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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夕照峰之后，张衍之在黄霞仙子的洞府里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冯诡便过来了，宽慰了张衍之一番后，说道：
“衍之师弟放心，这一次去天狼谷，我定会将贺家杀得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哎！其实贺铁牛死了也就罢了，又何必连累无辜？”张衍之叹了口气道，宗门肯为自己出头本是件好事，不过一想到要无端屠戮几十、上百口人的性命，心中实在高兴不起来。
“师弟不必多说了！此事一则为师弟解心头之恨，二则也是清水掌门要立威。否则的话，日后我天水宗的弟子在外行走之时，又有何安全保障？”
过了一会，冯诡便和黄霞仙子、蔡蝶衣一道出了门，只留下外门杂役弟子张莺儿在旁相陪。
夕照峰三人中，黄霞仙子和蔡蝶衣平日里都不是多话之人，只有张衍之喜欢打打闹闹、开开玩笑，故而一直与张莺儿关系最好。此刻，张莺儿见到向来活泼的师兄变成如此凄惨模样，不由得偷偷拭了拭眼泪，宽慰道：
“师兄，看不见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以你的资质，等到将来进阶为金丹真人，治好一双眼睛还不简单吗？我以前在世俗界的时候，经常听一些武侠话本，里面就有很多盲剑客，一样能炼成绝世武功，学会听风辩位的本领，一人仗剑行走天涯，被世人崇拜……”
听了张莺儿的话，张衍之咧嘴笑了笑。昨日一夜，他都没有入睡，脑子里一直在想自己失明之后的事情。张莺儿所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知？只是一想到三个月后，自己将永远面对一个黑暗无光的世界，这又让习惯了光明、一直被誉为天之骄子的他，顿时觉得了无生趣，甚至产生了三个月后轻生的想法……
筑基又如何？金丹又如何？不过是延长**********摸索的时间罢了！自己既然有墨玉盘在手，何不自杀后再去重新转世呢？可是，每当他想到这里，父亲、母亲、石缺、师父、蔡蝶衣、刘蕴、衍龙、衍凤、媚娘姐姐、小蛇幽儿……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便开始不停地在他脑海中盘旋，久久挥之不去。
张衍之在心中问自己：前世身世孤单的自己死后，已经伤了师父和义妹的心，如果这一世你就这样死去，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为你伤心？十多年前，当你刚修炼到炼气四层时，曾经向父母许下的诺言，要陪他们和石爷爷走完这短短红尘路，难道你忘了吗？如果你死了，媚娘姐姐怎么办？幽儿会不会也会死掉呢？世上还有那么多喜欢你、以你为豪的人，七叔、丁磊、张德山、冯诡、舒小林、梅丰、费穆、黄裳、清水掌门、莺儿……他们都在等着看你名扬天下的那一天。
活下去吧！而且要活得更精彩！为了你自己，更为了他们！
如此想着，张衍之心中顿时通透了很多。
“师兄，外面有人，我去看看谁来了！”
过了片刻，张衍之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跟着走了进来。
“衍之弟弟！”张衍之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柔软的身躯已经扑了过来，将他死死地抱住，埋头抽泣起来。
“蕴姐儿，你哭什么？弟弟我没事的。”张衍之抚着她的长发，将她的头扶起，笑笑问道：“和你一起来的是谁？”
“师弟，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原来是舒师兄到了，请坐吧！”
舒小林最近一直在闭门苦修，张衍之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刘蕴在闲暇的时候，倒是经常来找他说话聊天，今天早上从师父青云居士口中得知此事后，已经在自己的小洞府里大哭了一场，可是擦干眼泪来到这里，见到张衍之如此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又一阵埋头痛哭。
“蕴姐儿，这可不像你啊？”
张衍之左手拇指和食指圈起，“啪”一声照她头上弹了一个响栗。对于从小就活泼爱闹的刘蕴来说，今天是张衍之第一次见到她哭，也是第一次和她拥抱，两人之间，经过这一闹，感情似乎变得有些异样的微妙。
“哼！竟然敢弹姐姐响栗？啪——”
刘蕴反手照着张衍之头上就是一记响栗，然后怏怏地站起身来，直到此时，她才觉察到自己这一拥抱似乎……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妙！
被张衍之如此一化解，场内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不再像最初时那么压抑。三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这个月中旬将要举行的炼气期弟子试剑大会。
“舒师兄，你现在已是炼气大圆满，可打算竞争一下两个核心弟子名额？”张衍之问道。
“这两个名额，可是有无数人盯着呢，我可没什么把握，只要能保住精英弟子的身份也就够了。”舒小林随意说道，似乎对于此事并不太上心。
两年前，舒小林以不足二十五岁的年龄进阶大圆满，按照宗门规矩便自动晋升为精英弟子，成为精英弟子中难得的几个三灵根之一。不过与其他精英弟子相比，无论是所修炼的功法，还是所使用的法器，他都不占什么优势，故而并没有竞争核心弟子的野心。但是凭借他的修为，也不会有降为外门弟子的风险，是属于所有弟子中不上不下的那一类人。
倒是刘蕴有些让人头疼，此女到现在仍在炼气六层徘徊，是内门参加试剑大会的弟子中，修为相对较低的五六个人之一。不过张衍之前些日子刚送了她两件法器，想来还不至于淘汰吧？
“蕴姐儿，你这次可有把我保住内门资格？”张衍之问道。
“前几天，师父送给我一件防御法器，再加上你送我的那些东西，能有什么问题？”刘蕴倒是自信得很。
“衍之师弟，姐姐倒是担心你呢！核心弟子这次是要淘汰一个人的，你现在的样子，我怕……”
“衍之师弟是冰灵根，难道也要参加这试剑大会？”
“参不参加，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过两天我就能恢复一点视力，保住核心弟子身份想来问题不大。”张衍之不以为意道。
“师弟还是小心点好，其他几名核心弟子实力都不错……”
“哦，现在核心弟子都有谁？”张衍之回到山门这一个多月，对于这些消息倒是没去打听。
随着舒小林的解说，张衍之才知道，自从黄晶晶和蔡蝶衣成功筑基后，又有两人被选为核心弟子加以培养。一名是土系天灵根的孙刑天，此人与张衍之一同入门，拜清水上人为师，现在已经是炼气大圆满境界；另一人是魏无忌的本家弟子魏墨，同样大圆满修为，据说是一名颇有天赋的初级炼丹师。再加上之前的掌门大弟子司徒非、黄脸朱离和诸葛诞，五人中有的是备受师门宠爱，有的是进阶大圆满几十年，确实没一个好相与的。
………………
两人走后，黄裳派人将一本“听风术”的玉简法诀给他送了过来，张衍之便贴在额头上细细感悟起来。由于玉简都是用意识来阅读，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通过玉简学习功法法诀倒是没有影响，只是那些写在书籍、兽皮上的信息，怕是将来再也无法看到了。
“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听风术开篇，便引用了道家老祖李耳的这一段话。
“故听风之术，共分三境界：第一境界，听之以耳，以耳辨有声，曰耳境；第二境界，听之以心，以心辨有物，曰心境；第三境界，听之以气，以气辨无形，曰气境。气境大成，可得心斋！”
玉简中，对于前面“耳境”“心境”解说的倒是颇为详细，但是第三层“气境”则语焉不详，似是有些缺损。
张衍之收起玉简，心道：第一层境界“耳境”，与世俗界记载的听风辩位之术有些相近；至于第二层“心境”，怎么感觉像是筑基真修所使用的神识呢？不过修仙者神识的外放，需要以自身法力为基础，而听风术所言，似乎不需要催动法力也能达到同样效果。至于第三层的“气境”，则未免有些玄妙了，难道耳朵也能听到无声无息的无形之物不成？且不去管它，为了仙人谷试炼，先从耳境开始练起吧！
直到现在，即使是对将要失明的张衍之来说，他还没有放弃四年后的仙人谷试炼。转世至今，仙人谷药园的那两株天地灵草，已经成为他心中的执念，若是不能得到的话，恐怕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
按照书中所言，张衍之正要尝试开始第一层“耳境”的练习，却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原来是黄霞仙子、蔡蝶衣和冯诡回来了。
“衍之师弟，贺家全族老少八十一口人，都被灭得一干二净……”
听着冯诡有些兴奋的声音，张衍之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八十一口人，竟因为我而遭了无妄之灾！
不过修仙界的规矩就是如此，虽然非我所愿，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