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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算账

作者:坠欢可拾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3-05-14 12:08:49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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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意一觉睡到大天亮,听到外面爆竹声做山呼,才头脑木然地睁开双眼,随后想起来今天是年三十。

    爆竹声此起彼伏,爆竹纸蹦的到处都是,连瓦上都偶尔有轻微响动,硝烟随风而起,无孔不入,不停歇无休止,定要让屋子里失魂落魄的人闻到喜庆气味。

    邬意怔怔躺了半晌,然后闻到了夹杂在鞭炮气味里的油香——今日铺子不开门,邬母一刻不闲,先是跪着两条腿满院子大擦大洗,随后颠着两条腿在厨房忙。

    他肚子里发出一声长鸣,催促着他爬起来,穿衣出门。

    一开门,就见云开雾散,雪过天晴,一轮红日涌出天际,金光大放,寒风带暖,水生縠纹,浮光溢彩,分外好看。

    这番天色与外面噼啪作响的鞭炮,相得益彰,十分喜庆,邬意心中苦闷酸楚,也冲淡不少。

    院子里晾晒着许多衣裳,邬父坐在小轮车上,不住展平衣角,见邬意出来,沉着脸道:“今天是过年,不与你计较,去叫你哥吃早饭。”

    邬意心头陡然一松,认定了昨夜邬瑾已经为自己开了罪,又把这些债独自揽在身上。

    从小到大,哥总是这样,凡是自己能扛的就一肩扛下,那一万多贯,哥也一定想到办法了——程三爷和莫姑娘都很有钱,莫姑娘脖颈上戴的那个金项圈,听说是实心的。

    邬瑾不必他叫,自己开门出来:“爹,我推您。”

    他推着父亲去正房隔间,拉开椅子,将邬父抱上去,又去厨房帮着端早饭。

    邬意紧紧跟在他身后,低声叫“哥”,垂着脑袋帮忙,邬母不知邬意到底欠了多少银子,看他这小心谨慎的模样,猜着起码有个几十两,恨的牙痒,只是大过年的,不便动手,只能狠狠瞪他两眼,让他先吃饭。

    早饭丰盛,程廷送的那一条羊腿,冻到今日邬母才舍得切开,一大早就炖了一锅子羊肉汤,蒸了独馅儿馒头,熬了羊杂烩。

    一家四口连吃带喝,吃完早饭,邬瑾见太阳好,且没有大风,就把邬父推出去晒太阳,邬母在厨房门口用醋水洗一整副驴大肠,等洗净刮好,就做卤驴板肠。

    邬意还是紧紧跟着邬瑾,邬瑾在太阳底下看书,他也去搬条凳子来,屁股还没坐下去,门外就拍的山响。

    门一响,邬意心头就“砰砰”直跳,嘴角抽搐,再看邬瑾,邬瑾已经起身去开门了。

    门外是刘家两个仆人,合力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樟木箱,见门开了,“嘿哟”一声,就将箱子再次抬起,直接搁在院子里。

    其中一个仆人对邬瑾拱手:“邬解元,这是我家大爷送来的账单,账房仔细算过,换成白银是一万一千八百六十一两,大爷说,请您仔细再算算,若是有些许出入,等过了年,您再去咱们家里算。”

    他又对邬意一拱手:“大爷还交代了,家里还有拓本,就是烧掉了也无妨。”

    说罢,他领着另外那个小仆告辞出门,邬瑾复将门关上,一回头,就见邬母两手水淋淋的站在箱子边,瞠目结舌,邬父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邬意。

    邬母尤恐自己听错,颤抖着问:“这是老二欠的债?一万多两?”

    邬意这才知道爹娘不知情。

    他惊恐地看向邬瑾,邬瑾点头:“是,但是数目不一定对,我要一张张查验过,才知道具体有多少。”

    邬母脑子里“轰”一声,一身气血,全都闭塞凝滞,一张干枯的面孔在一瞬间转变成死灰色,一只手急忙撑到邬父小轮车上,才没有昏死,两条腿却怎么都站不住了,直往下软。

    邬瑾连忙上前扶她,见父亲也是惊的瞠目结舌,手里端着的瓜子花生倒翻在地,两只手在小轮车扶手上攥的死紧。

    他们二人是苦水里爬出来的,却都没有听过如此庞大的数目,连神魂都跟着冰凉起来,身前身后都是茫然空荡。

    邬母挣脱邬瑾的手,挣命似的走到邬意身边:“这都是你借的?”

    邬意摇头:“阿娘,我没借银子,都是刘博文诱骗我的,他拿了账单子叫我签,说去了的人都得签”

    话未说完,邬母已经扬起手,竭力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畜生!”

    邬意的脑袋顺着力道歪在一旁,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上浮起一片通红指印,热血全都涌到了脸上。

    “你这畜生!”邬母上前拽他,拎着他的胳膊让他跪下,邬意颓然跪倒,膝下夯实的黄土经了多日积雪,已经变得柔软潮湿,膝上衣物瞬间浸湿,那湿意还在不断蔓延,从脚上、膝上,直侵入大腿、腰间、小腹、心口。

    他垂脸看向黄土,邬母的巴掌劈头盖脸打了下来,他又痛又悔,忍不住呜咽出声。

    “阿娘,”邬瑾上前扶住邬母,“您别急,凡事总有办法的。”

    邬母凹进去的眼眶里流出浊泪,扭身看向邬瑾,隐忍片刻,再也忍不住,两手抓住邬瑾胳膊,“啊”的一声,嚎哭出声:“老大,一万多两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猛然一口气上不来,晕厥过去。

    “阿娘!”邬瑾急急抱住邬母,一手急抚她心口,又去掐她人中,“阿娘!”

    “孩他娘!”邬父老泪纵横,急忙要伸手,全然忘记自己没了双腿,合身扑在地上。

    邬意跪在地上,看邬瑾抱起邬母进屋,随后回身来抱邬父,又去厨房倒热水进去,心中一阵怪异,仿佛这个家已经没他了。

    外面又起了鞭炮声,千门万户尽是欢笑之声,唯独邬家一片沉寂。

    邬母缓缓转醒,对着邬瑾,泪如雨下,邬瑾却道:“阿娘,我要对账单,这年夜饭,就全赖您操持了,叫老二跪进来,外面湿冷,膝盖跪久了,一辈子都落下病根。”

    邬母心头梗的厉害:“那个畜生,管他干什么,让他死了算了。”

    邬瑾又对邬父道:“爹,那账单太多,您是认得老二名字的,您帮我的忙,把没有老二名字的挑出来不要,总不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自己心里得有数。”

    邬父邬母都得了安排,渐渐止住眼泪,强忍悲痛之意忙碌起来。

    账单太多,又十分琐碎,饶是有邬父帮忙,也理的极慢,气氛沉重的吃过年夜饭,邬瑾继续算账,直算到半夜三更,才算明白。

    剔去来历不明的账单,还有八千九百七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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