身感到锋锐的冷意。

    舒缓的水流若形成百丈瀑布,其威力可将人身轰成肉泥,斗笠人的剑如斯这般。他的招式虽简朴直接,却挟带着惊人的威力,在如此短的距离形成这般骇人的剑势,他在剑道上的造诣令人忧怖

    面对择人而噬的一剑,张元宗毫不拖泥带水,驭使一道惊艳的剑气破空而至。斗笠人似乎对龙门剑气熟稔一二,长剑微微一顿,遂即短幅度疾震,生生震散了剑气的锋锐。张元宗连连施为,道道剑气扑射碎空,在胸前交织,阻拦对方勇往无前的剑。

    斗笠人冷静地一剑又一剑破开层层剑气构成的幕遮,惊世骇俗的剑气被他兀自击溃,那是怎样一柄魔性的剑啊。它的变化,囿于最短的距离和最小的幅度,却发挥匪夷所思的力量,连惊艳江湖的龙门剑气都在其面前委顿。

    渐渐的,熟悉斗笠人出手的阵仗,张元宗忽然灵犀一动,释了疑惑,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他熟悉。这种简单普通的招式拥有辛辣恐怖的力量,他曾经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见识过,那人就是在陶家庄一剑击杀黑水的蒙面人。

    此人的剑比那日的蒙面人高出不知凡几,但风格却如出一辙,而且张元宗也曾与苏航诸人推测蒙面人未尽全力,甚至还可能就是杀害清秋观清灵的真凶。他曾答应清鹤为其留意真凶,然而目击真凶的无相鬼已被顾惊仙所杀,似乎断了线索。

    此时他并不急于同斗笠人对质,而是默默观察,希望能够从中发现端倪。不同于旁观,这一次张元宗以身试法,完全能够想象黑水在面对这样的剑法时无能为力的绝望。剑,就是剑,不以它明志,不以它束行,斗笠人体现了剑最原始的真谛,那就是杀戮。

    江湖上剑道百花齐放,往往被赋予某种特殊的意义,比如冼星见将星象融入剑法,自创的星辰剑诀有一种浩瀚的气度,另外昆仑、峨眉、天山三家的剑法也是风格迥异,独具一格,甚至人性都会受到剑的影响。

    斗笠人与天山的剑法在着重杀戮上有些类似,不过天山致力剑法的技巧,而斗笠人却去繁从简,其难度和境界不知胜了多少筹。可以说,他的剑没有剑法秘笈可以遵循,完全是突破既成的剑法规则,独树一帜。

    就在此刻,斗笠人的剑势如破竹,已到了张元宗胸前两尺处,剑上的威压和寒意是如此的清晰,仿佛下一刻就将杀入张元宗的体内。它的毁灭性又是内敛的,从不做无谓的挥霍,任何大意的人都将会被它突然的爆发绞碎。

    忽然间,张元宗的体内爆发出无法遏制的剑意,浩浩荡荡,如是一侧的汪洋。山峦的势汇聚到他的身上,沉沉的威势朝四方压覆,他稳居中央,岿然不动,仿若一尊屹立千年的石像,然后他的剑指几若混乱虚空。

    剑指,好似很缓慢,可以瞧见肌肤的纹理,但又好似快到极致,当目光凝聚到双指之上时,周遭的一切都在恍惚间化为流光。方才的道道剑气犹如繁华落尽,只剩下这唯一的剑指以及吞吐的惊人寸芒。

    虽然瞧不清斗笠人的面容神情,但依稀可见那双眸子愈加明亮。他的剑义无反顾,毁灭的气息几乎再也压制不住,即将从剑中挣脱出来,然而他的剑并没有与张元宗的剑指接触,因为指尖的寸芒直接挡住了长剑的前进。

    斗笠人浑身沉凝冷肃,在他看来,剑气本是虚无的力量,即使再强大而锐利,也不过是终会消散的气,如何能够与真实而永恒的剑相抗,但是那短短的寸芒是如此纯粹,宛如一柄神剑探出的身影,足以同他的剑一较高下。

    原来,剑气不只是剑气而已,其中也有三六九等的差异。张元宗渊渟岳峙,以剑指之寸芒挡住了斗笠人骇人的利剑。他仿佛同整个山岳融为一体,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分毫,而他凝练的剑气自可以游刃有余。

    海风吹拂,林涛阵阵,两人在崂山的山脊上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明日就是龙门开派大典,应朱浩昌相邀的江湖豪杰几乎都已达到巨峰,因而此时几无人迹,唯有两人剑来剑往。

    斗笠人,一人一剑,虽有惊世之姿,却久攻无果,想来按照其登峰造极的剑道修为,这还是头一遭。下一刻,他的剑已陡然发生变化,如是挣脱枷锁的蛟龙,尽展压世之威逼向张元宗的剑指。

    剑指的寸芒一颤,虚弱消散,长剑的利锋未衰,乘胜追击,犹似一道闪电射向张元宗的面门。他的眼眸中闪现冷凉的光亮,身躯好似柳絮一般飘退,而夺命的剑依旧近在咫尺,这是一柄死亡之剑。

    待张元宗觅得间隙,身体里迸发出惊世骇俗的剑威,仿佛他整个人就是一柄飞舞的剑。两对剑指凝练出宛如实质的剑芒,在胸前交错,顿时产生了令人心悸的波动。张元宗毅然将相激相生的剑芒推向袭来的利剑。

    长剑霎然向后一荡,斗笠人身影一顿,然后竖剑于胸前,散发的剑势击溃迎面的剑气。然而,他身侧的山石依旧被残余的剑气击成碎块,同时纱笠周围的黑纱也被拂起,露出了他的真容。

    眉骨高,眼窝深,鼻梁挺拔,脸颊冷峻,嘴唇如是衔着剑锋,冷肃而漠然。他四十左右的年纪,下颌留着一缕黑须,冷然的眼睛里流露一点惊异。黑纱复又垂下,但张元宗业已牢牢记住了这张脸。

    他心思一转,道:“以阁下的实力,竟然在朱浩昌手下办事,他果然有些手段。”斗笠人冷哼一声,并不言语驳斥,但是张元宗从中听出了不屑,原来斗笠人并非受朱浩昌节制,甚至有可能正好相反。

    莫子虚曾言朱浩昌野心异志,背后似有隐秘势力暗中支持,方才将其逐出师门,那么这位斗笠人多半来自该势力。观其言行,朱浩昌只怕并非主导该势力,两者之间极有可能属于盟友关系。

    对于朱浩昌如何在江湖上翻江倒海,张元宗本不愿多做干涉,但是时值多事之秋,怕的是他与虎谋皮,最终导致滔天大祸。虽然关于蓬莱遗族之事还属捕风捉影,至今未有证明其渗透中土的证据,但此事事关重大,任何异动皆不可放过。

    在张元宗看来,朱浩昌背后的势力必须视同蓬莱,以防不测。斗笠人、陈清玄以及素未谋面的林婉君,他们在中土武林一一出现,不是有傲视群雄的实力,就是有祸乱江湖之事,让他不得不把他们归于碧海间虎视眈眈的蓬莱。

    再言及面前的斗笠人,他的剑术可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又迥异于中土各大剑道门派,但他却颇为低调,似乎在故意隐藏身份。若猜测属实,是他杀害了清灵和黑水,那么事件的脉络将会渐渐明晰。

    清秋观创派祖师归墟因“龙门号”失航,很有可能因缘际会到了蓬莱,威名昭著的天元道剑本就属于蓬莱剑术,而百年之后清灵继承道观,或许对蓬莱知晓一二,才会导致蓬莱人杀人灭口。不知为何大盗黑水知晓“龙门号”之谜,也惨遭诛杀。

    龙门祖师为后世苍生计而创立龙门,立下隐世潜修的规矩,蓬莱诸事掌门一脉单传。目前知晓龙门和蓬莱之事不过寥寥几人,云峥、苏航、巫千雪、花未眠、秦少游、梁临川皆是值得信赖的侠义之士,木青龙、莫子虚、张元宗乃是肩负使命的龙门门人。

    朱浩昌虽然跟随莫子虚长达十几年,但他并不知晓龙门传承的使命,甚至蓬莱人并不知道中土存在钳制它的力量,仅是把龙门当作中土的一个门派而已。如此想来,蓬莱步步为营,暗中筹谋,可见其并非愿意同中土武林正面对抗。

    张元宗心知肚明,就他所见的斗笠人和陈清玄,何人不是具有称量天下的实力,还不知蓬莱有多少这样的高手。如今,他还不能将蓬莱之事宣扬江湖,否则蓬莱无论是因此反扑,还是戒备,都不是他愿意见到的结果。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联络各大武林势力,等待振臂一呼的时刻。

    斗笠人稳如泰山,完全不为龙门剑气所慑,长剑一转直直劈斩而来。貌似还是如此普通的剑,但张元宗顿觉波澜壮阔,漫天的碧涛挟带千钧之力向自己围压而下,甚至他都无法躲避。

    张元宗整个人忽然好似一尊剑仙,无数道剑气围绕着周身飞旋,抵抗四方的威压,唯有头顶的那一剑势压万古,压迫得剑下之人血脉贲张。张元宗剑心一沉,剑指交错,在半空沿着弧形轨迹转动,两道寸芒形成了一个虚无的圆,缓缓迎了上去。

    斗笠人惊觉对方的剑气掩了锋锐,变化得如此厚重而辽阔,就像脚下的大地。浪头再高再凶,终会落向大地,张元宗赋予自己的剑气厚德载物的剑势,无论是山石滚落,还是大雨倾盆,自可轻易承载。

    长剑犹似顽石一块,朽木一枝,不由自主地落向那一个圆,却再无攻击性。斗笠人心神一颤,长剑陡然飞离,脱离了剑芒之圆的影响,瞬间蓄势已足,猛然回刺剑芒形成的圆。这一剑犹如天降陨石,威不可挡,当场将虚无的圆击溃,以致张元宗倏然后退。

    斗笠人当真深不可测,一柄剑似乎无所不能,他无需过多变化技巧,就这样一剑又一剑斩出,却是一剑比一剑厉害。一剑可断发丝,一剑可断山岳,这样的剑似乎没有极限,如是九天之上还有天。

    张元宗忆起,苏航曾传授苏未名大道至简的道理,然而世间在此理上大成的唯有斗笠人一人而已。摒弃多余的累赘,他的剑只为那夺命的一招,不阅尽天下剑法,孰能返璞归真,化腐朽为神奇?

    斗笠人剑出似雷动闪电,似热火炽流,似疾风骤雨,似龙腾虎跃,俱在一横一竖之间,压得张元宗难占上风。龙门之剑的气、势、意虽是出类拔萃,但是对方的剑真是如有神助,总是能够破开羁绊,剑走自在。

    面对这般空前绝后的剑道高手,幽光一现,寂照剑探出青衫,倏然而出,古朴清奇惊艳了整个崂山。斗笠人只觉手中长剑不由自主地一震,好似感受到一种潜在的压迫,就仿若高手间生出感应,激发战意。

    当寂照剑落入他的视野,他那颗累年沉寂的心开始悸动,世间竟还有这般的剑。即使龙门剑气神异非凡,带给他极大的阻碍,但是他不染心尘,沉宁若泰,自能一剑破开,然而此刻寂照剑一出,难在安宁。

    两柄剑在汪洋之畔当空相交,空气似乎因而凝结沉重,同样是践行大道至简的剑道妙谛,但张元宗却多了一分潇洒随意。清幽的剑好似天际的一抹靛蓝,辽远浩渺,拥有卓尔不群的气度。

    斗笠人杀性愈重,出剑精准无比,剑下威力倍增,此时他收起了居高临下的心思。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还是他这一生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这个道理。他的剑愈发魔性,好似他整个人都虚淡若无,唯有利剑真实无妄。

    寂照剑虽无惊天之威,却以其独特的姿态,黯淡了斗笠人的杀戮之剑。虽然局面貌似没有什么改变,斗笠人依旧剑动四野,势如雷霆,但是却怎么也夺不去张元宗半分的神采。他持剑如是拈花微笑,松林听涛,出剑犹若鱼跃碧海,鸟翔长空。

    斗笠人忽然生出一丝焦急之意,不在于此次能够否阻拦住张元宗,而是他由来自认在剑道上的修为已达到连孤傲都不需要的高度,却未想今日遇到的年轻人让他感到一丝危机,撼动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认知。

    他少有在江湖露面,窃以为自己达到了无争的境界,江湖之大,无人能够与之比肩,又何必再争,从而心境静宁,与世无争,然而此时却发觉自己被假象蒙蔽,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不屑造成的幻象。

    斗笠人在短暂的惶惑之后,瞬间变换心境,改变姿态,不再是高处不胜寒的剑道宗师,而是以一个江湖人的意气对战张元宗。他秉承剑之真意,超凡入圣,大展剑的滔天之威,每一剑都欲极尽锋锐。

    两人剑斗激烈,酣畅忘我,渐渐在两人所在的空间产生强大的气场,旁人难以靠近,一时间飞沙走石,草折木断。忽然斗笠人心生警兆,长剑陡然回斩右侧,紧接着倏然后退,即时一种奇特的力量从剑上传来。

    斗笠人同张元宗罢手间隙,稍微留意便发现一侧的山岩上不知何时独立一位黑衣女子。孤傲欺霜,清冷压雪,及腰的乌发在海风中飘舞,尽显绝代的风姿。她玉指纤纤,微微摆弄,一根玄色的丝线回绕皓腕,此女正是苏航的师姐顾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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