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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受封国公
崔瑾正在与大家闲聊，李世民便让人唤他们进去。洗了手，整整衣裳，将洒落在衣裳上的糕点碎屑抖了抖，这才跟着宫人进了御书房。
见到崔瑾，李世民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崔瑾莫名其妙地扬扬眉，自己好像没有找他惹他，干嘛好不易回来见一次便横眉竖眼的？眼风一瞟，见到一旁的李承乾一直略带担忧地瞧着自己，耸耸肩。
李世民为众人赐座，崔瑾左右瞧了瞧，偏偏没有自己的位置。站在屋子中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却并不说话。李世民等了片刻，只见崔瑾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因为微微垂着脑袋，也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情绪，又听他叹气，忍不住冷哼一声：“你叹了甚气？难道让你进宫面圣也是委屈了你不成？”
崔崇一听，扯了扯嘴角，这话，若是对旁人说，不知会如何让人惶恐不安了。
崔瑾抬起头，眨眨眼，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圣上恕罪，微臣惶恐！微臣这一年来几乎都是在大大小小船上度过的，整日飘忽不定，这一下子脚踏实地的，便觉得头重脚轻，突然有些不适应罢了。”
李世民眼中闪了闪，这小子话中有话？他不认为睿智如崔瑾会随意说出什么无聊闲话来。这混小子是对自己即将对他的安排不满意么？难道他不想留在京城？李世民看向李承乾，李承乾微微摇头。又看向柴绍，柴绍正垂着脑袋喝茶。其余各人，都是恭敬地垂着眼帘，仿佛没听到、没看到。心中不由微怒，自己这番心思，难道就不能领情？那海上行船，随时随刻都面临危险，虽说如今大唐制造的船舶高大坚实，但若遇到暴风雨或者海啸，你再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更让人操心的是，这小子居然想跟着柴绍去高句丽，战场无眼，你即便有万钧之力，面对千军万马，你又能杀得了几个，挡得住几个？而这小子又是个混不拧清的，说不得就要仗着自己一身好功夫冲锋陷阵，但凡有一丝损伤，与他胸腹中的那般本事相比，都是得不偿失。虽说，他在信中，一直未曾提过要随军征讨高句丽，但先前柴绍十句中便有一句不离“小十三郎”，如此明白的事儿了，难道自己还听不懂？所以，此刻，李世民是既矛盾又纠结。心中知道崔瑾所为能为大唐、为皇家、为自己带来莫大利益，但这些年下来，也真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半子，甚至比好些可有可无的儿子更亲近些。所以，更是不想让他在外奔波，不想让他涉险。最可恨的是，这小子还不领情啊！难道自己真是那等卸磨杀驴的昏君？
心头万般情绪变幻，李世民脸上便带了几分萧瑟和无奈。摆摆手，沉声道：“怎没给小十三郎搬座看茶？真没眼色！”
宫人诺诺地应答，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搬来椅子，又铺设好柔软舒适的裘皮垫子，又有宫人送来一盏热热的茶，几碟子糕点、水果，甚是殷勤。
崔瑾笑盈盈地道了谢，欠身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轻轻皱了皱眉，放下。李世民哼哼一声，问道：“不是你那叫啥知术的随从手把手教着煮茶的么，怎还是不满意？”
那煮茶的宫人吓得差点跪下来，满头细碎的汗珠，垂手抖索着站在门口，偷偷抬眼恳求地瞧着崔瑾。
崔崇轻轻侧目，对自家孙儿递了个眼色。崔瑾浅浅一笑，温声道：“春饮花茶，夏饮绿茶，秋饮青茶，冬饮红茶。如今已是深秋，燥气当令，容易口干舌燥，正当饮青茶。青茶性适中，介于红、绿茶之间，不寒不热，秋日常饮，能润肤、益肺、生津、润喉，有效清除体内余热，恢复**，让机体适应自然环境变化的作用。各种茶叶的冲泡方法各不相同。比如这青茶，便需沸水，泡后片刻再将茶壶里的茶水倒入茶盏里，品时香气浓郁，齿颊留香。”
“有这种说法？这可是你送来的太湖碧螺春，朕一直都舍不得多吃，今儿见你回来，特地拿出来的。”李世民倒是有了几分兴趣。居然这饮茶也有这么多门道。
李承乾也笑道：“可不是呢，那碧螺春唯有太湖一颗老树上的最好，每年能够摘取的不过几斤，经过炒制，也不过几盒子而已。所以，阿耶甚是珍惜。”话中意思很明确，李世民是很稀罕崔瑾的，连他遣人送来的茶叶也是宝贵得不得了。
李世民微微点头，自家长子最是明白自己的想法。瞧瞧，小十三郎，你该清楚朕对你的爱护之心了？赶紧的，不许再提要随军出征的事儿了，最好乖乖地待在京城中，再过两年，便能将自家女儿娶进家门。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涩涩。昨晚，小兕子直到快宫禁落匙才回来，今日又早早地起来，便要去宫门前迎接她的“瑾”，着实让人气恼，还没出嫁呢，便胳膊往外拐了！
崔瑾哪里不懂李世民和李承乾的话，大方地挥挥手：“不过是些茶叶，没有洞庭碧螺春还有西湖龙井、祁门红茶、君山银针等等，今后让人多送些进宫便是。只是，这茶叶也如人一般，有自己的性情，不同的茶需用不同的水，需不同的冲泡方法。”
李世民抬了抬眼，轻哼一声，问道：“不知小十三郎最喜什么茶？”
崔瑾轻轻一笑，回道：“小婿谨遵养生之道，春花夏绿秋青冬红，故此，倒是没有固定的喜爱了。只要是对健康好的，即便是再若何不好，都会耐着性子喝下去。”
李世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心头涌起千番念头。御书房内，一片沉静，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随侍的两个宫人更是噤声屏息，将影子缩进了厚重的帷幔之中，生怕被人瞧见。除了崔瑾，其余人等都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为他很是捏了满手的汗。
崔瑾轻轻放下茶盏，极为轻微的碰撞声，此刻显得极为突特，让李承乾的眼皮跳了跳。
李世民似乎也惊醒过来，呵呵大笑：“若说修心养生之道，朕哪里比得上袁真人的弟子？不错，要养生，便要遵循季节变换，比如冬季便不宜使用那凉寒之物。”若是没有旁人，他也不想如此费劲儿、转弯抹角地与崔瑾口角交锋，但有他祖父、叔祖和另一个岳父在跟前，不好直接责骂他，好歹也得给他一个脸面。哎，原本想着，有旁人在，他也不好直接拒绝自己给他安排的官职，但现在看来，有些失策了。哼哼，不过，待会儿等崔崇他们离开，也有时间好好地敲打敲打他！
如此想着，李世民的心情也略为好转，和蔼地看着崔瑾，道：“你这些年所作所为，有目共睹，又碍于你年纪小，一直未曾奖赏你。如今，好歹你有十四岁了，也算不得年幼，便一并封赏了！”
崔崇、李俊等人立即抬起头来，炯炯有神地看向李世民。李世民微微笑着，看来，大家都等着呢！他轻轻地敲击着桌案，似乎有些犹豫，眼风瞟了眼崔瑾，却见他神色淡淡，似乎根本就不感兴趣，不由憋气。
李承乾轻咳一声，连连对崔瑾挤眼睛。崔瑾无奈地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圣上！只是，微臣并无半点功绩，怎肯厚颜向圣上要封赏？”李承乾不由皱眉，为了给表弟要赏赐，自己是明的暗的提醒了多次，怎么表弟却如此轻易地放弃了？
柴绍张张嘴，随即又闭上，抚着胡须沉默不语。李世民咧咧嘴，哼了一声，道：“要不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朕的事！既然朕要给你，你便接着便是，哪有讨价还价的道理？”
崔瑾撇撇嘴，自己已经是正二品的郡公了，连柴绍等跟着太上皇和这位打天下的这些大功臣，最多也不过是国公而已，难道自己还能与他们并肩？“圣上明鉴，这几年微臣虽有些许功劳，但也只是动动嘴跑跑路，诸多事情，上有圣上高瞻远瞩、运筹帷幄，下有姑父等人焦心劳思、殚心竭虑，若非如此，江南怎能变成鱼米之乡？流求、吕宋、爪哇等地如何能成为大唐领土？还有那海上商路，微臣也只是进献了几幅航海图罢了。说来，微臣如此胡闹，整日让圣上和太子担忧，很是不该，还请圣上宽恕！”
见崔瑾谦虚推脱，李世民心里多了一分欣慰。他挥挥手，笑道：“你倒是终于知道朕和太子在京城是如何替你担心受怕的了，如此，便不要再在外折腾便是！好了，不要多说。乔松，你便替朕拟旨，封博陵崔氏瑾为齐国公，食邑三千户，领金紫光禄大夫，赐令牌一枚，早间随大臣上朝听政，上午在三省六部走动，下午在御书房听差。”
崔瑾一听，顿时满心满口都是苦涩。这与自己的想法相差八千里，不仅要上早朝，还得在各部门学习，最苦恼的是一天便有半日在太子面前晃悠，这不是恩宠，而是招人恨惹人嫌！
国公？这不太妥当？崔崇首先提出异议：“圣上，瑾儿不过总角之龄，又未作出惊世之功绩，如何能封为国公？比如赵国公（长孙无忌）、卫国公（李靖）、梁国公（房玄龄）、谯国公（柴绍）等等，莫不是为大唐立下了汗马之劳，若是封赏了这黄口小儿，众臣如何心服？圣上恩宠，崔氏一门欣喜万分，但更不能因一门之风光，就陷圣上于不利，故此，还请圣上能收回成命！”
崔崇弓着腰很是战战兢兢地恳求着。李俊也赞同他的观点。太过宠幸，便是捧杀，小十三郎还小着呢，今后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的是，说不得哪日便凭着卓越功劳封为异姓王也说不得，何必如此早便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成为别人攻击的靶子？
长孙无忌其实心里也挺得意自家小女婿能升级的，但也担心风光过度，不利于今后发展。若今日便封为国公，来日又如何封赏，到时，赏无所赏，天子会如何处之？但真要小十三郎收敛锋芒，如此惊天动地之才，如何能够掩盖、沉默？真要沉寂下来，更会遭人嫉恨、猜忌。
李靖暗暗叹了口气，这太有才能，也不真让人不放心啊！就怕今后的路会多不少艰难。
李世民一拍桌子，不容置疑地大声道：“不必多言，朕去年便有此想法，但一直想着待小十三郎从西域回来，重新打通此条航线，如此，更有说服力。他年纪虽小，但这十年来，不仅进献了活了千万人命的土豆、玉米、红薯，还带回来高产易种的占城稻；为大唐开疆扩土，为朝廷扩充国库；进献造纸术、印刷术、造船术、各种新式武器等等。一桩桩，一件件，朕都铭记在心，天下百姓也铭记在心。且不说小十三郎之才学才情才识，堪比当世大儒！年幼又如何，年幼而志高，年幼而功高，如何封不得国公？若是有谁反对，朕倒是要问他，在他几岁、十几岁的时候，可有如此能耐？若是他家有哪个孩儿有如此才能，也立下这许多功劳，朕也可封他爵位！”
大唐初期，对封爵极为谨慎，不像后来某些人靠着讨好卖乖便能得了个爵位，甚至封王。不少跟着李渊、李世民身后，有从龙之功的人，也不过一个县公。
李世民说着，便带了些怒气。李承乾对崔瑾点点头，让他应承。这事儿，自家老爹已经多次与他提起，每次都被自己好言劝住，这次，既然他再次当着这几位与崔瑾亲近的大臣提出，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此，便不能再推脱了，不然，就要真让他恼怒了。
崔瑾耸耸肩，无奈地对崔崇摇摇头，严肃地拱手道：“圣上厚爱，微臣感激不尽，心中忐忑，唯有勤勤恳恳，竭尽心力，以所学所能为大唐之繁荣昌盛添砖加瓦！”咳咳，咱可不想一辈子耗在这里，功劳过盛，会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咱虽然也算热血青年，但从本质上来说，更向往前世那般逍遥自在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