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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呛！”高天成说。
“够呛！”我重复，随手抄起什么东西朝他扔过去。
高天成却笑着躲开了。
我跟萧晗没太多的联络，但她会偶尔发朋友圈。在此之前她的朋友圈一直一片空白，但现在事无巨细，从买菜做饭，到晚饭后两个人牵着手遛弯，他们好像还养了一只狗，一只柴犬。又给他们的生活增色不少。
阿东偶尔会出现在萧晗的镜头里，他跟阿雷举杯喝酒，两个人都光着上身，面前是杯盘狼籍，桌子旁边便是那条出身并不高贵的柴犬，他仰视饭桌上的食物，目光中透露渴望，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那是简单的、烟火人生的小幸福。
公司里一切如常，业务有小幅且稳定的增长。周末时我们一家四口会出去郊游或者一起聚个餐。
我跟万茜跟萧晗都说了陈念的事儿，万茜看见陈念，说长得跟梅森真像。萧晗看见陈念时一时沉默，后来对我说：如果当初没有她，也许陈念不会在外流落八年，也许我们一家三口不会各散天涯。
都过去了！
我说。
更何况现在也没什么不好，陈念被陈玉教育得极优秀，其实我算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电话屏幕对面的萧晗对我一笑，我也朝她一笑。相逢一笑泯恩仇。也许这就是吧。
万茜认识了新的男人，据说那男人去那儿旅游，对万茜一见钟情，好在他的户照并不受约束，于是便生活在她身边。听说那男人对万欢也很好。
两个人已经生活在一起。过程不可描述，但我想男女之间爱情发酵的过程应该异曲同工。我问她会不会考虑结婚。
万茜穿着比基尼，戴阔边沙滩帽和太阳镜，笑着跟我说保密。
“重色轻友！”我跟高天成报怨，“跟我还保密！我又不会抢她的男人！”
我听见来自电话彼端大洋彼岸一家三口的嬉闹声，想，命运对万茜最终还是展现了难得的温柔，这值得庆贺。
再后来万茜告诉我他们注册了，还给我发来他们在异地登记的证书，在教堂里，万茜披一袭白纱，美艳不可方物。万欢穿着黑色燕尾服，打着得体而整洁的领结充当花童，教堂里没什么亲人或朋友过去观礼，全部是万茜的邻居们，那些热情的老外由衷愿意去见证这世间的一切美好与幸福。
镜头里的男人很帅，我叫来高天成。我说，快来快来，高天成，万茜结婚了，这一次是尘埃落定，不是跟阿东的欲语还休，也不像跟万欢那个爹那样，当有今天没明天的黑市夫人。这一回是明媒正娶。那男人有体面的职业，还有一颗爱他的心。
高天成慵懒的过来，陈念兴趣不大，不过梅森很三八的挤了过来。
“小孩子家，什么热闹都凑
。”高天成拍了梅森的头一记，惹得梅森朝他不快的翻起白眼。
“你看你看！”我指着照片。“就是这个男人。”我说，“长得还挺帅，听说比万茜小五六岁，万茜这是老牛吃嫩草啊！小鲜肉。”我流露出十足的羡慕嫉妒恨。
高天成的兴趣被我带动起来，他认真的探头来看那一帧一帧清晰的画面。
“你过来看！”我边说边拉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他这一坐，梅森便被挤到边儿上，索性梅森的注意力不过是万欢，他对新娘新郎都兴趣缺缺。
“我去找哥哥玩儿。”梅森小声嘟囔，他跳下沙发，灯光在他发间穿梭、跃动。
“梅子。”高天成脸色凝重。
“怎么了？”
“这人！”他指着新郎，“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我目光充满疑惑。“怎么可能？你再仔细看看。”
高天成凝眉沉思，眼睛则一动不动盯着我的电话屏幕。稍顷，他像回忆突然回来拜访一样，迅速起身，然后奔向书房。
“高天成。”我在他身后喊。
“跟万茜说------”
可是说什么呢？高天成没有继续交代。我收起手机，尾随他进了书房，高天成此际已经坐在宽大桌子后面，那是一张实木办公桌，桌面被漆成哑光黑，他弯下腰，用钥匙打开其中一格抽屈，然后在里面翻找。那格抽屉里显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于是他转而拉开其他的抽屉。
高天成在第三次拉开一个陌生的抽屉时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那是一个牛皮纸大信封袋子，封口处用白线缠绕，高天成将封口打开，然后从里面抽出一沓薄薄的档案来，间杂几张照片，他自己先看了看，然后说：“是了，就是他。”
高天成将整沓资料连同那照片递过来给我看。
我接过，见是一个人的自然资料，附生活照。照片并不难辩认，真的是万茜的那个新婚丈夫。
“这......”我略微茫然，“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会有他的资料？”
“李剃头给我的。”
“李剃头？”我凝重坐下，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小子从前就跟万茜有一腿？万欢实际上是他的儿子？还是怎样？你倒是说个明白啊！李剃头为什么要查他？”
“这个人要了李剃头手下的命，就是二当家的。”
“他？”我凝紧眉头，“怎么可能？”
“李剃头后来查到这小子身上，想进一步时，”高天成摊摊手，“你也知道结果了，李剃头也挂了，我怀疑李剃头的死也跟这小子有关。”
我如坠冰窟，眉头拧得更深。
“照这么说......”我思索着沉吟，“他应该是有意接近万茜？”
高
天成点点头，从桌上拿过烟来。“恐怕是。”
“那你还坐这儿？不行。”我火急火燎的站起来，“我得赶紧去通知万茜。”
高天成坐着没动。
“你干嘛？走啊！不行咱俩就得跑一趟。”
高天成从桌上拿起烟来，点上。长长的烟雾从烟杆一端冒出来，散淡在空气里。他身体略微后倾。
“我在想......”高天成沉吟，我站在门口等他的下文，那下文却久候不至。
“想什么你倒是说啊！跟我还卖关子啊？”我问。
“不是。”高天成瞅我笑笑，身体复又探前朝烟灰缸里掸了烟灰。“怎么会跟你卖关子？我是想把这件事儿梳理清楚再做决定。你现在跑出去，也许那小子就在身边，他不是凶险之辈也就罢了，万一他真对万茜有所图，你岂非提前撕破了他的脸，给他一个不得不提前动手的理由？”
我身体微晃，“对啊！”
“他现在没动手，处心积虑接近她，万茜跟万欢孤儿寡母，也许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因祸得福。但是知道了，你觉得万茜能做到多么的天衣无缝？对方起了疑，后果谁也设想不到。”
高天成继续。
我想这就是女人找男人的目的吧，在你被情感或者情绪左右的时候，他仍旧可以保持冷静，在你身边提点，尽自己最大能力护你周全。
鲁莽如我，若没有高天成或者阿东在身边，恐怕每年会做出好多亲者痛、仇者快或者所谓好心办出坏事儿的事儿来。
善之花，也能开出恶之果。前提是当事人没有足够的智慧。
我忧心忡忡重新踱回，坐在他对面。不得不问出一句蠢话：“那该怎么办？”
“我想想。”高天成眼神悠远。
我叹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来以为把她送走，她们娘俩儿远走高飞也就没事儿了，都远离了是非之地，可是是非却主动找上门来。”
我摊开双手，不无感慨。
高天成又往自己肺里深吸一口尼古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非躲是躲不开的。”
高天成一语中的。
“把万欢先接回来吧！”高天成提议。“先保孩子。”
“那怎么成？”我嗔怪道：“万茜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我们虽无血缘关系，就说陈念吧，没有她，我当初可能一尸两命。再有你，若非当日她肯牺牲，李剃头也不会从对方手里把你搭救出来。”
我见高天成脸有小幅肌肉轻微抖动。他站起来，那烟还剩半截，被他轻轻折断在烟灰缸里。他则默默踱到窗前。
投鼠忌器，这又是个不好拆的定时.炸.弹、不好破的局。一大一小孤儿寡母都在那人手里，那人究竟想要什么？还是......
人
性！人一生都在猜人性！人一生都在赌人性！
不不不，不会的。
“天成。”但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有无可能事情并没有我们想像那样不乐观？也许万欢不是李剃头的孩子。你看吧，这新欢跟李剃头一比，哪方面都胜李剃头不是一筹半筹。可能他们认识在先，可权衡方方面面的利益万茜在跟了那男人后又跟李剃头在一起，目的就不用说了。也因此那男人恨李剃头入骨，非要致他于死地！”
高天成背对着我，沉默不语，他背影......
眼花吧！更何况这背影我也看了许多年，看起来熟悉也是再正常不过。
高天成依旧沉默。我心里也是千关万绪。梅森和陈念如今有专人接送，可是没了阿东，我们还是提心吊胆。
人没钱时也提心吊胆，因为钱提心吊胆，每天都为无以为继的明天提心吊胆；人有钱了以后仍旧提心吊胆，为钱而可能生出来的不可预知的凶险提心吊胆。
好多富贵的人到后来不得不花大价钱请保镖，可如果保镖监守自盗的话，又成了最大的危险。还是那句话，人性！人一生都在赌人性！
“你去接孩子吧。”我提议，“陈念和梅森。有时真不知道该不该把陈念接回来，我看他现在倒不比从前快活了。算了，我们一起去吧。现在真是好看一眼都觉得心里没底。”
“好啊！”高天成说，说着伸手从衣架上取下外套，“你也多穿点儿，现在早晚儿凉，我见你最近身体不大好。总咳。我让刀条脸买了虫草，说对肺子好。”
他揽住我一边肩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