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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那我们听余主任的意见好了。”刘远杰道。
五个人的视线立即集中了过来，就像一道道射线。
“你们领导拿意见就好，我就是个......”
贺进学道：“让你说你就说，墨迹什么！”
余凯旋吓了一跳，他想起自己刚进工厂的时候，贺进学还是夏英子这个角色，当时厂里的风气比较差，没现在这么“文明”，工人犯了错是要挨打的，好像也只有打，才能管得住工人。打惯了，有时候，没有犯错也会挨打，让领导看不顺眼，就是犯错。他当时胆小，又年轻，没少挨贺进学的打。
挨打挨得多了，慢慢就学会了拍马屁，阿谀奉承。而且他发现自己在察言观色，看眼色行事方面，居然还挺有天赋。要不然那么多人拍马屁，贺进学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
自己是贺进学提拔的，和他又有很多年交情，而且自己还很怕他，如果是以前，他现在一定会想也不想地和贺进学站在一起。
但现在另一个选项是刘远杰。
据说他是从徐炼和张志新手上抢来的这个厂长。
虽说是抢来的，但县上、市上领导都很给面子。
不仅给面子，而且还拿到了一个新政策。
电光火石间，余凯旋看到刘远杰自信的微笑，然后又想到了程丽茹。她嫁给自己，从来没有享过福，以前追他的人现在都成了大老板，只有自己还在做一个快倒闭的破厂的办公室主任，给贺进学当耳目、擦屁股。
最关键是照贺进学这么搞下去，这个厂子迟早要倒闭的呀。
如果跟着刘远杰干，远的不说，近的起码他给自己真金白银的好处了，凭什么只有你贺进学可以薅厂子的羊毛，我余凯旋就不行，我给你服务够了，看你脸色也看够了！
虽然有些害怕，但想起老婆昨晚对他说的话，余凯旋已经决定了，是时候走自己的路了。
“我觉得是应该分两条线收购，这样既可以保障供应量，也可以压缩成本。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我个人的建议。”余凯旋又强调了一句。
“就是，这才对......对个狗屁，余凯旋，你放什么屁呢！”贺进学猛地站起来骂道。
“贺厂长，我的个人建议，你别生气呀。”余凯旋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躲。
“你刚才胡说什么呢，你给我重新说！”贺进学往前走了几步。
眼看就要挨到余凯旋跟前的时候，刘远杰站了起来，说道：“好了，贺厂长，余主任已经说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凭什么定了，他胡扯！”
“我们都听到了，胡扯什么，告诉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刘远杰站在贺进学面前，虽然还是紧张，还是害怕，但今天比昨天已经好多了，起码他现在依然能思考，头脑是清楚的。
看着贺进学握紧拳头，全身微微抖动，紧咬着牙的样子，刘远杰就像是挑衅一样地笑着说道：“怎么，你还想打我？给你个胆，你试试！”
刘远杰的声音冷冷的，眯着眼睛，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他妈的，老子是厂长，我就不信你敢动手。
贺进学的右手突然抬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远杰也没有躲闪，丝毫没有露出害怕的意思，就是平静地看着贺进学，看着他大口大口喘气。
如果这一拳下去，自己这个副厂长铁定就免了。你无能，你没有业绩，或者你占小便宜，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尤其是在体制内，这些都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尤其是你还有用，还有人罩着你的时候。
但你打了领导，甚至你只是公开顶撞羞辱了领导，那你就真完蛋了。因为在那一瞬间，你就和所有的领导站在了对立面，和整个系统站在了对立面，如果不严惩你，其他的领导以后要怎么约束管理下级，支持你，保护你就是鼓励他们的下级造反，那他们的下级会不会也打他呢？这是动摇整个体系的问题。这个时候，刘远杰不代表个人，而代表整个系统。
就算贺进学已经听王跃、谢援朝揭了刘远杰的老底，他也不敢动手，因为刘远杰现在代表的是宏远集团，受集团公司委托管理东宁果汁厂。
这时候，贺进学突然感到自己的权力实际上就像沙滩上的城堡，丝毫不稳固。
“好，刘厂长，你厉害，你有本事。还有你，余凯旋，你这个马屁精，你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贺进学使劲指了指余凯旋，又狠狠瞪了眼刘远杰，扭头就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崔晓曼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说道：“刘厂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嗯，你们去忙吧。”刘远杰像是没事人一样地说道。
三个人赶忙起身，跑也似的走了出去。
刘远杰回过头，对身后的余凯旋笑道：“余主任，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我，我......”
“别我我我的了，你去忙吧。对了，我早上给你说的话是认真的，我这里还按照一块二和你结算。”
“刘厂长，不用了吧。”
“啧，什么叫不用了，老贺不听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
“不是，我是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好了，快去工作吧。”
余凯旋这时站了起来，微微一躬身，“谢谢刘厂长，那我去工作了。”
“嗯嗯。”刘远杰挥手让余凯旋离开，然后坐到了自己的老板椅上。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腿依然在发抖，小腿肚子没怎么用力，但好像在抽筋似得。
但相比昨天差点瘫坐在地上，而且只敢硬挺着，今天他已经很有进步了。看来自己平时还是太文明了，吵个架什么的，都会感到紧张害怕，真是太没用了。
看来斗争本领果然是可以提升锻炼的。刘远杰，你还得努力积累斗争经验呀。
会议结束后，余凯旋有些提心吊胆地在工厂门口开始收购苹果了。幸运的是贺进学并没有直接来找他麻烦，但他依然不敢放松，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和刘远杰站在一起，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刘远杰依然站在窗边，隔着窗户，看着工厂门口慢慢聚集过来的“一块钱”。
可令他担心的事情依然发生了，系统依然没有反馈。
连一块钱都不给我，那我不是白忙活了么？不行，得下去露露脸。事不宜迟，晚下去一会，就会损失不少钱，刘远杰健步如飞地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