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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股令人战栗的恐惧感爬上凤仪的脑子，冷汗浸透了凤仪的后辈。这时候封川走了进来，随手把餐刀扔到了桌子上，凤仪看着那银质的餐刀在空中划过曲线，在灯光下反射出绚烂的光芒，然后当啷啷摔回封川拿起它的位置。夺走那么多的生命，竟未曾染上一滴献血。餐刀在掠过那些人的身体的时候，在并不十分锋利的刀身划开那些肌肉、血管、神经的时候究竟需要多块的速度才可以让伤口在十几息以后才破开。如果是一把杀人的利刃，凤仪会想，这个用刀的人刀法造诣很高，出刀很快，用刀很巧，那如果一把普普通通的餐刀呢，那只用刀的手，究竟怎样才能挥出那样的一刀，凤仪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发疯了。
封川说：“外面的人我都解决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他说这话时，脸色平静的可怕。
愣了半晌，凤仪没有说话。封川走上前想要看看凤仪怎么样了，凤仪下意识的向后了一步。
封川笑了笑，笑容灿烂和煦的让凤仪比见到封川杀人还要惊奇。封川说：“凤仪姐，我有些累了，我先去休息一下，这些就麻烦你帮忙解决一下了。”然后转身上楼。
在封川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凤仪冲到了餐厅的门口，屋子里的人全都战栗在一阵恐惧中。面对一地的尸体，面对一个杀人夺命面不改色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感到恐惧呢，除非，也是这样的人。这些下人们也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工作的苦命人，又怎么可能不为此感到恐惧呢。凤仪毕竟要不同于这些人，虽然封川所表现出来的足以瞬杀她的强大实力也让她觉得心里一阵恐惧，但她还是追了出来，喊道：“小川。”
封川停在门口，没有回头：“怎么了，凤仪姐。”
凤仪反而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了，她拼命想组织出合适的语言,可脑子却总是跟不上节奏，最后只有磕磕绊绊的吐出了几个字：“没事的，那个，对不起，不，谢谢……对不起。”自己应该是那个照顾这个孩子的人，此时却沉浸在对这孩子一时的恐惧中，不知道封川会怎么想这样的情况，看着那个没有回头的背影，凤仪觉得有些心疼，也有些懂了，为什么他总是给人感觉那么遥远，也那么孤独。因为，别人，真的离他好远。
封川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在一阵沉默以后，用很平静的声音说：“我知道，我没事。”然后上楼，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只是，那硬木的楼梯扶手，嵌入了几个指印。
凤仪看着封川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吩咐下人收拾尸体，给孙三爷打电话。
躲到自己房间的封川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的态度，他几乎是一下子就略过了房间，冲到了洗手间，然后吐了起来，吐得天昏地暗，吐的一塌糊涂，吐得整个肠胃都在抽搐，可恶心的感觉依然在不住的翻腾，那干净的手上的没有沾染丝毫的鲜血，可封川还是打开水龙头，不停的洗不停的洗，似乎这样可以将心里的那种负罪感洗掉。
在杀人的那一刻，封川真的是怀着一颗冷漠平静的心的，不，应该说在那一刻，他的惊慌、恐惧、犹豫不决似乎被关到了一个笼子里，澄净的大脑里只剩下最理性的思维与最果决的行动。封川就好像灵魂出鞘一般看着如同傀儡一般的自己像是收割稻草一般掠走敌人的性命。当最后一个敌人脊髓被自己用餐刀巧妙的破开的时候，所有的感觉才如潮水一般的涌了回来，只是他在强装着平静。他不怪众人那如同看怪物一样的目光，那一刻他对自己的感觉与那些人一样。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虽然下狠手杀死了人，可再坚强，装作再平静，又怎么可能真的装作无动于衷。惊慌失措的封川猛然抬头间，仿佛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全身布满鳞甲，有这金色双瞳的怪物。几乎在大脑还没有跟上反应的瞬间，右手已经齐跟没入了墙壁，玻璃镜被无形的刀气切得七零八落。收回手，墙壁里的创口光镜平滑，很难想象会是肉掌造成的，看到与平时一般无二的自己，封川才相信，或者说假装相信，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拧开水龙头，水滴刚落在半空就被集散成雾气，看着地面与墙壁上的瓷砖上错落交织深浅不一的刀痕。封川摇头叹了口气，自己在情绪一激动之下，竟然让刀气四溢，连忙深吸了几口气，平心静气，看着破碎镜面里的自己，封川默默的说：“冷静下来，我必须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我持有怎样的态度，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以后我也有可能会杀人的，所以，事情过去了。”
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封川很快将杀人的不适感压了下去。
孙三爷脸色很难看，任谁在自己家里发现七八具尸体都不会脸色好看的。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从凤仪嘴里说出的那个答案，于是小心翼翼的再一次确认道：“这些人，都是小川杀得。”
凤仪也再一次重复那个自己也不想说出的答案：“是的。”顿了一下，又说：“爷，小川没有做错。”
孙三爷没有看凤仪，只是盯着张兼之胸口那道十字的伤口，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粘稠的如同番茄酱一样的血浆留在伤口处，即使在这样一片惨不忍睹的情况下，也可以可得出，那整齐的断口，怎么想象，这竟然只是一把餐刀、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做到的。这就是老友当初所说的，绝无仅有的天才的意思么。像封川的弟子，也只有老友那样的人才可以教出来吧。可是，封老哥啊封老哥，你这杀人技，带到棺材里不行么，为什么还要传给弟子，你已经教出来一个大逆不道的封山。又想让这么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去背负些什么呢，你难道还想让他走跟你一样的路么。孙三爷听到凤仪话，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小川是没有做错，只是小川不应该这样做的。”
凤仪低下头，说：“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孙三爷说：“不怨你。小川呢？”
凤仪说：“那之后一直待在屋子里。”
孙三爷脸色一白，说：“他有没有事。我去看看。”凤仪却拦住了他说：“爷，我是有过体会的，这种坎，只能他自己度过去。我们，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好了。”
孙三爷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跟手下人说：“抬到园去，不要声张。”
思考了一下，孙三爷问道：“你确定是刘七让人做的？”
凤仪说：“这也只能是一种猜测，那个带头的家伙没有否认自己是刘七的人，而且也只有刘七跟爷在最近发生过冲突。”
孙三爷冷笑一声：“何止是最近，今天白天我就跟他狠狠地呛了一架。”
凤仪说：“刘七爷倒不像是那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呢，那个张兼之的实力比我要强，手上如果把持着像张兼之那样的武者的话，以刘七的性格，到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他根本就是一个无所顾忌的人呢。爷是因为什么才跟刘七呛起来的。”
孙三爷冷哼一声：“哼，是帮里的一笔买卖。虽然油水很大，但风险也是高的吓人，说实话，要不是为了这趟线上能拉住的人脉，我也是不想插手这买卖的。”
凤仪问道：“爷，我问句不该问的，是什么样的买卖啊？”
孙三爷说：“是跟洋人合作的军火还有烟土的走私买卖。有一小部分帮里消化，而剩下的则是秘密的转入了全国各地，负责我下面那条线的人能耐大得很，这么多年我送过去的东西全都消化的一干二净，事情处理的也是的滴水不漏。听说，光是东三省，就有超过一半的土匪手里的家伙是从这条线上顺出去的，不止绿林道，国内那些数不过来的小头目小军阀，手上的家伙也有不少是这条线上顺出去的。但更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但光是经过我的手流进帮里的家伙，也已经是一个很吓人的量了。我是帮里的当家三爷。握住这条线，才能稳住我在帮里的地位，而刘七也不知道有了什么底气，竟然想跟我想这条线。”
凤仪沉默了一会儿说：“毕竟刘七爷是老龙头的儿子。而现在的老爷子对他有多加提拔。刘七会想什么，这不难猜。”
孙三爷说：“老爷子没有后人，谁都盯着那个位置。难道他刘七是老龙头的种就应该坐那个位置么？如果是这样，老爷子又怎么会在那个位子上做了二十年。刘七就算是想做什么，是不是太急了。”
凤仪想了想：“如果说我是刘七爷，手底下有像张兼之这样的高手，我想，我大概也会等不急吧。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会被小川给杀掉。”
孙三爷说：“这到不完全是他的错误，就算是知道小川背景的我，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有这么强的实力，你说过，他比你强吧。”
凤仪说：“我根本就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真的不敢想象这么年轻的孩子会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他曾经跟我说，他的境界我不懂，我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竟会是真的。说实话，即使是现在我也还是不敢相信。难道他在娘胎里就开始修行了么？”
孙三爷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微嘲的笑了笑：“不，据我所知，他是我的老友封立人七年前从雪地里捡的，而且那个时候，这个孩子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无知无识，几乎跟刚出生的婴儿差不多。就连吃饭喝水走路都是我那个老朋友一点一点教会的，小川这孩子的这身本事自然是从那时我的老友开始教的。他今年不是最多十五岁。”
想想自己三岁在父亲的教导下开始修行，虽然在十三岁时候宗门被破自己流落江湖，可修行一日未曾间断过，时至今日，已经修行二十三载，也不过是在納息中境徘徊。再看看满打满算也不过修行了八年的封川，凤仪总觉得备受打击，小时候父亲还说过，自己算得上宗门内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呢，为什么现在总觉得这句话就好像一句笑话一样呢。无奈的叹了口气：“唉，这世界上，是真的有那种天生的不合理呢。”
孙三爷也说：“是啊，虽然说天道酬勤，可老天终究还是会钟爱一些人的。”
敲着桌面，孙三爷愣神思考了一会儿，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推论：“这件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的实力我清楚，比你还要强的张兼之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弟，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反映出了一个问题。不管说这件事是不是刘七做的，都说明了他的手上掌握了很强大的武力，强大到足以可以打破平衡与规则的力量。
如果说这件事情是有人嫁祸给刘七的话，那么事情可能就更麻烦了。说明除了刘七之外，天津卫还有一伙人掌握了这种超出平衡的力量，而且这个人在暗中，并且对刘七的所掌握的力量有所了解。这将会是一个更难对付的对手。而且，这个面的可能性还要大一些，我相信，在这之前，各位老大的手底下，可能会有几位納息，嗯，納息境的武者压阵，但那都是压箱底的手段，就像你一样。宝剑难得，怎么会轻易出鞘。可有种这么强实力的张兼之竟然只是一个跑腿的，实力强大稳妥可靠是必然的，但仅仅如此么，我看不见得。除非，他们的手里拥有着足以让納息境武者成为跑腿做任务的力量，这才是唯一的解释。”
凤仪皱了皱眉眉头说：“让納息境武者甘愿为之跑腿，做绑架人这种工作的人。难道是先天境的武者么？可据我所知，就算是那些隐秘的宗门，先天境的武者也是很稀有的战力，一般来说只有宗门门主或者说门内长老才能有这样的实力啊。”
孙三爷说“也有可能是庞大的财力。毕竟，财可通神，納息境的强者虽然厉害，也未必挡得住财帛的诱惑。而先天境的武者，有我那个老友一半厉害的话，那也是很可怕了。但不管是财力、还是武力，都算是力的一种，而且，这种力量，按理来说已经可以轻易颠覆整个天津卫的地下势力了。”
凤仪说：“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孙三爷说：“说明他们有所顾忌。一头狮子不会在意一只绵羊的想法的，只有另一头狮子才会让狮子去顾忌。”
凤仪说：“既然要潜伏，那就好好潜伏，为什么有要蠢蠢欲动呢？”
孙三爷想了一会儿，缓缓说出：“除非，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没有办法继续潜藏下去。他们明显想要我手里的这条线。这件事情，我们掺和不起啊。”
凤仪说：“我们有小川啊。”
孙三爷摇了摇头说：“小川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他很强，但我们对敌人一无所知，而且，我虽然不是个迂腐的人，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让他动手。”
凤仪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那几具尸体……”
孙三爷想了想：“那个大个子去给我扔到刘七的门口，另外的拉倒乱葬岗子去。”
凤仪想不明白，便问道：“刘七手里可能掌握着先天强者，我们这个时候不应该韬光养晦，暂避锋芒吗？”
孙三爷说：“我们越是弱小，就更应该无所畏惧，表现的强大，我们要是强大了，反而应该装的弱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没看过空城计么。诸葛亮一座空城不久把司马懿给吓跑了么？”
凤仪说：“好吧，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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