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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七将油纸伞撑好，防止雨水打湿信件。
“我来撑伞，你看看信中的内容吧。”沈七对玖儿道。
玖儿也没犹豫，直接将信封展开。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和署名，玖儿便将信封拆开，从中摸出了四五页信纸。
沈七与玖儿对视一眼，玖儿便将信纸慢慢展开。
纸上是娟秀的毛笔字，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
“真是一手好字！”玖儿不禁赞叹一声，道：“真难想象这手字是出于一个青楼女子之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写字的人是一位大家闺秀。”
沈七没接话，而是示意玖儿快读一下信中的内容。
玖儿点了点头，便开始读起信上的内容：“正在读信的人，恭祝你万福金安……咦？这封信竟然不是写给王二苟或王二丫的！”
沈七也不禁一愣，旋即道：“看来，秋菱姐早就知道她要出事！因此这封信是故意留给想要寻找真相之人的！”
玖儿点了点头，继续读道：“……我名为秋菱，想必您已知晓。我亦知当您读到此信之时，恐怕我已遭不测。但我并不害怕，也不后悔。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狗子哥和丫丫。狗子哥大名叫王二苟，若您是归云镇本地人，自然是知晓他的‘大名’。若您是外地人，我想等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应该与他相熟了吧！因为我知道，我若是死了，狗子哥一定会为我伤心……”
玖儿不禁停了下来，然后默默看了看信件后面的内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沈七，低声道：“……后面就是述说秋菱与王二苟、王二丫认识的经过了。与二丫所说基本一致。”
沈七点了点头，神色也有些凝重，“后面应该有她遇害的前因后果吧？”
玖儿看了看欣赏内容，道：“唔……有。这里你听一下：第一次见到万少爷是在半年前的‘收割节’，那日刘妈妈说来了贵客，让我和夏荷前去迎接。我本想拒绝，但刘妈妈却说对方出手阔绰，进门便每人打赏十两银子。我想起与狗子哥的约定：等攒够了一百两，他便赎我出去，我们便可以在一起了。我已经偷偷攒下了三十两，狗子哥那里应该也攒了不少吧？说不定这次陪侍过这位贵客以后，便能凑齐一百两了。我这样想着，便允了刘妈妈。”
“初次见到万少爷，他红着脸低着头不敢跟我们说话，甚至看都不敢正眼看，哪里会挑选姑娘陪侍呢？我便知他是第一次进入烟花场所。夏荷知道我与狗子哥的约定，便将机会让给了我。”
“果然如我所料，万少爷根本什么都不懂。我素来听说万少爷胸有才赋，是难得的才子。这种自诩文人的来到烟云坊，大都是喝酒陪诗弄对，真正想要共度春宵的也非多数。我心中一直记挂着狗子哥，亦不愿将身子交给旁人糟蹋，便哄骗他烟云坊乃是文雅之地，来此的客人大都是为了写对吟诗一类。万少爷竟也信了。”
读到这里，玖儿不禁有些触动，看了眼远处的王二苟，低声道：“一个混混竟有如此痴情女子记挂……真不知你们是幸运还是不幸……”
“刚开始，我认为万少爷是正人君子，而且出手确实十分阔绰。他每次来见我也都循规蹈矩，从不逾礼。甚至他还与我提起过，等到明年开春，他便与好友同赴建阳参加会试。那时我还想，如此上进又有文采、有担当的男子，不知是多少大家闺秀眼中的良配呢！这样的才子，却又为何会来到烟云坊这样的烟花之地呢？”
“直到三个月前，他终于告诉了我实情。原来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万老爷从外面领回来一个比他年长两岁的少年。一问之下才知这少年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虽然那时万少爷年纪不大，但是对于家族事务只晓得也不少。他以为父亲将那个兄长领回万家，就是为了培养他，好在将来把家主之位传给他！因为万家家主，向来都是由长子继承。”
“而万少爷本人也不知从何时起得了一种怪病，每当他心绪波动变大时，便会身心异常痛苦，甚至有时还会自残。遍访名医均无效后，万少爷便将一身怒火撒到了他那位兄长——万乐俞少爷身上。随着年龄的增长，万少爷似乎对万乐俞少爷越发痛恨。”
“后来万少爷曾多次要求万老爷宣称自己才是长子，而万乐俞乃是二子。但是万老爷却一直没有同意。直到半年前万主母，也就是万少爷生母去世后，万老爷竟将万家一半的产业交给了万乐俞少爷打理。万少爷对万家和万老爷终于彻底失望，于是便日日流连烟云坊。”
读到这里，沈七和玖儿不禁对视一眼。
“我想万乐平在这些事上不至于对秋菱姐撒谎，”沈七低声道：“但却与万家主所说的颇有出入。看来万承业家主对我们说的，不全是实话啊！”
玖儿点了点头，道：“万承业此人看似慷慨正直，背地里却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耍这般手段！看来昨晚他所谓的救子心切，也有不少水分！”
“若非知道万乐俞非他亲生，我都有些怀疑谁才是万承业的亲生儿子了！难怪万乐平会那么想不开！”沈七道。
“是啊，”玖儿挑了挑眉，眼神散发出一丝危险，“看来万家的水真是深得很！连我都被骗过去了。居然被万承业这个匹夫当成了小孩儿耍！”
“咳咳……玖儿姐，息怒，息怒！”沈七忙讨好道：“真相……真相重要。”
玖儿冷哼一声，继续读道：“原本我以为万少爷是个可怜人，没想到他竟也是个阴险小人！”
沈七不禁暗道一声：来了！
“三个月前，由于临近年关，烟云坊也是要歇业的。虽然坊内众位姐姐妹妹大都没有什么亲人了，但是按照往年的习惯，我们都要置办些年货，在坊内热热闹闹地庆祝一番。我与夏荷、桃子她们一同去年集上置办年货的时候，却偶然见到了万乐平少爷与城东徐记药铺的徐掌柜在偷偷商量着什么。我便装作不经意间经过，听到了‘人参’‘下毒’什么的，我才知道万乐平少爷要对万乐俞少爷下手！”
“所幸二人都没有察觉到我。但从那日起，我便有意无意地套万乐平少爷的话。最后终于让我知晓，万少爷是打算在万乐俞少爷去山中收购药材的时候，将那些有毒的人参混到其中，这样万乐俞少爷收购药材收到了毒人参，定然会被万老爷严厉训斥。而万乐平少爷则适时出面为万乐俞少爷求情，这样万乐平少爷自然会被万老爷高看一眼。而那些有毒的人参从哪里来，一切就都不言而喻了。”
“若事情真朝着万乐平所计划的那样发展，恐怕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沈七叹息道。
“我原本以为万少爷有如此计划，自然也能妥善处理毒人参。虽然让人有些不耻，但还不至于害人。事实上我却想错了。万乐平竟然让我来试毒！”
“什么！”沈七不禁大吃一惊，“这个畜生！”
玖儿张了张口，也万分惊讶，道：“秋菱姐与万乐平虽然算不上什么朝夕相处，却也算得上君子之交了吧？居然让秋菱姐试毒！果然万家没一个好东西！”
“从那日起我便知道性命已不在自己手上，不知何时便要一命呜呼了。虽然万少爷向我保证那毒药不会要人性命。但我却明白，他想要完成计划，自然不会只用一种毒药！当我提笔写下这些的时候，我已经被迫试了三次了。前两次我并没有觉得有太大的不适，但是昨日所试用的人参茶，却让我极为恶心难受。我怕要不了多久，就再也无法见到狗子哥和二丫了。”
玖儿读到这里，手有些微微颤抖。
她难以想象，在那种境地下，秋菱需要承受多大的煎熬。
“我不知道这封信究竟能不能被人看到，但我会尽一切可能收集证据的！我不怕死，但我不想见到万乐平再用毒药害人。我也知道万家势大，我不能害了狗子哥和二丫，也不能害了房里的姐妹。我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
信写到这里，原本应该是有一个人名，却被墨迹重重涂掉了。
玖儿明白，秋菱在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内心是十分纠结的。一方面她想要让别人知道她的死因，让人知道万乐平的险恶。但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势力强大的万家，会报复帮助她的人。
真是个单纯又可敬的姑娘！
“假如你已经看到了这里，我想要请求你帮我一个忙。当初万乐平赏的银两，我全都藏到了一个地方。若是您能帮我这个忙，我愿将那藏钱之所如实相告！我想请求您想办法带狗子哥和二丫离开这里！离开归云镇！这里是我和他们相知相识的地方，如今我已不在了，他们留在这里只会徒增伤感。可是我不愿他们为了我这个已死之人伤心流泪。求求你们带他们离开吧！离这里越远越好……”
玖儿咽了口唾沫，神色有些悲伤。
“秋菱姐到了最后，放心不下的依然是王二苟和王二丫！都这个时候了，居然……居然还在为王二苟和王二丫打算……”沈七沉声道。
“因为他们……是亲人吧？”玖儿道。
伸手摆弄了一下信纸，只剩最后一张，却是一副图画。
玖儿只看了两眼，便知道这是秋菱埋藏银钱的地点。
“这张图……给王兄吧？”沈七试探着问道。
“那当然！还用你说！”玖儿敲了一下沈七的头。
“所以，真凶已然确定，我们可以给王兄一个交代了吧！”沈七叹息道。
玖儿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收好，喃喃道：“其实还有一个疑问。”
“是什么？”沈七不禁问道。
“万乐俞！”玖儿道：“他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沈七一怔，旋即道：“不知道。他似乎是所有问题的根源，可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与这件事有直接关系。”
“真是个可怕的人啊！”玖儿不禁感叹一声。
“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呢？”沈七不禁道。
玖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秋菱姐的委托……你有什么打算？”沈七问道。
“没想好呢！”玖儿如实道。
“我有个建议，你不妨参考一下。”沈七笑道。
“哦？是什么？”玖儿问道。
“玄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