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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海惊澜 第三十节 三局两胜(五)

作者:木拾酒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0-03-02 05:54:44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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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澜见那莽和尚环眼圆睁,满面怒容,紫金禅杖朝地上重重一杵,作势便要抢上,当下轻叹一声,缓缓行入场中,依着佛家礼节向他合什行了一礼,直起身来轻声道:“这位大师傅,我修为浅薄,出手难有分寸,若是不小心失手伤了你,实非出于本心,还请大和尚原宥。”

    莽和尚见他合什行礼,心中火气便消了两成,暗想自己是出家人,本不该妄动无明,正也要合什还礼,却已听到他的说话,只气得三魂暴跳,七魄生烟,当即大喝一声,如半空响个焦雷,紫金禅杖高举,划为一片紫影朝叶澜当头砸落。

    叶澜身形一晃,从容闪避,却未祭出法宝还击。莽和尚一击不中,禅杖立止,也不追击,脸上金光一闪,有无数电光沿禅杖盘绕而上,在禅杖之顶聚成一团,那禅杖顶端本来便硕大如球,这时他聚电成雷,积于杖端,转瞬间便涨到磨盘大小的一团金光。

    一般元婴境修士凝聚神雷,不过尺余粗细,这莽和尚聚电生雷,居然如此硕大,群玉盟众人见了,都不禁为叶澜捏一把汗,只明若水和莫瑶却未现出担忧神色,脸上还都盈满笑意。洪道见这和尚功力深厚,略感担心,大声叫道:“叶兄弟,小心些!”

    叶澜听到喊声,转头朝洪道微微一笑,说道:“洪大哥放心,这点雷火,倒还耐何我不得。”

    说话之间,只听莽和尚“呔!”的一声大喝,那金色神雷离开禅杖,发出咔嚓一声巨响,直朝叶澜当胸击到。

    叶澜不闪不避,身子微沉,足踏马步,左拳回拉,置于肋间,接着嘿的一声,右拳平平击出。

    这一下冲拳乃是凡俗武把式初练拳时的基本功,两个元婴境高手做生死之争,居然使出这等粗浅至极的招式,围观之人瞧在眼里,不由都愣在当地。天行教众人一愕之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纷纷高声道:“这小子若想寻死,自己在家找根麻绳便是,何必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堂堂正道十二大派,居然派乡间的武把式下场出丑露乖,你群玉盟可算无人!”

    “莽和尚,对付这等小丑用不着耗费功力施展神雷,一禅杖砸死了是正经!”

    莫瑶这些日子以来与叶澜每日以双生宝鉴练功,深知他功力进境,知以他的功力对付这莽和尚,丝毫不用担心,是以一直在场边笑吟吟地观斗,眼见莽和尚一上来便施展神雷,她也毫不惊慌,以为叶澜会取出双生宝鉴,将这神雷吸入,而后再趁势反击,没想到叶澜不但不祭双生宝鉴吸纳雷火,居然连玄冰离火扇也不祭出,而是忽然得了失心疯一般,以拳劲硬扛神雷,莫瑶见此情形,心下大惊,不禁捂嘴惊叫道:“澜哥哥,你干什么!”

    叶澜一拳平平击出,其速甚缓,然拳锋过处,忽激起龙吟之声,有一道火光随拳而生,旋即凝成一条火龙,与那斗大雷光撞在一处。

    但听轰地一声大响,雷光被火龙逼住,再也无法寸进,莽和尚见状大惊,未曾想对方居然只以阳刚拳劲便抵住自己的灭魔神雷,当下大吼一声,再催劲力,那雷光受他真元激发,陡得又涨大数分,缓缓向叶澜移去。

    雷光前行,激得炎流四溅,条条火舌逆转,飞向群玉盟众人,刘金豹、灵机道人等人见状,忙祭出法宝格档火流,火焰沾到各人法宝之上,立时被其上所附真元熄灭,但众人却感一股灼热之感逆行而上,烧炙经脉,只得暗运神通,费了好大工夫才将这炎力消解。

    莽和尚一招占先,双手紧握禅杖,踏步而前,那雷光在他真元催发之下,气势如虹,笔直而前,压得火龙毫无反击之力。眼见雷光距叶澜拳锋已不过半尺,莽和尚又是一声大喝,将十成功力都注入了雷火之中。

    那雷光一震,陡然炸开,众人只觉白光耀目,一时眼不开眼来。莫瑶心下焦急,祭出双生宝鉴在眼前一遮,待光华消散,急往叶澜看去,只见他笔直站在场中,满脸沮丧,盯着自己右手,微微摇了摇头。

    莫瑶见他无恙,微觉放心,又见他眉头紧皱,终究怕他受伤,便问道:“怎样?受伤了没有?”

    叶澜听她发问,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受伤倒没有……”

    莫瑶听他说没受伤,担忧之情立时化为怒意,骂道:“好端端地干什么用这等笨法子硬扛神雷?有法宝不用,留着生崽儿么!”

    叶澜苦笑一声,将右手接连甩了几甩,苦笑道:“阿瑶你莫生气,我方才见这和尚雷火威势不小,一时见猎心喜,便想试试这几月来的修为进境,这才徒手去接神雷,我初时以烈焰拳力与雷火对拼,终究抵不住雷火威力,险些被雷火所伤,危急之时只得以乌木扇凝成冰盾护住拳锋,没想到这道雷火如此厉害,居然连冰盾也击裂了,而后才消于无形,若是这和尚功力再深上几分,于冰盾破裂后再留几分后劲儿,那我非受伤不可。”

    莫瑶见他说话时不停甩动右掌,轻哼一声,皱眉问道:“既然没受伤,干什么老甩手?”

    “麻了……”

    莫瑶复又有些担心,问道:“你不是说没受伤么,怎么麻了?”

    “电你你也麻!”

    莫瑶微一跺脚,嗔道:“没个正经!好好打,别只顾逞能,误了明姐姐他们的正经事!”

    叶澜点一点头,挥手祭出玄冰离火扇,双后握住扇子两端,缓缓向左右拉伸,那扇子受他双掌一拉,慢慢变细变长,眨眼之间,化作一条雪色长鞭,在月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几如透明。

    莽和尚见他化扇为鞭,想起方才明若水以青藤鞭击杀马建业的狠辣手段,不自禁只觉一阵心寒。他以十成功力发出的神雷被叶澜空手接下,心中便自馁了,不由禅杖一横,护在身前,颤声问道:“你功力如此高强,莫不是元婴境第四层境界?怎地你只以烈焰拳接我神雷,却不聚雷火与我对拼?你以功力,若以神雷与我对攻,我定不是你的对手!”

    叶澜听他一问,微微一愕,倒转雪色长鞭,以鞭头轻轻搔了搔头发,讪笑道:“我倒是想用神雷和你对攻,只是境界未到,还没学会……”

    他此言一出,场中除莫瑶、明若水和洪道以外,人人失声惊呼,实没想到这能以陡手化解灭魔神雷的高手,居然只是元婴境第一层境界。

    叶澜徒手接下神雷,虽未负伤,但残余电劲侵入手臂经脉,也电得他手臂发麻,良久不消,忍不住又甩了几下手臂,好消一消这扰人的麻木之感,随着他手臂疾甩,他手中雪色长鞭也随之抖动不休,在夜色中舞成一条银蛇。

    孙佳才见此情形,忽地大喝道:“莽和尚,再运神雷相攻,快!”

    莽和尚听孙佳才呼喝,立时醒悟,暗道:“这对头比我足足低了两层境界,却能徒手接我神雷,这等奇才,实非我所能力敌,眼下只有趁他手臂酸麻,再以神雷相攻,或许还有一丝获胜的指望!”心念动处,手中电劲迸发,疾行而上,在杖头聚成一点雷光。

    叶澜不等他聚成神雷,忽地手腕轻抖,雪色长鞭倏忽而起,轻轻巧巧地缠在杖头,将那尚未凝聚成形的一点雷光一击而散。

    莽和尚兀自不肯死心,运足功力,继续凝聚电劲,却见那雪色长鞭崩得笔直,如一条琴弦一般,发出嗡地一声轻响,有一道霜华随音而生,如电一般漫过禅杖,杖上紫金光芒一黯,立即为霜华遮盖。莽和尚只觉奇寒入骨,如坠冰窟,只转瞬之间,便被冻得牙齿相击,咯咯直响,想要丢开禅杖,无奈双掌也被禅杖上的寒霜冻住了,居然丢之不开。

    叶澜催动功力,寒冰真气源源送出,莽和尚抵敌不住,身上生出寒冰,只数息工夫,便冻成一座冰雕,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叶澜见玄冰渐厚,以这和尚功力,无论如何也无法自行破冰而出,便手腕轻抖,收回雪色长鞭,而后长鞭盘绕数下,忽地化为一柄利斧。他手持斧柄,跨步而前,将斧头对准冰雕的脑袋,作势欲砍。

    群玉盟众人见他手段如此高强,都由衷敬佩,又见他取胜手法如此胡闹,也不禁暗觉好笑。天行教连折两名高手,三战两负,这场比试就此输了,都大觉沮丧,但各人居然都谨守规矩,见叶澜要斩碎冰雕,却无人出言阻拦。

    叶澜将斧头在莽和尚上头顶虚击几下,问孙佳才道:“孙长老,你们认不认输?”

    孙佳才不知他此问何意,没好气地道:“输都输了,又何必再问?”

    叶澜伸手朝欧阳观一指,说道:“这位欧阳舵主方才说了,这等比试,除非一方身死,或是一方认输,要不然便不算了局,我虽将这大和尚冻住了,他却还没死,我并不愿杀他,自然要问你们认不认输了。刚才我洪大哥便是这般吃了亏,没问清楚便饶了欧阳舵主的性命,却险些把自己的命给丢了,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便先将这和尚冻住,再问你们认不认输,想来他冻成了一大块冰疙瘩,再想施展贵教绝技以毒针偷袭,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众人见他将莽和尚冻成一块冰雕,只道他是顽皮胡闹,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明白他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莽和尚身在玄冰之中,虽然真元封冻,无法动弹分毫,但他神智却一直甚是清醒,这时听到叶澜居然真的不打算杀他,心中立有死里逃生之感,这时他但求活命,哪里还顾得上其它?有心要开口认输,但嘴巴也被玄冰封住,无法说出一字。他知自己能否活命,全在孙长老一言,可苦等良久,却仍未听到孙佳才回答,不禁在心中狠狠咒骂,将孙佳才家中祖宗十八代的女子全都骂了一遍,骂辞之狠毒,便是市井流氓也要自叹弗如,这等言语若是听在佛祖耳中,只怕立时便会降下天罚,让这大和尚去拔舌地狱走上一遭。

    莽和尚在冰中苦受煎熬,心忧自己性命,自然觉得一瞬也似无尽头,其实孙佳才听了叶澜之言,只是略一沉吟,便点头说道:“公子真是仁义之士,你放和尚出来吧,我们认输便是。”

    叶澜听他认输,转头朝洪道和祖玉书瞧了一眼,见两人同时点头,这才放心,手中斧尖刷地一声直朝冰雕斩击而下。

    他若一开始便一斧劈下,不分天行教还是群玉盟帮众,都不会有丝毫讶异,只因这等比试本来就是不死不休,手下留情才是罕有之事,但他明明口口声声说要饶了莽和尚的性命,待得孙佳才开口认输之后,却又一斧斩下,自是叫观斗之人都看傻了眼。

    莽和尚见自己命在顷刻,直吓得心胆欲裂,心中连咒骂叶澜的心思也给忘了。孙佳才见状,眼中涌起狂怒之色,掌中华光绽放,大声道:“臭小子好大胆子,居然敢这般戏弄老子!”

    方要将手中法宝击出,却见叶澜的冰斧之上红光一闪,火光自雪白冰刃上生出,直烧到冰雕之上,但见冰雕上白气升腾,化为浓浓雾气,只片刻工夫,便听莽和尚啊呀一声,摔倒在地。

    孙佳才见莽和尚脱身而出,知道错怪了叶澜,当下收起掌中华光,上前两步,伸手扶起莽和尚,朝叶澜微一点头,轻声道:“公子好手段!你肯留莽和尚一命,我天行教很是承你的情……”说到此处,忽地直视叶澜双眼,缓缓道:“我听祖堂主称你为叶公子,而你身后这位蒙面女子却又称你为澜哥哥,想来公子是姓叶名澜的了,只不知公子是否便是那位在宁都大出风头的天宁国师?”

    叶、莫二人今夜来此为群玉盟助拳,本不欲显露身份,没想到莫瑶一句澜哥哥出口,却泄了叶澜的身份。他见对方叫破自己的名字,知道隐瞒也是无用,当下将手中乌木扇一展,沉声道:“不错!我便是上一任天宁国师叶澜,不知孙长老有何指教?”

    孙佳才一笑,朗声道:“原来真的是叶大国师,你的名头,孙某可真是久仰了。不止孙某,便是在我天行教总坛之中,叶国师你的名头也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呢。”

    叶澜与天行教过结甚深,当年在宁都之时,有宁战为依仗,天行教纵然想对付他,却一直不得其便,后来皇甫修率人对晶帮荣必大出手,又被叶澜出手搅了局,皇甫修逃脱之后,自将此事如实回报了天行教总坛。

    叶澜三番五次坏了天行教的大事,早已被天行教列为必杀之人,只是他与莫瑶行踪无定,天行教纵然人多势众,要在北疆茫茫亿万人中找到他,却也是大海捞针,没想到踏破铁鞋不见其踪,却在今夜这雾林之中遇到了他。

    孙佳才盯着叶澜看了片刻,眼中神情极是复杂,忽地叹一口气,问道:“叶国师,我有一事不明,盼你指教。”

    叶澜合起乌木扇,背负双手,淡淡地道:“孙长老请讲。”

    孙佳才道:“我天行教与公子过去着实打过几次交道,本教在公子手下吃了不小的亏,想来公子对本教也颇有芥蒂,对本教皇甫堂主更是要亲手诛杀才甘心,却不知为何方才明明可以名正言顺的诛杀莽和尚,却又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呢?”

    叶澜微一摇头,喃喃道:“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人,就应该随随便便地杀人么?”他不等孙佳回答,又轻叹一口气,喃喃道:“其实不管贵教替天行道也好,坐地收钱也罢,我叶澜都不想管你们的闲事,但秦家面馆一家三口的性命,我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皇甫修这杂碎的脑袋,终有一日我要亲手摘下来,至于这和尚,我与他今晚才第一次相见,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是一场比试而已,又如何狠得下心肠取他性命?我是自海外而来的散修,海外修士闲散无争,不似你们北疆这些修士整日刀头舔血,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你因我可以杀这和尚却不杀而稀奇,我心中同样也有不解,只是我所不明白的却是,为什么你们北疆的修士,都这么喜欢杀人呢?”

    孙佳才听叶澜说完,脸上居然也闪过一丝惆怅之意,接着轻轻一叹,看着叶澜道:“叶公子,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时候,你不杀人,人便杀你,根本由不得你心慈手软,公子若想与世无争,便应该好好在海外呆着,不该到北疆这花花世界来凑热闹,如今你既然已陷身在这江湖泥潭之中,若还想独善其身,便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叶澜听了他这一番话,幽幽叹了口气,眉头深皱,满面郁郁之色。孙佳才转过头去,朝祖玉书拱了拱手,说道:“本教与贵派这桩买卖,今晚便这么定下了,朝廷那里,本教自会打理,管教那小皇帝不再为难贵派,日后贵我两派在这中都和气生财,当不会再生事端。”

    祖玉书点一点头,也朝他拱手为礼,说道:“如此最好!”

    孙佳才放下双臂,看着叶澜,淡淡地道:“至于本教和叶公子的仇怨,今夜却又加深了一层,我天行教将恩仇二字瞧得极重,一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叶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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