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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瑶脱掉外套，在陪护床躺下，“我猜你现在对他有滤镜了，一种名为救命恩人的滤镜。”
傅笙沉默。
时间一点点在安静中流逝。
罗文瑶都要以为傅笙睡着了，耳边忽然传来小姑娘略带迷茫的柔软嗓音，“有是有……”
“实不相瞒，文瑶姐，我现在的心态极其割裂。”
“一方面，的确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裴行末置生死于度外，救了我。”
傅笙怎么也忘不掉，自己心如死灰之际，看到裴行末出现在面前的惊喜和震撼。
“出于此，我现在其实很想亲近他，但是，一旦我离他太近，我的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浮现出他对我的欺骗，我会害怕，一害怕，我就会想远离。”
傅笙都想找周景澄来陪她聊聊，缓解一下这种割裂的状态。
她极度怀疑，这种状态持续太久，她会人格分裂。
罗文瑶不会多少安慰人的话，顺心而言，“这两者之间总不可能是完全平衡的，你觉得是亲近占上风，还是远离占上风？”
傅笙又思考了很久，“说实话，我不知道，辨不出来。”
“你呀……”罗文瑶无奈而担心，“我也想不出什么建设性建议，你跟随自己的心意走吧。”
傅笙嗯了一声，再次陷入沉默。
见话题告一段落，罗文瑶没继续跟傅笙开启新话题。
小姑娘伤成这个鬼样子了，需要好好休息。
罗文瑶拿起手机。
现在时间还早，她睡不着。
“文瑶姐。”傅笙蓦地开口，“你说，如果裴行末提出想要我以身相许，我应该答应他吗？”
好问题！
罗文瑶失笑，“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
“不过，我倒是觉得裴行末不会提这种要求。”
罗文瑶翻身面对傅笙，
“你想啊，他当年撒谎骗你，担心的就是你基于恩情的基础上喜欢他爱上他，他怎么可能挟恩图报。”
跟裴行末聊过之后，罗文瑶倒是有点理解裴行末的担忧。
人嘛，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总有一种高光伟岸的滤镜。
但这种滤镜，会在时间的推移中渐渐消失。
裴行末担心，傅笙因为他的救命之恩喜欢他，等救命恩人这个滤镜消失，她发现他没有她想象出来的那么好之后，会离他而去。
但理解归理解，罗文瑶无法苟同裴行末的做法。
“也是……”傅笙觉得罗文瑶说得有道理。
罗文瑶轻轻叹了一口气，“睡吧，现在先别想那么多，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养伤。”
“嗯。”傅笙乖巧极了，“文瑶姐晚安。”
“晚安。”说完‘晚安’，罗文瑶继续捧起手机。
她把手机的亮度调到最低。
要不是怕傅笙突发情况她发现不了，她想缩进被子里玩，这样手机光影响不到傅笙睡觉。
傅笙的确是困了。
闭上眼，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呼吸变得平稳绵长。
罗文瑶观察了小姑娘许久，确定她睡姿很老实，不会乱动碰到伤口，这才安心入睡。
“晚安。”
…
接下来好几天。
裴行末和罗文瑶两班倒。
裴行末负责白天照顾傅笙。
罗文瑶则是晚上过来，陪傅笙睡觉。
沈易得忙公司那边的事情，一天在医院待的时间不超过一小时。
傅笙又瞒着其他人，能过来医院陪她看她的也就这几个。
然而，赵书艺那边，傅笙没能瞒住。
喝着粥，看到赵书艺跟做贼似的溜进来，傅笙差点被呛到。
赵书艺基本是百分之九十九确定，这间病房里的是傅笙，她才没敲门。
饶是有心理准备，看到傅笙消瘦一圈，只能依靠倾斜升起的床头坐着的虚弱模样，赵书艺的眼眶仍是瞬间红了，
“笙宝！”
傅笙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艺宝？”
什么情况？怎么找过来的？
“好啊，你受伤这么大件事都不告诉我！”赵书艺佯装生气，但眼里溢满明晃晃的担忧。
看这情况，裴行末也知道傅笙估计是顾不上喝粥了。
好在病房大，他不用给赵书艺挪位置。
赵书艺没霸道到非抢裴行末的位置，自力更生拉椅子坐到病床另一边，
“你伤哪里了？现在还疼不疼？”
赵书艺连傅笙的手都不敢握，怕弄疼她。
傅笙主动抬手拉过赵书艺的手腕，“别担心，我没生命危险，医生说我再过几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就是走动的时候需要人扶着而已。
“艺宝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是目前傅笙最好奇的问题。
“呵呵！”提起这个，赵书艺就有些生气。
她看了眼在解决傅笙剩下的粥的冷冽男人，“裴少天天往医院跑，沈易又不去你住的小区接你，我隐约觉得不对劲，后来派人查了查医院登记的住院信息。”
傅笙：“……”
她就说，她的守口如瓶工作做得那么好，怎么还暴露了！
敢情是队友不靠谱！
“笙宝，你实话告诉我，郊外烟花厂的爆炸，是不是跟你受伤有联系？”赵书艺的女人第六感上线。
闻言，傅笙心虚地移开视线，“是有……”
她压根不敢看赵书艺，“不过都过去了，不重要，我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大事。”
不能告诉艺宝她差点被炸成烟花，不然艺宝能当场掉眼泪。
赵书艺直觉没那么简单。
见傅笙不想说，她心底叹了一口气，没顺着问。
赵书艺理直气壮提要求，“下次不许了！以后这种事情必须告诉我！告诉我了，多来个人照顾你也好啊！”
傅笙点点头，应下，“好。”
她不由得解释，“我这次瞒着你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担心事情捅到赵爷爷那，惹他老人家为我担心。”
赵书艺摆摆手，一点也不给面子地吐槽，“他老人家最近操心的事情特别多，多一件也没什么。”
“赵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吗？”傅笙顺着话题问道。
听到这句蓄着浓浓的关切和期待的话，赵书艺沉默了两秒，面上的神情不受控垮下来，
“……不是很好。”
傅笙一愣。
裴行末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抬眼。
“爷爷现在每天要吃大量的止痛药，我们每次问医生，医生都是摇头，都是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赵书艺眸色晦涩，语气又低又沉，
“而且……爷爷浑身上下开始浮肿，把手臂的肉摁进去，无法回弹。”
健康人的肌肉是有弹性的。
可……
赵书艺有时候稍微用力按一下爷爷的手臂，就会形成一个凹陷的坑。
陷下去的坑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弹起来。
看得赵书艺难过又无助。
傅笙心尖微颤，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会……那么快……
“医生说，可能过不了几天，止痛药会失效，他说癌症病人大多都是在病痛中离世的，等到止痛药失效，就真的……无力回天……”
这番话，是医生当着赵父赵母，赵嘉许赵嘉许兄妹的面说的。
听医生说完，他们谁也没说话，沉默了很久。
最后还是赵嘉许吸鼻子的声音打碎了那死寂一般的沉默。
傅笙深吸一口气，伸手扯裴行末的衣袖，“我最快能什么时候出院？”
不能拖到她身体完全好起来了。
傅笙怕。
怕再拖十几天，她连赵爷爷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裴行末拍了拍傅笙的手背，“最快也得后天。”
“那就后天！”傅笙当机立断，“后天办完出院手续，我们去赵家老宅找赵爷爷玩。”
“后天就能出院了吗？”赵书艺担心傅笙的身体，
“别勉强，我可接受不了短时间内失去两个最亲的人。”
傅笙刹时哭笑不得，“我的伤势没那么严重。”
“放心，肯定有医生的同意，我才会出院。”
若不是裴行末在这，傅笙都想撩起病号服下摆给赵书艺看看，她伤得最严重的只有小腹的一处伤，其他的不算什么。
赵书艺放心些许，“那就行，你也得顾好自己的身体。”
傅笙点点头，“知道啦——”
赵书艺在医院待了半天就走了。
实在是，她公司有事情要忙，家里也有事情要忙，不然她很想晚上留下来陪床。
迫切出院的渴望支撑着她，傅笙吃苦得要命的消炎药都不磨蹭了。
两天时间一晃过去。
到出院那天，沈易跟罗文瑶，还有裴行末一起到医院接傅笙。
在病房汇合后。
沈易去办出院手续，裴行末去取药，留罗文瑶陪傅笙。
看着傅笙坐在轮椅上，怀里捧了两束花，罗文瑶噗嗤笑出声，“幸好我没买花。”
她就知道裴行末一束，沈易一束，傅笙至少两束花。
捧两束花刚刚好，多一束会显得累赘。
傅笙是一束花也不想拿。
要不是想到去赵家，可以将花束借花献佛送给赵爷爷，这两束花都会被她留在医院病房。
“这段时间辛苦文瑶姐来照顾我。”
傅笙仰头看帮她推轮椅的美艳女子，软软乎乎地撒娇，
“等我好起来，我请文瑶姐吃饭。”
“哟。”罗文瑶轻挑眉梢。
这丫头向来是懂怎么拿捏她的，这撒娇撒得，裴行末看了得妒忌她好几天。
“既然你请吃饭，渝城最贵的餐厅是哪里来着，我回来这么久还不知道呢。”
别说，傅笙也不知道。
她在外面吃饭更看重环境和味道，很少关注价格。
“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