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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微怔，转念想了想，脸色松缓下来。
江姑姑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看来她方才，还是太过急躁了些。
“苏常在，你先起来吧。”太后冲苏莳招了招手，笑道，“哀家方才发怒，也是太急于了解皇上了。这才一时情急，乱了阵脚。如今想来，此事倒是怪不得你。”
苏莳起身，微微低头。
太后沉吟片刻，道：“你说有一段时间，你在内殿，皇帝在外殿批阅奏折。那个时候，你可听见了什么？”
苏莳歪头想了想，点头。
“哦？”太后精神一震，“你都听见什么了，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苏莳舔了舔笔尖，写，“昨日皇上似乎说到了什么调兵遣将，还有京营的金吾卫之类的词儿。皇上好像是说，过几日，要去京营阅兵呢。”
这回太后看着那纸条，脸色一下子严肃不少：“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莳点头。
“很好。”太后顿了顿，微笑，“哀家有些乏了，苏常在你先出去吧。小江，你去送送苏常在，顺便再给她些赏赐。”
“是。”
江姑姑心领神会，低头出去。
送苏莳出门时，江姑姑和颜悦色地额外解释道：“太后娘娘一向是个宽容驭下的人。方才她生气，也不是为了你，只是因为想要了解皇上罢了。”
苏莳点了点头，笑了笑、摆摆手，以示自己绝不敢介怀此事。
江姑姑微微一笑：“苏常在当真是个好孩子。”
“江姑姑。”苏莳舔了舔嘴唇，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缓慢唇语道，“我能不能问您一件事。”
江姑姑吃力地读懂了苏莳的唇语：“苏常在有话尽管问。”
“好。”苏莳笑笑，睁着纯洁的大眼看江姑姑，“太后很想了解皇上，是不是。”
江姑姑一怔，笑道：“那当然是的。太后和皇上虽然不是亲生母子，却胜似亲生呢。太后的舐犊之情，可是做不得假的。”
苏莳点点头：“可是既然太后娘娘想要了解皇上，那她为何不自己去问？”
“……”
江姑姑的笑容，一下子就窒住了。
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更是没法做出合适的回答。
沉默片刻，江姑姑咳嗽一声，道：“苏常在在昭阳殿待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内殿还有事，奴婢先行告退。”
不等苏莳回应，江姑姑直接离开。
苏莳纳闷地看着江姑姑的背影，挠了挠头。
江姑姑回到内殿，轻声道：“太后娘娘，方才苏常在问了奴婢一个问题。”
太后问：“什么问题？”
“她问……”江姑姑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您既然是想了解皇上，那为何不自己去问。”
太后怔然，脸色冷了下来：“这是她自己想问的，还是别人问的？”
江姑姑道：“自然是苏常在自己想问的。”
“那倒是还好。”太后冷哼一声，“连这样的话题都问得出口，可见是个傻的。区区一个傻子的话，倒也没必要在意什么。眼下哀家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皇帝和京营那边是怎么回事。”
京营顾名思义，便是驻扎在京城边上的天子近卫。
自从本朝立国以来，京营的兵权便一直掌握在皇帝手里。
这一点从无例外，即使傅默渊即位之初手上没什么权柄，即使丞相李复动过不少次歪心思想将京营兵权拿回来，也一直都没成功过。
“皇帝少数能调动的兵力，就是京营和几支数目不多的边军。”太后眯起眼睛，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显是在算计着什么，“在这一点上，尧王还不如他。不过……若是加上其他人手里的军队，那尧王的势力，就能稳压皇帝一头了。”
江姑姑问：“娘娘的意思是？”
“很简单！”太后阴沉一笑，“皇帝动了京营，这显是要打造一支只死忠自己的军队，真刀真枪要跟哀家对着干了。既然如此，哀家也没必要再给皇帝留脸。眼下皇帝和京营眉来眼去只是个开始，哀家不如早他一步，尽早准备好了。”
江姑姑点头：“娘娘高明。”
“哀家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雨许多年，所知道的东西，自然不是一个刚登基没多久的皇帝可比。”太后微微扬起下巴，神态骄矜，“去叫丞相来一趟。”
“是。”
眼看着江姑姑就要离开。
太后忽地想起什么，叫了她一声：“对了，小江。你去宫外传话的时候，顺便拿哀家仓库里那盆两尺高的珊瑚去，赏赐给上柱国。”
“上柱国大人？”江姑姑茫然，“这是为何。”
“要想从旁人那里获利，哀家自己就得先出点儿甜头给他们。”太后笑意凌厉，“要不然，旁人如何肯为哀家卖命。——先前哀家拉拢苏常在打探消息，用的是这一招。眼下既然哀家用得上上柱国，那么，哀家对他自然也不会吝于赏赐。”
江姑姑心底渐渐明白了什么。
她变了脸色，低头告退。
……
苏莳回到清从殿里，想想刚才太后的举动和话语，心底仍然后怕。
她真的遵从傅默渊的吩咐，将自己听见的一切都告诉了太后。但是……这样做，当真不会有什么后果吗？
她心里正发愁，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听闻平家那位上柱国，进了后宫。”
“怎么会？大臣无故，是不得进入后宫的呀。”
“你有所不知，这是太后特地批准的。说是为了免去娴妃娘娘思亲之苦，特地让上柱国进宫一叙……可见平家当真是权势滔天，就连太后也要格外照拂娴妃娘娘呢。”
“太后娘娘也当真是宽仁得很啊。”
阿筠听得皱眉：“这帮小蹄子，只会嚼舌根子。小主，奴婢这就去把她们撵走。”
苏莳摇摇头。既然那群人乐意说闲话，那就让她们说去好了。
阿筠叹气：“小主，您就是人太好了。”
苏莳回头拿了纸笔，问阿筠：“阿筠，嫔妃们的娘家人，是可以进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