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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圆的月亮刚刚露出头来，将银白的月华洒入书房。
余坤混合各种珍奇的汁水，制成专供超凡者饮用的酒水：“科伦娜殿下，您这次仅仅是来做客？还是想继续劝服我？”
“我已经死心，”科伦娜注视面前五颜六色的玻璃杯，状似无奈，“十二年啦。我已经厌倦每年一次的劝说。我这次来，是跟你分享一条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余坤将烧瓶里的龙血莓花蜜，缓慢滴入高脚玻璃杯。
智慧女神压抑自得，故作平淡的道：“我来邀请你观礼。半年以后，我会举行仪式，向大家昭告我培养的选民。”
“是谁这么幸运？居然被殿下垂青。殿下已经……”，余坤略作停顿，“我记得，您的上一位选民，是在八百年前，回归您的神国吧？时隔八百年的幸运儿，成为您唯一的选民。真是让人羡慕呢！”
智慧女神压抑笑意。
余坤继续倾倒烧瓶里的花蜜：“那位幸运儿是谁？您在哪儿举行典礼？”
女神的嘴角噙着隐蔽的微笑：“她叫费怡?安斯坦。是南方博伦廷王国的……”
余坤身子一僵，右手失控。几滴金黄的蜂蜜，从烧瓶洒落桌面。余坤迅速回神，若无其事的继续倾倒蜂蜜：“真是个幸运的人儿呢！是安斯坦家族的成员？您怎么会选中她？”
“因为她很优秀啊，”女神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费怡真的很优秀，不枉我十二年的亲自教导。我相信，等你见到她，也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那一定是位可爱的女孩！”余坤终于无法维持平静。他放下烧瓶，面无表情的凝视女神：“十二年的亲自教导？那么，她与您的感情，一定非常深厚咯？”
“是呀，”女神宠溺的回忆，“每年，我都会降下化身，陪伴她两三个月。就在每年被您拒绝以后！”女神微笑，既有种恶作剧的意味，又蕴含小小的报复。
余坤眯眼，一时失神。
女神等待片刻，饶有兴趣的打量余坤：“强森阁下，你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余坤木然，声音有些冰冷。
女神毫无顾忌的笑起来：“说说您与她的关系？我可是耗费很大的力气，才发现阁下的秘密。费怡跟您来自同一个世界吧？她是您的亲人，还是伴侣？”
余坤不答，心念电转。
“多半是伴侣吧，”女神畅快的轻笑，“你还真是狠心。把她扔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从来不去看望一眼。”
“殿下，”余坤的右手轻轻按压桌面，他的食指缓慢的轻微敲打桌面，“您是不是，已经赐予费怡神性？”
“当然，”女神理所当然的点头，“身为我的学生，即将与大家见面，我怎么可能不赋予她神性？”
余坤的面色骤然难看起来。他从未想过，让李婉月，哦，现在该称呼费怡。余坤从未想过，让费怡走信仰封神的道路。他当初借占星师之口，告诉费怡的父母，费怡将来会成神。余坤只是希望以此，让费怡远离某些麻烦。比如她的婚事，可能的来自贵族的联姻……
想不到，当年的借口，一语成谶。余坤强压下纷乱的心绪，平静的恳求道：“殿下，您能不能，收回费怡体内的神性？我不希望，她被信仰束缚在这个世界……”
“不可能，”女神半真半假的恼怒，“我辛苦培育她十多年，耗费无数心血。更何况，我已经邀请许多殿下观礼。大家已经知道，费怡就是我的选民！”
余坤还想再求。女神却强势的打断：“强森阁下，我觉得，你应该先见费怡一面。等你得知她的想法，再向我提出合适的请求。”
余坤神色复杂的缓慢点头。
数天以后，安斯坦家族，家主波林低调的恭迎一位贵客的驾临。波林将贵客带进女儿独居的别墅，独自离开。
在女仆的带领下，余坤跨进位于二楼的书房。他一眼看到站在书桌跟前的费怡?安斯坦。
眼前的费怡，有着金黄的秀发和水蓝色的双瞳。或许是血脉的缘故，无论按照丽莎世界的标准，还是余坤的审美。费怡都可算标准的美人儿。
费怡同样默默打量余坤：棕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就是一个相貌平凡的普通人。面对外表平凡的余坤，费怡感受复杂：既有一点轻松，又有一点失望。
“强森阁下，”费怡走上前，惊醒余坤，“请坐吧。我早就想见您一面。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嗯，大概是在我九岁的时候吧。我的老师，就向我提到过阁下……”
余坤跟随费怡，走到沙发前坐下。他的目光，几乎始终未从女人的身上移开。余坤同样心绪复杂：眼前的费怡，就像另一个人。她的身上没有半点李婉月的影子。不提她金发蓝眼的迥异外貌，不提她的衣着打扮，就连她的气质，都与李婉月差距甚远。
或许是因为费怡身具智慧女神的神性的缘故。余坤反而在她的身上，看到智慧女神的影子。这让余坤不免反感。
“强森阁下，”费怡蹙眉，再次惊醒余坤，“能告诉我。您的那位伴侣，叫什么名字吗？就是被您放到我身体里的那位。”
余坤魂不守舍：“她叫李婉月。”
“李婉月？”费怡蹙眉，拗口的念叨一遍。她点头，略微调整坐姿，以便使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也更坚决：“那好。我恳请阁下，把她带走吧！请阁下，把李婉月从我身体里拿走。为此，无论您提出何种条件，我都愿意考虑。”
余坤错愕，愣怔好半天。
费怡默默等待一阵，眉头高耸的催促：“强森阁下，您听清楚在下的请求没有？我恳请您，把李婉月带走？她是在我的灵魂里吧？”
余坤轻轻的深深呼吸，木然道：“可是，你就是她啊！你就是李婉月，你的灵魂就是……”
“不，”费怡猛然起身，显得有些激动，“我是费怡?安斯坦，才不是什么李婉月！我是安斯坦家族的后裔。我的爸爸叫波林?安斯坦，我的妈妈叫茱莉娅?安斯坦。强森阁下，请您放过我吧！我不想成为李婉月的替代品。”
“我……”余坤一时茫然，“可是……我……”
“您想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口，”费怡等待一阵，仍旧站立着陈述，“强森阁下，您知道吗？从我九岁开始，我的老师就不断提到你的名字。她告诉我，我很可能是您的伴侣。因为我的灵魂，源自您的伴侣。从那以后，我的生活日渐灰暗。就好像，我的学习，我的成长，仅仅是为了等待，您某天的降临。”
“那让我感觉窒息，”费怡大声控诉，“我就像被人埋进土里，每天都喘不过气来。我生活里的一切，变得毫无意义。因为我的未来已经注定，就是成为您怀里的玩偶，任你把玩、操纵。”
余坤如坠冰窟，木然的聆听。
费怡仿佛决堤，话音根本停不下来：“这十多年，您从未出现。可是，您好像无处不在。我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您的阴影。自从我的父母，从老师口里得知您的存在。我的生活彻底沦为地狱。他们千方百计的避免我与其他男人接触。哪怕仅仅是正常的生活交流。”
“强森阁下，求求您，”费怡深深鞠躬，“求您放过我吧！我想自由的呼吸，我想无拘无束的与别人交谈。我不想当木偶。恳请你把李婉月带走吧！我愿意支付任何代价。”
“可是，”余坤心情沉重，话音低沉，“你就是李婉月……”
“绝对不是，”费怡站直身躯，展现娉婷的身姿，“请您看看我。或许我长得的确有点像李婉月。但我绝对不是她。我喜欢大雪飘零的冬季，我喜欢在盛夏里爬上树顶，我喜欢锯虫的嘶鸣……”
费怡描述一阵，总结道：“我们的喜好，肯定差距很大吧？我还有很多坏习惯。强森阁下，我根本不认识您。我真的不是李婉月。请您放过我吧。我不想做盒子里的虫子。我渴望广阔而充满变幻的未来！”
“我……”余坤张口，却艰难的吐不出字音，“我……”
费怡继续站立着央求：“强森阁下，我真的不是李婉月。请您带走她吧！我只想做费怡，一个经常惹父母生气的淘气包。我配不上您！甚至……其实我有喜欢的人。虽然，因为父母的暗中阻拦，我从来没能跟他说上一句话。可是，仅仅是每天远远望见他一眼，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他给我的感觉，跟您完全不同。他就像太阳，给予我凛冬里的温暖。而您……”
“我明白啦！”余坤瞪大眼睛，大声打断，“然而，我无法带走李婉月。从一开始，你的身体里就只有一个灵魂……”
“可是，”费怡不满的摇头，“您认为我的灵魂属于你。甚至于，我的老师和父母，都认为，我的灵魂应该属于你。我不是物品，而是活生生的人。强森阁下，请您让我赎回自己的灵魂。我想要自由！”
余坤点头，站起身来：“我明白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你就当从来不知道我吧。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自由了！”话完话，余坤面无表情的仓促走向门外。
费怡喜出望外，不禁按住胸膛。她注意余坤的背影，疑惑道：“那么，李婉月呢？”
余坤脚步不停，打开房门：“对不起，是我搞错了。李婉月早就死了。从始至终，你就是费怡。”
余坤仓皇说完话，匆忙的冲出别墅。余坤深深呼吸，迅速平静下来。余坤斩断心绪，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道妖娆的人影静静等待自己。
余坤加快脚步，走到智慧女神跟前：“殿下，您居然亲自来了。”
女神微笑：“谈得怎么样？这些年，我可是尽心培养你的伴侣。”
余坤淡淡一笑：“殿下搞错了。我也搞错了。费怡并非我的伴侣。对于殿下的误会，我深表遗憾。殿下，请您死心吧。我不会依附某位神明。我有自己的道路，不会停下脚步。再见，殿下。”
余坤抬手轻轻一划，面前出现一道光门。余坤钻入光门眨眼消失。
女神看着余坤钻进自己的半位面。她蹙眉，感觉不妙。女神一动念，瞬间闪现到别墅的书房里。
书房里，费怡眉头紧锁，正在按着心口走神。女神拍醒费怡：“怎么啦？”
费怡看起来有些慌乱：“老师，我感觉不大好受。就好像我做了一件很坏很恶劣的事情。我骗他，我已经有暗恋的人……”
“就这些，”女神忍不住催促，“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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