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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黄昏，犀牛山，暴雨】
恶土的黄昏一定会起沙尘暴，但有种情况例外，那就是下雨。恶土也会下雨，一年就那么几次。如果黄昏时下雨，那就不是沙尘暴，而是暴风雨加冰雹。唐集坐在山洞里，看着洞外哗啦啦的狂风暴雨，心情跟天气一样糟糕。前晚没睡，昨天没睡，昨夜几乎没睡。今天上午在跋涉，下午漫山遍野的找柚子，也是完全没睡。疲倦、饥饿、寒冷、焦虑……，总共负面情绪一波波袭来，让他非常的不悦。
论理说，柚子今天早上应该到犀牛山，比他来得更早。他中午到达犀牛山，把犀牛山上上下下翻了一遍，都没找到柚子的爪印。他又等了一个下午，也没等到柚子。他知道柚子肯定出事了，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他无法外出。他只能坐在山洞里，一会担心柚子没逃脱龙城堡垒，一会担心柚子遭遇怪物袭击，一会担心柚子吃错东西，一会担心柚子迷路。别的还好说，如果柚子没逃过龙城的监禁，那真是麻烦大。
盘龙金杖就在旁边，象征劳无惧输得多惨。如果柚子还在劳无惧的手里……
唐集都不敢想象后果，不断后悔自己不该单独留下柚子。
天色渐渐昏暗，暴雨依然没停止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夹杂噼里啪啦的小冰雹。山洪从洞口哗哗流过，时不时漂过一些被淹死的怪兽尸体，唐集没有管它们。反正尸体不会跑，可以等雨停了再去捡。如果谁敢抢尸体，那他多加一道菜就是。
越是深夜，气温越低，暴风雨渐渐变成暴风雪，又飘飘扬扬的下了好一会。唐集迫不及待的钻出山洞，但只看见一片黑暗。积雪覆盖了那些发光的砂砾岩石，遮蔽唯一的夜间光源。没有这些光，唐集与普通人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在黑夜里寸步难行。唐集站在洞口茫然发呆一会，又打了个喷嚏，然后意识到自己穿得太少。遮蔽风沙的斗篷在战斗中遗失，他只穿一件皮衣，寒风一吹就浑身冰冷刺痛。
唐集只好退回到山洞里面，倒出背包的东西，试图找一些有用的。最近战斗频繁，他都尽量轻装上阵，背包里只有武器，没有一点生活物资。他只好缩到山洞最里面，把空背包垫在地上，然后蜷缩着休息。这几天实在太累，他不知不觉睡着了，在梦中见到柚子。柚子好小好小，在他怀里使劲打滚，咿咿呜呜的使劲哼哼。
也不知睡了多久，唐集被洞外的异响惊醒，立刻握住刀柄戒备。这声音比较复杂，有嚓嚓的踏雪声，也有哗哗的拖行声，以及另一些杂声，应该是一只动物拖着另一只动物的尸体。踏雪声比较轻，拖行声比较重，表明这猎人比猎物要小很多。唐集连忙回忆哪些掠食动物个头很小，却能拖动大几倍的猎物。他想来想去也只想到食金蚁和几种蚁类。这些蚁类最多拳头大，六条腿。外面这只动物绝对是大多了。
唐集被勾起好奇心，打算仔细看看这只力气强劲的小动物。但小动物把猎物拖到山洞口，就飞快的跑走。唐集非常郁闷，纳闷自己哪里暴露了？然而没过多久，那拖行声又出现，它又拖来一只猎物，也放在山洞口旁，然后风风火火的跑走。唐集看得更加奇怪：“难道这是它的窝，不对呀，食物应该在山洞里面，不会放在洞口。”
这小动物不断拖回尸体，一具具的堆在山洞外。等东方天际传来第一缕曙光时，山洞外面的尸体已经堆成一座小山。那小动物最后拖回一只几百斤的巨蜥尸体，就再也没有出现。唐集没能等到小动物的脚步声，只好出山洞查看。雪地上有两种足迹，一种类似灵长类的手掌，有五根纤细的手指。另一种很特殊，爪垫是椭圆形，前面五个小圆点，后面较远的位置还有一个小圆坑，不符合唐集知道的任何一种动物。
两种足迹很有规律，五指爪印总是在前，特殊爪印总是在后，平均间距大约是70厘米。在有些地方，五指爪印会消失，只有特殊爪印……。唐集看了一会足迹，脑中浮现出小动物的轮廓。这是一只能直立行走，也能四足爬行的小兽，不包含头尾的大约是50－70cm。它的前掌灵活，后足强健有力，能一步跳出六七米远。
“犀牛山难道有什么变异猿人？”唐集很疑惑，然后检查堆积的野兽尸体。所有野兽都没头和内脏。唐集经常这么处理猎物，因为头上骨头多肉少，携带不方便，内脏容易腐烂，没法携带。这只小猿人也这么处理猎物，难道是英雄所见略同？他疑惑的继续检查，发现所有尸体的脖子都是咬断的，部分颈椎上还有深刻的牙印。
唐集霍然站起，眯着眼睛观察周围。一般怪兽都不会啃骨头，一来骨头没有营养，二来骨头硬得厉害，牙口咬不动。整个恶土只有一只怪兽有事没事吃骨头。它的牙齿极其坚固，能够压碎最坚硬的头骨。它的咬合力匪夷所思，能够切断粗壮的大棒骨。它还拥有匪夷所思的消化力，能够吃下体重一倍的骨头，然后迅速消化掉。
这只怪物就是柚子。事实上，柚子不止吃骨头，还喜欢吃矿石、金属、宝石。
“柚子，你在哪？”唐集喊了一通也没回应，心念一动改口喊：“吃饭啦。”
前面的一块岩石后，缓缓伸出半个娇小的脑袋。她扒着岩壁，战战兢兢的瞅着唐集，只露出上半张脸，两只小眼睛黑白分明，朦胧湿润，正是唐集与柚子分别时见过的。只不过现在这双眼睛所在的脑袋，有乌黑的头发，有细细的眉毛，有小小的鼻梁，有扁平的额头。额头中央有三只鲜红的菱形复眼，中央一只较大，两侧的比较小。如果没有三只复眼，这压根是一个人类的小屁孩。就算有三只复眼，也只是一个脑门长三只复眼的小屁孩。唐集记忆中的柚子，可是有一颗满嘴獠牙的锥形鲨鱼头。
唐集看傻眼了，过度震惊以至于嗓子变音：“是……是你吗？油子。”
这小家伙慢慢的脸红了，额头也通红通红，几乎与复眼同色。
“柚子，你怎么变成这样？”唐集迈出一步，想要默默这小家伙。
小家伙吓得哆嗦一下，转身撒爪就跑，完全暴露了身体。唐集完全看傻了，以至于忘记追赶。她现在跟八九岁的儿童差不多大，有尖尖的耳朵和微卷的黑发。她的躯干已经完全是人形，只是覆盖细腻的白鳞，分布云彩一样的红色斑纹。肩膀和臀部以下的四肢维持过去的特征，有粗糙的盾鳞和锯齿尖锐的骨甲。手足则是各一半，人形的手掌覆盖鳞片，指尖是尖锐的钩爪；人形的脚掌也覆盖鳞片，脚跟有个类似尖鞋跟的尖角。她的尾巴保持原状，尾根粗壮，往上急遽变细，尾梢是带倒钩的尖刺。
小柚子跑出几米见唐集没追过来，又在岩石后躲着，扒着边缘探出半张小脸。
唐集好一会才回神，一边跑一边喊：“柚子，别跑，快让我捏捏。”
小柚子又转身就跑，像小狗一样爬着跑，蹦蹦跳跳跑得飞快。唐集追不上，就故意脚底打滑，惨叫着滚下旁边的山崖。小柚子立刻掉头跑回来，比刚才逃跑快了不止三倍。她一把抓住唐集衣领，一手像碎冰锥一样钉入山崖。唐集立刻反手抓住柚子的胳膊，另一只手揪住她的尾巴，笑着说：“如果你真想逃，我怎么追得上。”
小柚子小脸通红，哆嗦着蜷缩成一团，钉入山崖的小手也无力脱出。唐集早有准备，踩着凸出的岩石稳住身体，然后抱着柚子爬上山崖。他不明白柚子为什么变成这样，但只要柚子平安健康就好。现在柚子回来，他感觉整个世界都亮堂堂的，天空是这么明亮，空气是这么清新，昨天的黑暗压抑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唐集回到山洞，把柚子放在背包上，笑着问：“吃过了吗？”
柚子抱腿坐着，小脸埋在膝盖上，咿唔咿唔的哼哼几声，说的是曾经的兽语。
唐集眼睛一转，笑着问：“说人话试试？”
“吃……吃过。”柚子细声回答，声音有多重，似乎有三四个人一起说话。
“有没有吃饱？”
“嗯唔……咿唔……”
“说人话。”
“饱……饱了。”
“那还要不要吃？”
“啊呜……啊呜……”
“说人话。”
“还……还要。”
“看来是我家的柚子没错。”唐集故意很夸张的长长叹气。
柚子知道唐集逗自己，便生气的瞪着他，脸蛋鼓得圆圆的，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眉心拧成一小坨，粉色的两片小唇撅得老高，精致的小鼻子还有细细的皱纹。唐集又忍不住笑了，刚刚三分钟的笑容比以往三年还多。他用手指戳着柚子的脸蛋，笑着说：“肉肉的，软软的，粉粉的，滑滑的，柚子啊，原来你是一只女孩子啊。”
“哇啊啊啊啊……”柚子生气的尖叫，“柚子要吃肉。”
唐集笑着摇摇头，去洞口挑一只沙鼠拎回来，用尖刀剥皮剔骨。柚子立刻不生气了，积极帮唐集的忙。但她的手指不灵活，平常没事，一旦拿东西就不停颤抖。唐集拿起她的小手爪子摸了摸，关切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柚子抽回小手爪子，用力拍打小脑袋：“这里的里面差一点。”
“休眠半途截止，导致神经功能没有发育完全？”唐集问。
“嗯，差一点点。”柚子拍拍沙鼠，示意唐集继续切肉。
唐集继续剥皮切肉，又问：“这次，你是要变成人吗？”
“一直想……”柚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的说：“跟小集一样。”
“想跟我一样，所以要变成人？”唐集疑惑的问。
“啊呜哇呜……就是就是……”柚子手舞足蹈的解释，一会是兽语，一会是人语。唐集听了一会，终于明白了情况。柚子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与唐集不一样，出于某种本能，她渴望变得跟唐集一样。但变形需要一个前提：摄入足够多的生物样本，最好是直接吃几个。她要变成人，必须摄取人的生物样本，吃人是最方便的。长期以来，恶土唯一的人类是唐集，柚子没办法吃掉唐集，所以一直没有变成人。
“难怪你死皮赖脸也要吃掉莫威。”唐集没好气的翻个白眼。
“唔，小集让柚子吃饭的，才不是耍赖。”柚子瞪着小眼睛，正儿八经的狡辩。
“如果我不打断你，你会完全变成人吗？”唐集问。
“不知道。”柚子回答的超级干脆。
“不知道？你想变成人，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变成？”唐集问。
柚子用力点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肉。
唐集只要放弃追问，切下一块后腿肉给柚子，顺手捏捏她纤窄的肩膀：“好吧，假设我能理解你能变成人，但你怎么越变越小？好歹你吃得都是大人？”
柚子脸红了，一边吃肉一边含糊的解释。——唐集走后不久，就有一群人去整柚子，为两个女中尉报仇。柚子杀死这些人冲出玄武，但受伤比较严重，就跑到沙漠里快速自愈。柚子能快速愈合伤口，但会消耗额外多的热量和营养。如果食物充足，那倒没什么。如果不补充却强行复原，就会分解其他器官和组织，类似拆东墙补西墙。她把东墙拆一半补西墙，南墙拆一半补北墙，房子矮了一半，个头自然变小了。
“以你当时的体型，就算减一半重量，也比现在大？”唐集问。
柚子假装没听见，埋头只管吃肉。唐集也不问，切一块肉拿在手里等着。柚子很快吃完肉，眼巴巴看着唐集手里的。唐集晃了晃手中的肉，微笑着说：“你懂的。”
柚子没办法，只好解释后面的故事。——她睡醒后发现自己瘦了很多，心情非常不爽，就去城堡搞破坏，抓女人补充体重。但龙城战士不是吃素的，打得她回去睡了第二次，第三次……。每次战斗，她都会吃一两个人，然后在快速愈合中消耗更多重量。经过一整夜的纠缠，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只剩这么点了。
唐集把肉都递给柚子，无奈的叹息：“唉，我服你，多补补啊。”
柚子小眼睛笑眯成月牙儿，叼着肉片使劲点头。
唐集怜惜的揉揉她的小脑袋，去洞外拿第二块食物。
柚子呆呆望着唐集，也举起爪子摸摸自己头顶，然后困惑的拧紧眉心。
唐集拿着大块肉回来，见柚子叼着肉发呆，“太阳打西边出来，不吃肉啦？”
柚子刷的小脸通红，慌张的摇摇头，然后抱起肉猛啃。她的个头小了很多，嘴巴也变小很多，但吃相跟过去一样，连肉带骨的一起啃，嚼都不嚼就往下咽。唐集见她吃得这么想，压抑的饥饿不知不觉也涌上来，也跟着一起吃生肉。
太阳渐渐升起，气温不断升高，昨夜的冰雪快速消融，化作清水流入滋润干燥的沙土。恶土的植物贪婪吸收水分，沙土中的种子迅速破土而出，发芽抽枝长成成年植株。那些成年植株努力的开花授粉结果，把成熟的种子播入土壤，等待遥遥无期的下一次降雨。其他地区的植物要半年才能完成的工作，恶土的植物半日就全部完成。这就是恶土，地球最残酷的荒漠，在这里生存，要抓住每一丝机会去努力。
唐集也不例外，短短半日几乎完成普通人一个月的工作量。剥兽皮制作皮革，再用皮革制作新衣服、新斗篷，以及毯子、睡袋等等；把肉类削成肉片，晾晒成肉干；用星环制作备用的子弹；为左臂制作新的人工皮肤。他还给柚子量身制作背包和腰带，修好机弩给柚子用。他还用多余的肉驯服两匹齿狼，起名叫杨宗保和穆桂英。驯兽的主要负责人是柚子，但柚子不是人，没有人权，所以功劳算在唐集头上。
中午时，唐集牵着齿狼杨宗保下山，所有干粮都打包由杨宗保背着。另一匹齿狼穆桂英跟在后面，驮着柚子和所有的宿营工具。柚子像猴子一样蹲在皮鞍上，眼巴巴的瞅着杨宗保的驮包。杨宗保显然误会了，紧张害怕恐惧的一路夹着尾巴，时不时紧张的呜呜哀嚎。穆桂英更是害怕，毕竟这天杀的祸害就在她的背上。
中午不是最热的时间，早上复苏的植物都还在，一路能看到郁郁葱葱的绿草。看惯了过去的荒漠，这些青绿简直是全世界最漂亮的颜色。柚子被清新的气息感染，跳到地上兴奋的狂奔,从山脚呼啸冲到山顶，又从山顶呼啸冲到山脚。远远望去，一只红白相间的小女娃像疯狗一样漫山遍野的疯跑，让人肃然起敬之余又滑稽想笑。
唐集拉了拉绳索，小跑着说：“走吧，我们也快些。”
两匹齿狼听不懂人语，但也明白唐集的意思，加快脚步跟唐集一起小跑。柚子屁颠屁颠的跑回来，跟在齿狼屁股后面跑。两匹齿狼受到惊吓，纷纷加快脚步。唐集跟着有些吃力，就对柚子说：“这两口子被你吓怕了，你太近它们紧张得厉害。”
柚子放慢速度，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两匹齿狼放松一些，也跑得慢一些。唐集竖起大拇指挥了挥，夸赞柚子的威慑力。柚子很是开心，哇哇叫喊着扑上去，给穆桂英的屁股一爪子。穆桂英吓得嗷嗷惨叫，夹着尾巴就跑。杨宗保也跟着一起跑。唐集没能抓住绳索，只能看着两匹齿狼跑走，无奈的说：“好了，我们的补给。”
柚子知道自己闯祸了，立刻撒开爪子发狠狂奔，追着齿狼跑过前面的山坳。唐集知道自己的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所以也不着急追。刚下过雨，沙土潮湿，柚子和齿狼留下清晰的足迹，很容易追踪。而且犀牛山距离蓝草原并不远，只要不是背对着走，怎么走都能在日落时到达。所以唐集并不着急，循着足迹慢慢走。
大约三公里后，齿狼的足迹与柚子发生混杂，相互缠绕和绕圈。柚子已经抄到齿狼前面，把齿狼赶往蓝草原的方向。唐集又追踪二三公里，发现齿狼偏离蓝草原的方向，柚子又抄到前面，把齿狼赶往蓝草原。唐集已经可以确定，柚子在故意玩追逐游戏。这么明目张胆的追逐是很危险的，很可能招惹什么猛兽，以前的柚子绝对不会这么闹。现在的柚子不仅个头变小了，心态似乎也变幼稚了，变得爱玩爱闹。
“好吧，我来擦屁股吧。”唐集把刀枪拿在手里，做好战斗的准备。
又追踪大半小时，唐集还真发现一种危险猛兽的足迹。比巴掌还大的梅花瓣足迹，前端没有爪印，表明这是一种超巨型的猫科动物。一些足迹里粘着一点蓝绿色草叶，表明这怪物来自蓝草原。蓝草原只有一种超巨型猫科动物，唐集管它叫‘蓝电’，因为它的皮毛是蓝黑花纹，冲刺速度快得看不清，如同一束蓝色闪电。蓝电极度危险，但从不离开蓝草原。它们的蓝黑皮毛在黄土荒漠太醒目，是抓不到猎物的。
唐集一边纳闷蓝电的异常，一边加快追踪的脚步，却又看见另一个不可理喻的情况：新鲜的人类鞋印。龙城人和长安人要么穿动力装甲，要么穿防辐射服，脚印都特别大。这个鞋印很紧凑，只是普通的越野鞋底，比唐集的脚短一截，估计是女人的。也就是说，恶土有一个跟唐集一样无惧热压的女人，也在追踪柚子。
唐集又追踪一会，发现女人与蓝电的脚印出现并列，表示她们是并肩行走。情况更加明了了，这个女人与蓝电是一伙的，或许是蓝电离开蓝草原的主要原因。她可能是魔芸，因为魔芸会在蓝草原等他。她也可能是其他人，比如有敌意的坏人。唐集不能确定她是谁，所以迅速整理身上的装备，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
翻越一道山谷后，唐集听到山坳另一边的异响，有女人的说话声，还有齿狼与蓝电相互对峙的低吼。他舔了舔右手拇指，用潮湿的指尖判断风向，然后顺着方向小跑，绕一大圈到下风口，才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慢慢爬上山坡，便看见山下的情况。柚子和两匹齿狼在谷底，被一个白袍女和一头蓝电夹在中间。蓝电在对面的山坡上，正与两匹齿狼呜呜对吼。白袍女在下面的山坡，背对着唐集，正与柚子喊话。
“跪下举起手，老娘不操烂你的脸。”白袍女挥舞着猎枪，正气急败坏的叫喊。
柚子抱着机弩，用兽语问候白袍女全家男女老少的生殖器官，气势一点都不差。
唐集默算自己与白袍女的距离，蓝电与白袍女的距离，蓝电的冲刺速度，柚子与两匹齿狼的阻截效率，发现己方的优势实在太大。他简单的深呼吸蓄力，毫不犹豫的冲下山坡。眼中的一切又骤然缓慢，他看见自己正慢慢跑下山坡，对面山坡的蓝电正努力冲来。柚子慢慢抬头看他一眼，慢慢扔掉机弩，和两匹齿狼一起扑向蓝电。白袍女反应是最慢的，像九十八岁的老太婆一样慢吞吞转身，缓慢调转枪管。
一切都很慢，白袍女慢，唐集也慢，但唐集的心思不慢。自己冲刺的速度，身体重心的起伏，起手的速度和角度；白袍女的身体动作，转身的速度，起手的速度和角度；自己现在的弱点是什么，优势是什么；白袍女的弱点是哪里，优势又在哪里……。这一切的一切，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推算最有效的战术。
一切又恢复繁杂，唐集冲刺间抬手一枪，一发子弹命中白袍女的猎枪中段，直接把枪劈成两截，引发弹匣子弹的爆炸。白袍女被炸得踉跄后退，踩空摔下山坡。唐集收起土星再次加速，如猎鹰俯冲一般掠下山坡，凌空截住白袍女，抓住她重重摁在地上。他随后用右膝抵住她的小腹，用刀对准她的眼睛，冷冷的说：“别动。”
白袍女没有动，闭上眼睛喘了几口气，平静的问：“唐集，是我，魔芸。”
唐集早有类似的猜测，所以并不惊讶，立刻问：“我吃了几条鱼？”
“吃鱼？”白袍女疑惑的问。
“你不知道？”唐集冷冷的问，刀尖微微转动几下，似乎随时要扎下。
“知道，但当时我没数。”白袍女说。
“那你最好记起来，否则你的眼珠要粘上你的脑浆。”唐集冷冷的说。当初在地下河边，两个长安战士无聊的钓鱼，打算把钓到的鱼放生。他当时饿得厉害，便厚着脸皮讨了几条大鱼吃。这是他认识魔芸的开始，当时魔芸在场。如果这个女人真是魔芸，那应该知道唐集吃了几条鱼。如果不知道，那很可能是假的。
白袍女思考一会，平静的说：“五条大鱼，将近一米长，没有鳞片和眼睛。”
唐集立刻放开白袍女，随手把她拉起来，然后跑去阻止四只怪兽的混战。
柚子不知怎么办到的，竟然用尾巴捆住蓝电的两条后腿，正抱着蓝电的尾根狠咬。杨宗保正与蓝电抱团对咬，都满身是血。穆桂英正撕咬蓝电的肚皮，很快会掏出肚皮。唐集不知道该怎么下手阻拦，怪兽咬架可不是古代的拳击，教练喊停就能停。尤其是齿狼，这家伙拥有巨大的锥形牙齿和恐怖的咬合力，咬住就不愿意撒口。
“柚子，别打了，不是敌人。柚子，柚子……”
唐集希望柚子能最先停战。但柚子压根就听不进去，呜呜咬得更凶。就在这紧要关头，一种平和的奇妙力量从后方爆发，笼罩住唐集，也笼罩住四只咬成一团的怪兽。唐集莫名其妙的轻松下来，没有焦虑，没有烦恼，内心奇妙的平静。蓝电和两匹齿狼都松开嘴，很平静的并排趴着，如同驯服的家犬。柚子屁颠屁颠的跑到唐集跟前，像小狗一样乖巧蹲着，小尾巴哗哗摇得欢快。转眼间，这场混战停止了。
魔芸抬着右手走来，中指的宝石指环正绽放柔和的光晕，释放那和平的气息。唐集一直专注于打斗的事情，直到现在才看清她的模样。她的个子很高，比寻常男人都高半头，黑发整齐盘在脑后，微卷的刘海中分着，额头开阔饱满，正中嵌着一枚椭圆的暗红宝珠。她的肌肤很白，非常的细腻滑嫩，下巴尖尖的，脸颊略显削瘦，如同正在成长的青涩少女。但她的眼眸明亮深邃，沉寂着历经无数岁月的智慧，仿佛能够看懂人心，让人不由自主的尊敬。如果她闭上眼睛，让人感觉只有十六七岁，如果她睁开眼，又让人感觉非常成熟。青涩与成熟在魔芸竟然得到统一。
唐集鞠躬行礼，认真的说：“非常抱歉，刚才失礼了。”
魔芸淡然的抿嘴一笑，无一言一语，却让唐集明白了她的不介意。她蹲在蓝电跟前，轻抚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从指尖一种温暖柔和的白光。这些伤口快速愈合，只剩一些无毛的白疤。她治愈了蓝电，又治愈两匹齿狼，最后来到柚子跟前，去摸柚子的后背。柚子被蓝电挠了一下，后背有三道口子，不严重，但还是出血了。
柚子回头瞅瞅魔芸的手掌，小眼睛眨巴两下，小鼻子微微噏动，然后张嘴。唐集眼疾手快，立刻捂住这小孽障的嘴巴，同时掐住她的尾巴。魔芸也意识到不对劲，却继续抚摸柚子的后背，直到伤口完全愈合，才微笑着收手：“刚才她要咬我？”
“抱歉。其实她不是想咬，还想要吃。”唐集坦率的说。
魔芸有点笑不出来，“呃，你所谓的吃，是咬下一块肉，再吞到肚子里？”
“可能不只是一块肉吧。”唐集可是知道柚子变人只变到一半。
魔芸笑不出来了，不客气的说：“好吧，看来我们有很多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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