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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剑 第一卷黯月之劫 第十七章 二十余年如一梦 3

作者:听峥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7-01-23 10:03:09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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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江蓠草木濯,几只水鸟悠然自得地在芦苇间觅食筑巢,夏侯辰蹲在水边洗着手,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抓起剑回过身,卜羲手持法杖,站在树下不动声色地看他。

    片刻,卜羲缓缓开口:“这回疫情的遏制,还要多谢你相助。”

    夏侯辰道:“不必言谢,人命相关,本就是应该的事。”

    他从幻花宫回来后,便将无涯祭司告诉他消除瘟疫的方法在苗寨中传播开来,其实要瘟疫消失也不难,只需要将巨蟒头顶的天心石研磨成粉,给患病的人以灵蛇草煎成的汤送服下便可。夏侯辰知道这两样东西对于普通村民而言较为难得,所以他离开之际向无涯讨要了足够分量的天心石和灵蛇草。到了苗寨便马不停蹄地分给了染病的各家各户。

    “无涯祭司这些年过得可好?掐指一算,自从泺伽继位后,快有五年多的时间里都没再见过他云游南疆各处了。”卜羲语气平静,他尚不知道十万大山深处幻花宫的种种剧变,无涯的手书里也未曾提过这些事,因而他只知五年前华璎夫人仙逝,泺伽继任,现在马上要继位的是华璎夫人的女儿。

    是耶非耶?前尘往事,化为离蝶。

    世间的沧桑变幻,留在没有亲身参与过的旁观者眼里,终究不过只字片语而已。

    夏侯辰思忖片刻后,决定隐去这五年间发生的事,只是道;“很好。”

    他突然想起辞行前夜龙笙曾对他说过的话,刚准备开口向卜羲询问承影剑的事,卜羲却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般,开口道:“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的年轻人。”

    “哦?呵呵……”夏侯辰有些尴尬,暗道自己那点小心思就这么被面前这个老头看穿了。

    卜羲忽然道:“你随我来。”

    夏侯辰依言跟在卜羲身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卜羲将他带到了一座绵延百里,雄奇险峻的大山前。待入山,虽已是七八月光景,山中却仍有怒放的各色山茶,在清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

    又走了几步,只见高耸的崖壁上,一条瀑布飞流而下,宛如玉龙悬空,碎玉喷珠,大气磅礴,银河下泻般的水流注入底下一池清澈异常的大湖中,激揣澎湃,声如奔雷。激起的千万朵水花在阳光下,幻变为五彩缤纷的水珠,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彩。瀑布四周植被茂密,云气氤氲,傍多髯松,苍翠欲滴,入天仿若青云。林海莽莽,一簇簇山茶花盛开点缀其中,仿佛仙境。

    虽然平生见过不少美景,但夏侯辰还是被震撼到,放眼望去,那连绵的山峦嵯峨黛绿,满山的树木蓊郁荫翳,大海倒悬般的飞瀑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淋漓酣畅气势非凡的泼墨山水画卷。

    他不由得走上前,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忽然,夏侯辰眼神凝起,只见飞瀑后面一紫黑色的光滑如镜的巨大石壁上,隐约有人影挥剑飞舞,神幻迷离。

    “这是……”夏侯辰回头看卜羲。

    卜羲神色如常:“无量山,数百年前儒道祖师扶摇子修行过的地方。”

    夏侯辰一愣,意识到石壁上的人影是谁,慌忙行礼:“晚辈华山剑宗弟子夏侯辰,拜见前辈。”

    “现在就行如此大礼,未免还为时过早。”卜羲淡淡道。

    他注视着夏侯辰,接着道:“自从承影剑出世的消息传出后,无数你一样的人到南疆寻剑,他们或为名,或为利,无人不期待自己可以夺得承影一举扬名天下,但却没有一个人明白百年前扶摇子真正的苦心。”

    “我记得百年前,五岳剑派曾与幻花宫在南疆发生过一战,莫非承影剑就是那时候被扶摇子前辈……”

    卜羲点头:“不错,澜沧江一战过后,扶摇子便修建剑冢,藏剑山中,我等祖先本是跟随他的亲信弟子,按扶摇子吩咐作为剑奴留守南疆,这一守,就是百年。”

    “那承影剑在南疆的消息又是谁放出的?扶摇子既然决定让承影剑在世间消失,为何又设下重重机关谜题,考验后世寻剑的人呢?”夏侯辰疑惑,腹诽这简直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卜羲道:“你既已走到这一步,集齐了打开剑冢的三把钥匙,那就应该见过,埋藏第一把钥匙山洞中的那四句箴言。”

    夏侯辰努力回忆着拿到第一把钥匙的经过,脑海中惊电般的一闪,脱口而出道:“你是指‘四方岭中,洞风山内,承影剑出,乱世将现’?!”

    林籁泉韵间,卜羲望着石壁上挥剑的人影,眼神遥远:“这四句话的前两句是扶摇子对下把钥匙方位的指向,而后两句,则是他对百年后的预言。承影剑出,乱世将现……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指承影剑出世就会给世间带来祸患吗?”

    卜羲似是冷笑了一声,眼中泛起复杂光芒:“你将这两句顺序倒过来,再念一遍。”

    “乱世将现……承影剑出?”夏侯辰喃喃,心中的疑云越来越大,“扶摇子前辈究竟是预料到了什么,才会出此言?他老人家话里的乱世,莫非当今天下即将有大祸要发生?”

    想了想,他又道:“不对,我大宋如今虽不是那么平静,但也就是边疆地区与辽、金两国时有摩擦,总体来说中原境内还是国泰民康的。非说乱世的话,我想未免言过其实。”

    “扶摇子前辈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先祖奉命在南疆驻守百年,而今我放出承影出世的消息,也是遵照百年前扶摇子留下的指示。”卜羲冷然转过头看夏侯辰,“你一路过来,历经种种考验,而且此番又救了不少村民,我本应直接将你带到剑冢前助你夺剑,但按照扶摇子的意愿,你还要经过最后一轮考验,才能抵达剑冢,成功取得承影剑。”

    “是何考验?”夏侯辰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卜羲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如此道。

    夏侯辰不再多问,继续跟着卜羲往前走。经过瀑布后又转了几道,两人上了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两侧的杂草植被越来越少,愈往前走,便愈是寒气逼人。终于来到路的尽头,夏侯辰一眼望去白雾茫茫,雾中隐隐可见一道铁索桥横贯其间,连接起悬崖的两头。

    与寻常铁索桥不同,这桥连铺桥的木板都没有,桥面只有孤零零的几条铁索缔结成落脚点,几近等于悬空。桥下的深渊看不见底,只能望见缕缕烟雾在流动,风吹的人感到寒冷刺骨,令人心惊。人若走在桥上,每走一步,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葬身底下的万丈深渊。

    “你若还想取剑,便上了这桥去吧。”卜羲看着雾中寒光闪烁的铁索桥,神色凝重,缓缓道,“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座桥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就算你过了桥,后面等待你的,也会是更加艰险的难关。前几次你有同伴相助,但这一次你可是孤身一人。若你现在想要退出,为时不晚。”

    夏侯辰挑了挑眉:“我觉得,这桥看上去可一点都不简单吶。”

    他转过身,衣袂和发丝被风吹得荡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还是回华山娶媳妇比较好。我惜命。”

    卜羲微地一声叹息——就算能够走到这一步,但生死门前,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眼神陡然一凝,只见夏侯辰霍然抽剑回身足尖连点,转瞬便跃上铁索桥,经过卜羲身边时他唇角一勾,“不过小爷我既然来都来了,当然要玩玩再走,断然没有回去的道理。”

    手持法杖的族长一怔,忽然又微微笑起来。因为他听到雾中远远传来青年的声音,空谷回响,久转不绝,隐约带着胸有成竹的意味:

    “卜羲老儿,你且在剑冢那里等着,看看小爷我是如何过关斩将的吧——”

    望着消失在雾中的那个身影,卜羲一言不发,但眼里,却有隐约的赞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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