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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嫡妃 正文 第117章 过墙梯

作者:凤凰惜羽 分类:异界 更新时间:2016-06-03 13:50:14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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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柔和流转温情的目光淡淡落在她写满惊讶的眉宇间,他略一俯身,含着华艳清凉气息的温热呼吸便缓缓拂近她耳垂,少女闻着他近在咫尺的淡香,脸禁不住微染霞色,她娇嗔睨向他。

    “我说了,今晚一定会让你有意外收获的,你知不知道坐在那年轻女子旁边的中年男子又是何许人氏?”

    东方语讶然看他,轻声问道:“你认识他?”夫人姬氏与东方贤同时隐秘地出现在这江中画舫,已够令人诧异了。难道那气度狡雅的中年男子还是个大有来头之人?

    “那个是吏部官秩三品的耿大人,旁边那女子便是他掌上明珠。”

    东方语怔了一下,随即目光透着几分狡黠玩味,凉凉笑道:“难怪……”

    “原来是另攀高枝了。”虽说东方夜这个大将军的品秩也不低于三品,但文臣武将,和平时期,自然是文臣比较受重用,而武将的作用,只有在有战争发生的情况下,才能突显出来。

    吏部三品,那是有权决定各地官员升迁的了。

    少女盯着桌上精致的美食,一瞬想得出神。

    墨白又微微含笑道:“最有趣的是,这位耿大人只有一位掌上明珠,但在这位耿言暖之上,却有三位哥哥,而其中一位,因为幼时高烧而落下神智痴呆的残疾毛病,现年近三十,仍然未娶。”

    东方语垂着眼眸,悠然抿着酒,听得很用心;她知道墨白不会无的放矢说大堆无关紧要的废话给她听。

    “而今晚,他们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自然是双方家长在帮着相亲;但大少爷若想娶得那位耿大人的掌上明珠,自然还得答应一些附加条件的。”

    东方语闻言略略挑了挑眉,“附加条件?什么样的附加条件?”

    她目光一凝,无意便落在纱帘朦胧那头的夫人脸上,虽然夫人的表情看不真切,但仍隐约可见夫人神色间透着讨好的意味。

    少女眨了眨眼,凝视对她相对而坐的妖魅男子,眼神渐渐锃亮如星,唇畔也随之现出浅淡诱人的媚艳笑意。

    附加条件——年近三十未娶的痴儿……嗯,有意思的一场婚姻交易。

    墨白见她笑容幽然深长,眼神带着迷离狡黠,随即也淡淡笑了起来。

    那晚江中游画舫窥见之后,诺大的东方府似乎仍如往昔一般,姬素怜虽一心想讨好夫人,好让夫人为她作跳板;但有了意外不断的前车之鉴,她已经不太敢明目张胆做什么出挑的举动了。

    姬素怜小心翼翼讨好着夫人;而夫人眉梢处处则在最近的日子时常会流露出莫名喜色;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敢去绿意苑招惹东方语的;所以她眼下的日子在东方府可谓过得风生水起;如意之极。

    就在这种表面风平浪静的气氛下;这一天未到正午,绿意苑忽然迎来了一位神色焦灼的意外不速之客。

    “四姨娘请坐。”东方语目光淡淡,面容微微带笑,态度亲切又保持着适当距离,“四姨娘可是稀客。”

    四姨娘捧着那上好的碧螺春,看了看浮游水面的叶子,眼神透过袅袅迷蒙水汽,仍压抑不下内心自然流露的焦灼。

    “二小姐,妾身知道今天来得唐突,可——”四姨娘略略咬了咬唇,看她那神情,似乎暗中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语气一顿,目光坚定地看着绝色少女,“妾身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推脱这件事,求二小姐你指点指点妾身;若是此事能成,妾身以后愿意全力为二小姐你效劳。”

    东方语笑意晏晏转动着明亮眼眸,语气不急不疾,悠扬自起,“四姨娘,你可言重了。”

    眉目略垂,目光已远在窗外斑驳的树影下。

    “四姨娘,你还是起来说话吧,你可是我的长辈,你这样若是让别人看见,那可不好。”少女语气淡淡,眉目笑意嫣然,眼角掠过欲躬身向她行礼的四姨娘,葱白手掌略略上扬,旁边的夏雪立时便上前一步,暗中使劲将四姨娘托了起来,令四姨娘无法对东方语行完这一礼。

    “二小姐……”四姨娘见她不肯受礼,心下更加焦急得不行,“请你无论如何再帮妾身一回,若是能令小妮躲过这一劫,妾身以后……”

    “四姨娘,”少女微微转身,眨着明澈眼眸瞟着四姨娘,缓缓道:“你就算想要让我帮忙,那起码得先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说吧。”

    “我若连前因后果都不明,就夸下海口要帮你,这样的话你敢信吗?”

    四姨娘怔了怔,随即面露喜色,连连点头称是:“对对对,都怪妾身急糊涂了。”

    “唉,其实这事说起来也不复杂。”四姨娘在东方语那带有安抚人心力量的眼神下,从最初的焦急不安慢慢安定了下来,她看着笑靥如花,神态坦然从容的绝色少女,叹息道:“夫人昨天对妾身说,大少爷准备要迎娶吏部耿大人的千金耿言暖为妻;但是对方父母在答应这门亲事的时候,提出了一个要求。”

    重点来了!

    少女眸光微闪,凉意随之飘过。

    她露出一贯懒洋洋的卓绝笑容,不动声色瞥了四姨娘一眼,问道:“哦,提了要求?这要求莫非跟四妹妹有关?”

    四姨娘垂首,脸色泛着无奈,苦笑着,叹起气来,道:“正是。”

    “二小姐,不瞒你说……”四姨娘看定她,目光满含期望,“这件事,妾身看也只有你才能有办法解决。”

    “四姨娘你可别抬举我。”少女笑得谦虚,眼神幽远而虚空不见实处,“到底什么情况我还不了解呢,你该知道,我这人可不爱说大话。”

    高帽人人会戴,可不见得人人都能戴得起戴得稳。

    “妾身就是知道二小姐你是性情中人,这才敢冒昧唐突来求你施以援手。”四姨娘眼里掠过一片讪讪的尴尬之色,不过那悻悻表情很快又被她的无奈给掩盖了过去,“其实那耿大人提出的要求,便是让夫人将府上其中一位小姐下嫁到耿府去,偏夫人就选中了小妮。”

    “这不是好事吗?”少女惊讶挑眉,“四姨娘你为何要千方百计推脱?”

    “二小姐你是不知道哇。”四姨娘说到这,神情透着恼愤与无奈,眼底也微微泛起了水光。这倒是看得东方语心下一软,她料不到四姨娘对东方妮还真有几分慈母心情,并不全是存着为日后有依靠而打算。

    “若真是什么正常的公子少爷,就算是夫人让小妮嫁过去当个妾侍,依着小妮眼前的情况,妾身也只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将这苦暗自认了;可是——”

    她忽地一停,语气蓦然透出一股犀利之风,面色霎时转出一丝狰狞痛恨来,“她给小妮许的是什么人啊,那个男人从小因高烧而烧坏了脑子,说得好听是耿家的大少爷,小妮嫁过去就是个正经八百的大少奶奶,可说实在的,就是个徒有虚名的老傻子而已,再好听的名份有什么用。”

    “嫁一个不知冷不知热的傻子;那不是要将小妮往火坑里推,白白害了她一生吗?”四姨娘眼眶微微透着湿意,她垂着头,神情透着几分沉重,“妾身纵是再没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妮日后凄苦度日啊。”

    东方语眸光转了转,她沉吟了一下,才道:“那夫人已经决定了这事了吗?是不是连耿家前来下聘的日子都已经选好了?”

    “对方以长幼有序为借口,说是得让身为兄长的大少爷先娶亲,作为妹妹的耿言暖才能出嫁;夫人为了能让大少爷尽快将耿家千金娶进门,那能不和对方商定日子呢,这下聘的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六呢,若是到时聘礼一下,小妮她……下半生可就完了。”

    四姨娘掏出手帕抹着眼角,神情透着凄怨与无奈,她瞄了瞄东方语,才又道:“妾身明知小妮嫁过去是毁了她一生,你说,我怎能不着急,可我又没什么法子改变夫人的决定!”

    东方语默默算了算,今天已是二十八,距下月初六可不到十天了,看来夫人还真是心急呢。

    她掠了满脸期盼的四姨娘一眼,沉吟了一会,露出为难的神色,缓缓道:“四姨娘,这……我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府里小姐们的婚事,按规矩都应由当家主母作主,既然夫人已经决定了这事,连下聘的日子都和对方定好了,我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四姨娘一听这话,心下顿时凉了半截,可她仔细一想,又觉得事情还没到绝望的地步,因为东方语并没有一口将她给回绝了,这明显是留有退路呢。

    “二小姐,只要你能帮小妮度过这个难关,妾身向你保证,以后一定唯二小姐你马首是瞻,如有违背,妾身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四姨娘看定少女明丽眼眸,忽然跪地举起五指,对天发起毒誓来。

    “四姨娘,你快快请起,你何必发这种毒誓,这不是要折煞我这个小辈么!”

    东方语眸光微闪,澄亮眸子里透着不明意味,她虽然上前虚扶了四姨娘一把,但语气并没有松口的意思。

    四姨娘站了起来,暗地咬了咬牙,再次狠下心肠,极快道:“二小姐若是不信,妾身可以拿小妮甚至是妾身自己的父母起誓;如若他日妾身违背此约,小妮永远嫁不出去;而妾身的父母——他们老无所依,死无所葬……”

    “四娘娘,你快别说了。”少女乍然大惊,连忙打断了四姨娘,她垂下眼眸,神色冷淡中透着平静,而轻微流转的明亮眼眸,隐隐透出她异于常人的智慧,“我想了想,推脱这门亲事的办法倒是想到了一个,不过这个办法若说出来,可得委屈四妹妹了。”

    她目光一转,便凝落在急切的四姨娘脸上,悠悠道:“四姨娘你可得三思才行。”

    “二小姐你有什么办法只管说出来。”四姨娘面露惊喜,泛凉的心渐渐有了回暖之势,“暂时受点委屈算什么,能为日后长远打算才最重要。”

    “既然四姨娘决意如此,你且附耳过来,我将那办法说与你听。”少女朝四姨娘轻轻招了招手,眼神透着莫名隐忍与狡黠。

    四姨娘这会哪还能顾虑那么多,闻言,立时欣喜异常凑了过去。听完少女小声将办法说完之后,她只略略沉默了下,便将眼底那一丝犹豫与诧异给压了下去,道:“二小姐你放心,这事虽会令小妮蒙受点委屈,可这个办法却是极好,若是耿家自己来退的亲,夫人就不能将过错怪罪到我们身上。”

    “呵呵……既然四姨娘主意已定,那我也不多说了。”少女佯装无意掠看了窗外的天空一样,忽然惊讶道:“哎呀,看这天色,该传午膳了,要不四姨娘你留在这用过膳再走?”

    四姨娘微微僵笑了一下,眼角掠看天色,见日光确实已由当空而开始偏斜,当即飞快道:“不了,妾身多谢二小姐的好意,不过今天妾身唐突前来已是打扰,妾身这就告辞,不耽误二小姐你用膳。”

    送走了识趣的四姨娘;夏雪倒是有了满腹疑问,“语姑娘,上一回你已经仁慈放过四小姐一次,这回你为何还要出手助她,让她按照夫人的意思嫁到耿府去,不是挺好吗?”

    “夏雪。”东方语回首看着夏雪,神色一正,才慢慢道:“我倒是很想将东方妮嫁到耿府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若是她的出嫁能给东方贤带来极大好处的话,那她就嫁不得了。”

    “其实就算今天四姨娘不来求我,我也会想办法搅黄这婚事,不让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响。”

    “既然如此,那方才语姑娘你为何还要一直推托四姨娘?”夏雪闻言,又疑惑了。

    “夏雪,若是她一开口,我马上就爽快答应她,她一定会觉得我不尽心,此外,她觉得我帮这个忙帮得太过容易,在她心里,我这个二小姐就没那么有用了,她若从心里轻视我,试问以后又怎么可能会尽心尽力为我所用呢!”

    夏雪愕了半晌,才看着眸光流丽的绝色少女,幽幽道:“那语姑娘给四姨娘出的是什么主意?”

    少女回眸,笑眯眯看着夏雪良久,才慢吞吞道:“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现在说了出去,那个办法可就不灵了。你只管睁大眼睛看着就是了。”

    风瑟瑟的午后,由于天色暗沉,乌云垂压,一派风雨欲来之势,街上行人甚少;而这个时候挑着偏僻人稀的小巷行走寻医问诊的人,多半患有什么不欲人知的隐疾。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连东方府看守后门的家丁也偷懒缩在耳房里打盹;然而,就在这样风雨飘摇的午后,从东方府无人看守的后门,有一个身形纤细的身影将整个人都裹在肥大的披风里,蹑手蹑脚里脚步匆匆忙忙自后门溜了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竟然是孤身一人,连个贴心的下人丫环都没有带;可见她一定是去做什么隐秘之事。

    她从后门离开东方府之后,便径直从大街上拐入了僻静的柳条巷,奔向巷子深处那不起眼的医馆,虽说这个恒仁医馆门面有些寒酸,再说它开在这样僻静的巷子深处;便多少有些遮掩什么的味道。

    但这恒仁医馆在百姓中的名望却是极高;这里的大夫尤其擅长治疗妇女疾病;所以,那个从东方府后门溜出去的女子七拐八拐之后,直接到了恒仁医馆。

    “四小姐,你来了,快请进吧。”她一出现在恒仁医馆门口,立时有人上前将她引进里面去,她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但进入单独的里间后,她自然脱下了掩人耳目的肥大披风,露出了原本的样貎,这女子不是别人,赫然是被捕兽夹毁了容的东方妮。

    在医馆小厮将她引到里间之后,一会便有一位鬓发花白的大夫走了进来。

    “四小姐,你最近觉得身体怎么样?这个月的月事正常些了吗?”

    “柳大夫。”东方妮垂着头,神情羞怯中透着郁闷,她抬起眼角掠了柳大夫一眼,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小声道:“还是老样子,一时提前一时推后,紊乱得很,连一点规律都没有。”

    柳大夫垂下精光微闪的眼睛,沉吟了一会,才道:“那请四小姐伸出右手让老夫先把把脉……”

    半个时辰后,东方妮咬着嘴唇,神情透着沮丧与失望,重新穿好她那件肥大得可将整个人缩在里面不露面目的披风,低着头,在小厮的引领下,离开了恒仁医馆。

    但是,因为她情绪低落,所以出去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跨出门槛的时候,竟然不小心与另外前来看诊的一位衣着华贵妇人碰撞了一下;她连忙变着声调,匆匆说了声“对不起”便逃也似的加快了脚步离去。

    那妇人看了看被东方妮撞到之后,意外勾破的衣衫,有些气恼地皱起了眉头,正巧医馆的小厮也认识这位妇人,便态度恭谦地出来引她进去,“耿夫人,你里面请。”

    “嗯,今天人不多吧?”妇人扭头望了望大堂,忽然问道,“对了,小信哥,刚才那位姑娘也是这里的常客吗?看她的神态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撞到人也只是无甚诚意丢句对不起就跑了。”

    “哦,刚才撞到耿夫人那位姑娘来我们恒仁医馆有一段时间了,她是因为先天不足,导致身体过虚,有些宫寒之症,大概是苦恼着日后嫁人的事……”

    “咳,小信哥,你将夫人带到里间,就赶紧出来帮忙。”柳大夫皱起眉头,双目射出一股冷光,有些不悦地轻咳了一声,打断小信哥的说话。

    小信哥迎上他不悦的眼神,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刚才竟然一下口快,无意透露了病人的隐秘之事。这对于他们恒仁医馆来说,可是大忌!这么想着,他有些战战兢兢地瞟了瞟柳大夫。

    耿夫人一见这气氛,垂着眼睛,有些了然地轻咳了一声,道:“哦,小信哥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小信哥有些后怕地掠起眼角,瞄了瞄脸色不悦的柳大夫,顿时低着头飞快走到一边去。

    而柳大夫忙完手头的事,才进入里间替耿夫人看诊。

    “柳大夫,你不要责备小信哥,刚才的事是我一时好奇才随口问多他两句;你们恒仁医馆的规矩我懂;其实小信哥也没跟我说什么。”耿夫人在柳大夫把完脉后,才幽幽开口为小信哥解释。

    “耿夫人。”柳大夫写好方子搁下毛笔,才看着她,缓缓严肃道:“病人们愿意来我这恒仁医馆,并不是因为我柳某的医术有多么高明;想必夫人你也知道,外面比柳某医术好的人多了去;为什么病人们舍近求远愿意到我这恒仁医馆求医,我想夫人你也该心知肚明才是。”

    “我无意要责备小信哥,我只是让他牢记我们恒仁医馆的规矩而已。”柳大夫默默叹了口气,“要知道,这信誉要建立起来可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可要毁了它,那可用不了一朝一夕,兴许一个无意就可以将多年辛苦点滴建立起来的信誉毁于一旦。”

    耿夫人脸色微微变了变,想起来她刚才确实有些不妥;这里的规矩她是知道的,不但严禁医馆里的人向外人透露病患的身份与病情;同时还不许病患之间相互打听。

    “好了,耿夫人你只需按时服药,下个月按时再来复诊一次,你的病情大概就能痊愈了。”柳大夫将人拿了方子出去抓药,神色已恢复平静,言语间也没有再提起刚才小信哥无意泄密的事。这总算令耿夫人忐忑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些。

    耿夫人的贴身妈妈扶着她出了恒仁医馆之后,突然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态来。

    耿夫人有些困惑地看着她,道:“莫妈妈,你都跟了我几十年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何必在这遮遮掩掩,让人猜着难受!”

    “夫人,那请你恕奴婢多嘴了。”莫妈妈想了一下,倒也爽快道:“刚才我们进门时撞了你那位姑娘,奴婢看着怎么觉得她有些眼熟?”

    “莫妈妈,你什么时候练成了金睛火眼了?”耿夫人神色缓和,微微打趣起自己的贴身妈妈来,“她整个人都包裹在肥大的披风里,你竟然能看出她是谁来?”

    “夫人你见笑了。”莫妈妈神色认真而透着严肃,她微侧着头,想了一下,才道:“奴婢觉着眼熟,并不是因为奴婢刚才看到她的容貌,事实上,她裹成那个严密的样子谁看得清她长什么样子;奴婢是觉得那种感觉熟悉;就像……”

    莫妈妈顿了顿,在脑里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才又带着不确定道:“奴婢兴许没见过她这个人,但一定是见过她的画像,所以才会对她有熟悉感。”

    莫妈妈这么一说,耿夫人顿时也狐疑起来,她是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妈妈的;一双眼虽说不上毒辣,认人准到分毫不差的地步,但,凡是经过这个妈妈双眼看过的东西,她十有八九都不会弄错。

    “哎,见过就见过吧,这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何必再费这心思去想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刚才不过无心撞了我一下,这衣裳勾破了就破吧,顶多再新做一件便是,我总不能为了一件衣裳,千方百计去打听一个姑娘的身份,然后非让她赔偿吧。”耿夫人无所谓地笑了笑,“耿府可不差这个钱。”

    耿夫人虽是这样说,可莫妈妈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太踏实,当下口头是应了;但她已经决定要私底下将那姑娘的来历打听出来;不为别的,就为去了她心底那份存疑也好。

    然而,莫妈妈此时根本没有料到,她无意坚持的事情,竟会在后来引起一系列的风波。

    两天后,莫妈妈听着她让人打听回来的消息,一时惊诧莫名,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惊诧过后,立时厉声叮嘱那人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对我说过之后,你就让它烂在肚子里,永远也不要吐出来,明白吗?”

    那负责打听消息的老婆子见她露出如此声色俱厉的神情,一时有些战战兢兢的懵了,连声应道:“你放心,出了这,这事绝对会在我肚子里烂碎一辈子。”

    “这我就放心了,你去吧!”莫妈妈神色略缓,目送那婆子走了之后,她立时转身,急匆匆进入耿夫人的院子去。

    莫妈妈看见无人在耿夫人左右,立即上前神色凝重道:“夫人,奴婢知道那天在恒仁医馆门口撞到你的那位姑娘是谁了。”

    耿夫人见她神色不对,一时怔了怔,才笑道:“莫妈妈,我不是让你不用去打听人家姑娘的吗?”

    “请夫人恕奴婢多事,但——”莫妈妈警剔地望了眼四周,才压着声音飞快道:“奴婢发觉那位姑娘真实身份时,还顺便知道了另外一些事情;那些事,奴婢想,夫人还是早点知道的好。”

    “怎么了?”耿夫人看她言辞谨慎,一时心下疑窦横生。

    “那姑娘可是东方府的四小姐。”

    “哦,原来是她,难怪我觉得跟她有莫名的缘分。”耿夫人轻笑,神态随意。

    莫妈妈心里却是暗暗着急起来,“夫人,你别忘了,我们撞见四小姐那天,可是在恒仁医馆门口,到时她的举止还十分的慌张。”

    耿夫人闻言,终于收起了无所谓的态度,心下凛了凛,紧张之意渐生。

    “你刚才不是说还打听到另外的事情,你说说,都是关于那位四小姐什么样的事情?”

    莫妈妈瞄了下四周,小心翼翼凑近耿夫人耳边,低声而迅速地说了起来:“夫人,奴婢听说,四小姐因是早产儿,所以生下来就患了先天不足之症,而因为这事她的身体并不太好,况且……”

    莫妈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耿夫人的脸色在她的声音中慢慢变成了铁青色。终于听得莫妈妈说完,耿夫人气煞之下,握起了拳头,咬牙恨声道:“岂有此理,她竟敢向我们隐瞒如此重要的事情,若是那四小姐是那样的人,我们还让她进耿家的门干什么!”

    耿夫人说罢,怒气冲冲找耿老爷去了;眼下这情况,得尽快让耿老爷知悉,绝不能便宜了东方家,让他们的掌上明珠言暖这样嫁过去。

    两个时辰后,耿大人携着耿夫人,急匆匆到东方府探访夫人姬氏。

    名义上说是探访,但夫人一见二人脸上那气呼呼的表情,心下立时提了起来,面上不动声色露着微笑将二人迎到了她的全福院说话。

    一入全福院,夫人立时将所有下人都摒退出去,并且让亲信荣妈妈牢牢把守着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所以,他们几人在里面谈了一个多时辰,并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但可以想见,耿原夫妇与夫人姬氏之间的谈话并不愉快;因为耿原夫人自全福院离去之时,脸上皆是不满的郁郁之色。

    而夫人除了在一旁轻声陪笑外,还一再微笑保证会尽快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送走了耿原夫妇,夫人立即差人将四姨娘叫到了全福院来。

    “四姨娘,”夫人垂着目光诡冷的眼睛,沉着脸,慢条斯理呷着茶,半晌,才拿眼角瞟了眼四姨娘,道:“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小妮的身体那么虚弱呢?”

    “啪!”夫人突然将杯子往楠木方桌上重重一搁,语气含着咬牙切齿的恨意,“虚弱到因为先天不足而患了什么宫寒之症?嗯?她这个宫寒之症患得很及时啊!”

    “夫、夫人!”四姨娘不敢抬头,战战兢兢一味垂首,声音微微透着痛苦与惧怕,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了?小妮她……的月事不是这两年才刚来么?头一年,妾身也是知道她的月事向来不准期,但起初只是以为那是初来的关系,所以一直没将它当回事。”

    四姨娘小心翼翼瞟着夫人阴寒得滴水的脸,审慎又道:“可妾身看她的情况,今年也是这样,心里怀疑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所以在几个月前才逼着她去看大夫……没想到,大夫竟说她的情况乃是因为不足月出生导致的虚寒之症,妾身心里也替她着急啊,若是她这宫寒之症一天治不好,那她以后可就连做娘的权利也没有……可妾身这事又怎么好开口向夫人你明说呢!”

    四姨娘说着,小心翼翼中透着几分无奈,她幽幽叹着气,满脸的惴惴不安。

    夫人心下恨得牙痒痒,但四姨娘已经伏低做小将来龙去脉清楚解释了一遍;她记得东方妮出生那年,确实不是足月出生,这事再追究下去,也不能责怪四姨娘。

    但心里被一口气堵着,夫人觉得难受死了,她冷眼一瞪四姨娘,冷然道:“虽说如此,可你让小妮看诊的时候,为什么不小心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得了宫寒之症,也不知道避讳点,还大大咧咧的生怕别人认不出她是东方府的四小姐来?”

    四姨娘闻言,登时恼色自脸上浮起,她暗地咬了咬牙,含着委屈道:“夫人你若这么说,可真是冤枉妾身和小妮了;妾身纵是再不知事,也知道患了宫寒之症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意味着什么,你说妾身能让小妮毫不避讳地去寻医问诊吗?”

    “夫人你若觉得妾身有意让小妮将这事宣扬出去的话,那夫人你早该知晓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夫人听闻四姨娘这番言辞犀利的反驳,一时也被噎得哑口无言。

    细想起耿原夫妇之前的谈话,眼下,怪也只能怪东方妮自己不小心;又那么倒霉恰巧让耿夫人给撞见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小妮的病让她好好的治。”夫人皱着眉头,懒洋洋挥了挥手,也不好再抓着这事不放,而将四姨娘摒了出去。

    四姨娘离开全福院之后,在夜色降临之际,悄然去了绿意苑一趟,将夫人的反应悉数告诉了东方语。

    又对东方语千恩万谢之后,才又避过众人耳目离开绿意苑。

    次日一早,东方府就忙碌起来。

    据说是有贵客上门造访,夫人令全府的人都得打足精神好好招待贵客,不得有失东方府的颜面。

    “小姐,你猜夫人这回如此隆重,她要招待的贵客到底会是何人?”

    东方语淡然睨了圆脸丫环一眼,凉凉道:“胭脂,你有空的话就给我收拾收拾这些满地洒的草药吧!你管她要招待谁,反正又不关我们的事,还有,她不是一早就差人来说,让我们没事不要到前院晃吗?她这意思如此明白你还不懂呀!”

    胭脂不满地皱起眉头,噘着嘴气哼哼道:“小姐,奴婢就是不懂了,她那么紧张那位贵客干什么?还差人说那样的话,生怕我们会到前院给她捣乱似的。”

    “小姐,奴婢听说,大小姐的情况最近好了很多。”相比胭脂的忿忿不满,罗妈妈说起话来,可就平心静气多了。

    “嗯,麻烦罗妈妈你跟我说说,她的情况好到什么程度了?”少女回眸,带着撒娇的味道看向罗妈妈,“嗯,她的情况你说得越详细越好。”

    夏雪从外面进来,听闻这话,心下也疑惑道:“语姑娘突然想了解大小姐的情况干什么?”

    “嘿嘿……这个嘛,山人自有妙用。”少女双收一扬,绝色容颜露出一贯的漫不经心之态,道:“你们以为夫人今天隆而重之宴请的贵客会是谁啊?这件事除了跟她的宝贝儿子大少爷有关,只怕她还想趁机将她那得了失心疯的宝贝女儿也推销出去才是!”

    听她们这么一说,夏雪与罗妈妈露出恍然大悟之情;而胭脂还是一脸懵然不知的模样。

    “小姐。”罗妈妈沉吟了一会,道:“奴婢听说,大小姐现在大多时候,都会一个人沉默呆呆地坐上半天,她只要不发疯不骂人,安静下来的时候,看起来跟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而且,大少爷这些日子一直费心为她搜罗什么去疤痕的良药,她脸上原本十分难看的抓痕现在也淡了许多。”

    “安静下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少女垂目,神态哦吟里透出渗人凉意,忽而挑眉,晏晏笑道:“那若是她突然受到什么刺激呢?会不会立刻就失常?”

    罗妈妈没有迟疑,几乎立即点了点头,道:“这倒是真的,若是一受刺激,她的确立刻就会失去常性,完全疯颠起来。”

    “真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少女懒洋洋笑了笑,随即垂首不语。

    沉默了一会,少女突然抬头,眸光闪闪地看着夏雪,嘻嘻笑道:“夏雪,你能不能在眼下避开夫人的耳目,去一趟四姨娘的院子,让她做一件利人利己的事。”

    夏雪想了想,才道:“嗯,虽说在夫人严密监控撒网的监视下,这件事很难办到,不过我一定会想办法避开夫人耳目,将姑娘的意思传达到四姨娘耳中的。”

    东方语点了点头,“那就好,这事只好辛苦你了。”

    她说罢,朝夏雪招了招手,便开始对夏雪咬起耳朵来。

    夏雪点头,脸色古怪地瞟了瞟她笑意嫣然的绝色脸庞;目光带着几分惊异与不解,旋身出了绿意苑;半个时辰后,夏雪回来了;而东方府也迎来了夫人口中尊贵的客人。

    毫无意外的,到访的客人果真是耿原夫妇;而夫人早就表现出十分温和端庄大方得体的样子站在门口亲自相迎了。

    宴,酒过饭足之后,今天真正的重头戏该上场了。

    夫人一个眼色,令荣妈妈差人去绮香苑将早打扮好的东方舞领出来;当然,这人保持适当距离才能增加美感。

    所以东方舞扶着贴身丫环平儿的手优雅缓缓而来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进入到饭厅,夫人只是让人教导她在外面,在耿原夫妇视线可及的地方,让她随意的转几个身,做几个低俯身低头嗅花的动作,让耿原夫人远远观看着她优雅的举止与透着朦胧美的神态,便已足矣。

    夫人看着耿原夫妇眼里皆露出满意的神色,她冷冷撇着嘴角,才微笑问道:“不知耿大人和耿夫人对她可曾满意?”

    “嗯,端庄娴淑,举止优雅大方,倒是个不错的姑娘;”耿夫人与耿大夫对望了一眼,随即微微含着讥讽道:“不过,就不知这位小姐会不会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

    夫人闻言,脸色立时微微生变,但很快又被她硬挤出的僵笑给掩饰了过去,“耿夫人可真会说笑。她可是我的亲闺女,断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症;只不过……”

    夫人说到此,脸上默默流露出惋惜心疼的神态,道:“她的脸在一次意外中被一只灰猫给抓伤了;不过你们已经亲眼见过她的模样,就算她脸上有抓痕,还是掩盖不了她原本姣好的容貌,不知二位觉得我说得可对?”

    耿原不动声色又遥望了外面的东方舞一眼,道:“东方夫人不必担心;所谓娶妻娶贤,这相貌美丑与否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品德!”

    耿夫人也随即微笑附和道:“对,品德才是最主要的。”

    她心里同时还补充了一句:但更重要的是,这位大小姐可不要像之前那位四小姐那样有什么宫寒难孕之症才好;她的儿子可不需要什么美人,只求未来的儿媳妇能生儿育女,让耿府的大少爷后继有人便行。

    夫人看着耿原夫人满意的表情,顿时放下心来,便使了眼色,让人将东方舞带回绮香苑去,只待初三那天一到,耿府前来下聘之后,舞儿这桩婚事便算是成了。

    但是,谁也没料到,就在东方舞淡出他们视线,拐入走廊回绮香苑的时候,却被一只凶残扑飞过来的乌鸦给惊到了。

    那只乌鸦突然飞出,嘴里还发出响亮的“鸦鸦”声,爪子上牢牢抓着什么东西,一路恼怒而慌张地自空中扑飞回旋,却因为被搭长在柱子木架上的藤蔓所阻,一时无法飞越出去。

    它凶残狠戾的目光与那惊恐的叫声,一下就惊吓到东方舞,她当场便神情疯颠,失态无状地捧头恐惧大叫起来。

    夫人听闻东方舞突然发出的凄厉惊叫声,心中蓦地一紧,她直觉站起来要往东方舞所在的位置走去,但她站起来的时候,眼角骤然掠见耿原夫人疑惑的目光,一瞬,她满心透凉,脚下却似钉住不会动了般,这一刻,她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只得用眼神暗示旁边的荣妈妈前去看个究竟。

    就在夫人尴尬担忧无措的时候,东方舞惊恐惧怕的叫声反而越来越厉害了。

    这一下,耿原夫妇二人看着夫人那眼中极力掩饰的慌张,遂即齐齐站了起来,脚步一动,便欲过去一窥究竟。

    就在这时,在东方舞惊叫声声那条回廊处,突然再度传出一声透着惊喜的叫声:“呀,那祸害东西在那呢!你们快过去捉住它。”

    ------题外话------

    哈哈,这桩交易婚姻到底成不成?

    这无头撞出来的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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