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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君三尺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几多岁月囚几身

作者:墨衣凉 分类:言情 更新时间:2015-12-06 09:24:50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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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 几多岁月囚几身</br>    ( )

    目送着君墨宸的仪仗从宫门口出去。他果真留下了离陌。

    暮色中离陌一身玄色劲装立在这一片冰雪琉璃世界之中。端的是雄姿英发。

    如今我也不知离陌到底是怎样的立场。他对君墨宸隐瞒我的行踪。处处与我为敌令我憎恨。可是他对如兰的照顾对君墨宸的忠诚又令我万分感激。也许他讨厌的从始至终也只是我一个。

    “姐姐。”如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回过头去。就见到她倚门而立。一双明眸之中泪光点点。“姐姐可是要去问他吗。”

    我并未打算瞒她。开门见山道。“自然是要问他的。如今除了他还有谁知情呢。”

    如兰的身子轻轻地打了个摆子。腰身空落落的。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我心疼地上前挽了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这样一直躲着避着也不是事儿。若一直这样下去。你与离陌中间始终都隔着一道墙。多早晚才能守得同心共。”

    如兰垂下头去。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轻轻颤动。半晌便有一滴晶莹挂在上面。像清晨的露珠儿。

    “好。如兰都听姐姐的。”

    听得她答应。我又道。“今日天色已晚。到底不方便。随后我便唤他來将事情都了解了。到时候你也不必过來陪着了。先回下间歇着罢。”免得有什么令人心痛的言语。我也好缓些说给她听。

    如兰踌躇半晌道。“毕竟是我的事情。怎好让姐姐劳累。自己个儿去歇着。我在外面伺候茶水也就是了。”

    我点头。“也好。”

    回头看一眼宫门处的离陌。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事实到底如何。如兰最后要如何自处。

    如兰道。“姐姐莫要想了。早些安寝罢。只怕明日不好过呢。”

    可不是。皇后与皇太后那里只怕都不好过。也不知命运几何。可还能活着回來。

    歇下的早。却是一夜都睡的不安稳。梦魇不断。都是逝去的人。梦中的父皇还是母妃在世的样子。音容笑貌皆是慈祥。他柔声道。“倾颜如何不來看看父皇呢。可还是怨着朕的。”

    我道。“倾颜如何敢怨父皇。只是如今自身难保。出不得宫。再者。女儿不孝。不知君墨宸将父皇的墓碑安放何处。”

    心中却嘀咕。年年清明。我都遥遥烧了纸钱给亡人。父皇可是未收到吗。

    父皇一贯便是仁主。从前有朝臣上奏。宸凌必然要一统不如先下手为强。占得先机。

    父皇与先宸帝斗了一世。最后松了口不愿再耗费民力挑起战争。却不想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自从母妃殁逝。我被父皇遗忘在长乐宫数年。便是再热的心都冷了。宸军攻破京都时。我未能见他一面。甚至很久之后才知道。父皇以及众位兄弟姐妹都死状惨烈。

    可叹曾经的天潢贵胄。天之骄子。最后连一片棺木都沒有。席子一卷便草草埋了。想來母妃早逝不用经历这灾祸。也许是好的。

    沒有想到的是。一向不亲近的孝恭皇太子弘文。我的大皇兄竟然入梦。一如往常的严肃谨慎。我慌慌忙忙地跪下來行礼。末了半信半疑地唤他。“皇兄。”

    弘文怒哼一声侧过脸去。却是一阵冷嘲热讽。“皇兄。宓妃娘娘客气了。我如何当的起你的皇兄。”

    宓妃。

    在梦中心里都是一颤。只听得弘文又道。“如今你只记着自己的儿女情长。哪里还能记起自己姓凌。你可见过君墨宸的狠戾。当日宫中妃嫔。皇子公主。宫女内监。何止万人。可你瞧瞧如今还剩了几个。这座宫城的哪块地皮之上沒有染过血。也就是你这样沒心肺的。才能与这个手上沾满自己亲人鲜血的人生儿育女。儿女情长。”

    沒心肺的。沒心肺的……

    这几个字仿佛长了翅膀似的。在耳边盘旋环绕。经久不息。我颓然跌坐在地上。

    那样多逝去的人。鲜血淋漓。红着眼睛地向我控诉他们的枉死他们的不甘。每个人都在不满我的“沒心肺”。

    “不是的。不是的……”我一步步后移。几乎崩溃。我怕的要命。慌的要命。却反而不知该做什么。

    从嘈嘈杂杂的声音中剥离出一道清澈來。那声音轻轻的唤着“姐姐。姐姐”空谷幽兰一般。是如兰的声音。

    我猛然从噩梦中醒來。面前的赫然便是如兰。哪里还有旁人。我一个翻身坐起。环视四周。殿中确只有如兰一人。并无旁人。

    冷汗涔涔。湿了背脊。我剧烈喘息无力地将头埋在手臂之中忍不住泪盈于眶。

    如兰见状。忙着急道。“姐姐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吓得狠了。”

    我抽搐着哭起來。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來。断断续续道。“如兰……我梦到了……父皇……还有太子弘文……”

    如兰搭在我背上的手指僵了僵。半晌才道。“皇上和太子。”

    “如兰……他们说我是沒心肝的……认贼作夫……”心中难过的不行。我第一次梦到这些亡人。竟是被控诉。这些我曾经的亲人。

    难道当真是我错了吗。应该随着庄宜和严奕复国。

    如兰一下一下地在我背上顺着。殿中寂静无声。只有钟漏的清澈声音响在耳畔。眼中早已无泪了。只是无神地大睁着。望着帐外的小烛投在床榻上的暗影发呆。“其实你也是怨着我的罢。”

    话音落下。竟是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今日如兰虽待我还是一切如从前一般。可是我们从小一同长大。她是怎样的习性我是再清楚不过。一点一滴细小的变化我都知道。我一直觉得是分离太久的缘故。此刻却骤然心中清明。

    如兰的手顿了一下。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道。“我当你是姐妹。有话便敞开了说。莫要闷在心里。反而生了嫌隙。”

    如兰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却又带着毅然决然的果敢。“如兰死罪。姐姐既让如兰说。如兰便斗胆说出來。即便姐姐是杀是剐都不要紧。”

    如兰深吸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凌国蒙受了怎样的奇耻大辱。姐姐曾经都曾亲眼所见。用血流成河罄竹难书來形容亦不为过。庸人闻之尚不能忍。姐姐是公主。身体里流着皇族血脉的人。怎么能置之不理。反而嫁与灭国仇敌为妃。如此心安理得。

    颐骆公主全心为国。姐姐为何连自己的亲人都要疑心却放心宸帝。退一万步说。严将军到底姓严。他的灭族之恨尚且不论。他既愿扶持姐姐。姐姐又为何将他远远推开。”

    如兰言语激烈。曾经温顺的眼睛此刻却是血红的。令我想起梦中的亡人也是这般神色。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些话是谁说给你的。你方才去了哪里。”

    如兰余怒未消。“姐姐不必怀疑这是谁说与我的。如兰也是这样认为。姐姐生性淡泊不爱权利金银亦不爱万里江山。可是咱们大凌需要啊。若是一日无法洗雪冤屈。便一日亡魂难安。凌国的百姓便一日无法抬头做人。”

    我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如兰。仿若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再不是躲在我身后眼神怯懦的小小丫头子了。这样有主见。

    如兰吸了吸鼻子。极力忍着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落了下來。“姐姐可知道。咱们皇上是怎么死的吗。皇上堂堂天子何等尊贵。最后却被凌国兵将千刀万剐。浑身沒有一块地方是好的。如此大辱。姐姐怎能忍得。”

    若是一日无法洗雪冤屈。便一日亡魂难安。

    我心中震动。从來沒有人告诉过我。我的父皇。我的亲人他们是怎样……怎样孤单绝望的离开这个世界的。

    我楞楞的坐着。只觉得全身都像被冻住一般。良久竟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如兰跺了跺脚。急道。“姐姐竟是一句都未听进去吗。”

    我叹了口气无奈道。“天大的事也该容我缓缓罢。”说完这句。我不再理会。独自起身去看钟漏。

    丑正二刻。时辰还早着呢。

    却是怎样都睡不着了。心乱如麻。千头万绪盘桓在心中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殿中暗沉沉的。只有帐前的小烛发出微弱的光亮。却不足以照亮整个寝殿。

    窗外影影幢幢。纵横交错的树枝投映在窗纸上。摇摇晃晃。仿佛妖魔鬼怪的爪子。万籁俱寂之中连雪压断树枝的轻微声响都听得鲜明。

    我走过去用力将紧闭的窗扇推开。顿时寒风大入。殿中的暖意瞬间便驱散了许多。只着一件薄薄寝衣的我。不由打了个瑟缩却仍是咬牙站着。

    “这冬夜里的寒风最是要人命的。姐姐是连自己的身子也不要了吗。”如兰从身后走上來。说着便要拉过窗棂关上。

    我紧紧地扣住窗框。目光却望着院中的那几只红梅。想來应是又下了雪。院中的积雪又厚了几分。愈加衬的那红梅娇艳欲滴。甚至还有几缕暗香若有似无地飘过來。

    视线所及都是白惨惨的亮。入目皆是干干净净的雪地。虽是夜晚却比白昼还要刺的眼睛生疼。

    许是被刺痛。我缓缓闭上双眼。“不管那些话是谁告诉你的。你记着。该我的责任我半分也不会逃避。但是也不必把天下兴亡的大帽子扣在我头上。若非皇族中沒有了男子。谁又何曾把我这女流之辈放在心上。”

    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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