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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之长歌行 第一卷 第五十六回 世间衰败皆有数,天下零落总无情

作者:彭城子弟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9-12-26 09:26:28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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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洞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齐天循序渐进,这一日在外面石室将“春风化雨”运过足厥阴肝经,往上注入手太阴肺经,只觉全身气血,就似十二道涧水汇在一起,那股残留的异气不及反应,便被冲入其中,一起浩浩荡荡的沿着手太阴肺经—再从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再到手太阴肺经,在十二正经周而复始如环无端。

    他意念一动,并不止息,引着那股洪流异向“关元”,往上直冲“石门”“气海”,一路势如破竹冲过“冲浆”,将任脉贯穿;再从头顶“百会”下流,经“风府”“神道”诸穴直下,直至“腰俞”,当冲破“长强”穴时,齐天头脑一凉,浑身豁然一轻,好似便可乘风而去。

    齐天双手捏拳,竟似有使不完的劲儿,可以一直持续发力,他只觉憋的难受,双拳不自禁的向前挥出,无数劲气从四肢百骸潮水一般汇向双拳,前方的空气便似一锅热油中倒入两勺冷水,劈里啪啦的响个不停,炸得前面石壁石屑四飞。

    花雨正在甲洞练功,听到外面响动,从入静中醒来,急奔出去,只见灰雾尘尘。

    齐天暗叫一声好险,幸好是在石室,若将甲洞石壁上的心法轰掉一块,那可万死莫赎。

    花弄蹙着眉头道:“怎么回事?”齐天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其时三伏早过,洞中不复之前的闷热,人家已将衣服穿上,他也不再蒙着眼睛。

    花雨只惊得合不拢嘴:“你……你打通任督二脉了?听我老祖宗说,有些人穷其一生,也难通一脉!”

    突然外面“咔嚓”一声轧响,一个顺和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候爷,请出来一下。”花雨喜道:“是我爷爷。”沿着石道,急奔出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站在外面,向着洞里张望,正是“春风亭”亭主花展。

    花雨扑进花展怀里道:“爷爷,可想死雨儿,这么快一年了?”花展一面摸了摸孙女秀发,望着跟在后面的齐天道:“还差几天,不过黑前辈有事找小候爷。”

    齐天道:“两位前辈还盘恒在此?在下当时走的仓促,没及道别,可让两位前辈久等了。”

    花展摇了摇头道:“小候爷进洞不久,两位前辈就留书而去。这次是黑前辈一人前来,说有要事找小候爷。老祖宗看一年之期快到,便让老夫前来通报。不知小候爷是守满期约?还是提前出去?”

    花雨插口道:“只剩几天,那我也出去,全身都快臭死了。”花展摇头苦笑:“别人就是在里面住上十年,也不嫌久,你倒嫌起脏来了。”花雨吐了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

    齐天道:“既然黑前辈有事,自不能让他久等。”花展点了点头,伸手在石壁一按,“咔嚓”声响,那道石门翻转过来,将洞口合上。

    花雨道:“走吧。”别看他年愈花甲,身手极是矫健,双手握着藤蔓,灵猴一般向崖顶攀去。

    花雨望着齐天道:“要不要我背你?”齐天想起下来时的唐突,连忙道:“在下功力已复,就不劳烦姑娘了。”花雨不再说话,抓着那根藤蔓双手交替,快速向上攀去。

    齐天单手握住藤蔓,心念一动,体内真气飞速流转,左脚一蹬,身子拨地而起,他这一口气似有无穷无尽,上升之势长久不衰,气还没竭,人已跃过崖边。

    花展赞道:“小候爷好俊的身法。”齐天道:“在下班门弄斧,可让花亭主见笑了!”

    花展道:“看来小候爷的伤是痊愈了,可喜可贺!”齐天道:“说来还得谢谢花老前辈的玉成之恩,齐天有生之年,自当铭记在心。”

    花雨点了点头,脸上表情甚感欣慰,慨然道:“这几十年来,每年都有和春风亭交谊或深或浅的武林中人,前来狼山求医。能蒙老祖宗医治的已是不多,能获恩准修练‘春风化雨’,小候爷可是自有‘春风亭’以来第一人。说来这可能就是小候爷与春风亭的缘分了!”

    两人边说边行,不觉到了厅外,只听里面一个苍老声音的道:“黑炭头,你兄弟一厢情愿,可别谋事不成,反置人家于险地。”却是花弄影。

    另一个洪亮的声音道:“这你放心,那怕事情有变,有我兄弟护着,也能全身而退!”却是黑无常,他的不解的道:“话说回来,你和人家不熟,这么关心干嘛?”

    花弄影哼了声道:“人家既然学得‘春风化雨’,也算老身半个传人,怎么就不能关心一下。”

    齐天听见花弄影的争吵,心头一暖。里面两人听见外面脚步声响,也不再争辩。花展咳了声道:“姑祖母,常前辈,小候爷来了。”

    黑无常急迎出去,左张右望的道:“人呢?”齐天见他对自已视而不见,心想难道一年时间,人家竟已眼盲,不禁甚是伤感,沙着嗓子喊了一声。

    黑无常霍然转过身去,睁大眼睛望着齐天,突然哈哈大笑。齐天小心翼翼的道:“前辈可还好吗?”

    黑无常大笑着道:“老黑我得好,倒是好兄弟不太好,要在外面遇见,老黑还以为是野人来着。”

    齐天这一年在石室不修边幅,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胡须拉碴,加上头皮被扯去一块,结的痂皮新发生长缓慢,这一年顶上的头发,才长了七八寸长,本来面貌可谓十不存一,若不开腔,别说黑无常认不出来,就是至亲怕也难以辨识。

    花弄影走了出来,也笑道:“展儿,快带小候爷去修妆一下。”花展带着齐天去了。花弄影望着花雨道:“人家有事,你怎么也提前出来了?”

    花雨挽着花弄影胳膊,紧紧依偎在她手臂上道:“雨儿想念老祖宗你嘛。”女孩子天生爱俏,虽然石室无法换洗,衣服陈旧,可她每天都要留出饮水梳洗,妆容从没乱过。

    花弄影捏了捏她鼻子,笑道:“就你丫头片子嘴甜。练功进展如何?”花雨道:“雨儿没用,心法虽然练熟了,可才冲到任脉‘水分’穴,不比人家打冲任督两脉。”

    花弄影和黑无常俱都一惊。花弄影道:“什么?人家已经打通任督两脉?”黑无常道:“好兄弟服过‘白泽丹’,洗筋伐髓,少也抵得上三十年的苦练,又习有‘袭常功’,蒙马帅指点,再修得‘春风化雨’,将我兄弟遗留在他体内的残劲化为已用。打通任督二脉,跻身一流高手行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不过老黑以为少也得十年,不期一年就有此成,这可不是机缘的问题,可谓天赋异禀了。马老头命好,收了一个好徒弟,后续有人啊!”他说到“收了一个好徒弟”,语气慨叹,不仅有些羡慕,竟还有些失落。

    花弄影安慰他道:“你兄弟要是收徒,拜师的怕是得从狼山能排到中原。”

    黑无常摆手笑道:“可得了吧,我兄弟的名声,在白道那是过街老鼠,即便黑道也敬而远之的多!”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顿,神情寥落,充满不解,喃喃的道:“想当年‘一真教’何等的风光,教中前辈无不受人尊崇,短短一两百年时间,便落得这般人人喊打的田地?”

    花弄影叹了口气道:“你还不明白?从二百年前何云潜进九大门派和奇门三庄偷学武功,你‘一真教’恃才放旷护短开始,便划开了流血的伤口。后来一百多年不思诊疗,反而不断的争强斗狠,到现在这个曾经屹立不倒的巨人,早已疮痍满目,已非人力可以医治。就像一棵腐朽的老树,枯木逢春是异想,尘归尘土归土才是它的宿命。”

    黑无常默然半响,突然长声叹道道:“无论将来能够存活多久,我兄弟在生一日,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倒下,这也是我们的宿命!只是……我们这样……难道错了吗?”

    花弄影幽幽叹了口气道:“每个人只要坚守自已的使命,谁又能说他错了?九派三庄那些怨怨相报的做法,也未必就是对的。只是‘一真教’腐朽在先,这就是命数罢了!”

    两人感慨着,齐天梳洗出来,虽然换了新衣,刮了胡须,可之前少年的飞扬,在这一年的石室生活中,已经消磨的七七八八,加之为了遮瑕,头上戴了一顶毡帽,看着多了一份厚重。齐天道:“听花亭主说,黑前辈去而复返,有事找在下。”

    黑无常望了花弄影一眼,见她阖上眼睛,既似闭目养神,又似打起瞌睡,显然表明并不多事,心下稍安,搓着双手道:“这事说来话长,中间有些隐秘,小展子和小姑娘能否回避一下?”

    花弄影闭着眼睛,挥了挥手,花展和花雨诺诺而去。黑无常这才道:“事情还得从伊教主说起,二十五年前伊教仙去,他老人家走的遽然,既没交代后事,也没一个传人,虽有一个遗腹女,可本教大位,从来传男不女,这教主之位就些悬而不决。为了争斗教主之位,无数兄弟反目成仇,好好一个神教,就此四分五裂,加上一直遭受三庄九派的迫害,好多兄弟心灰意冷,悄然而去。教主早前虽有一位独子,可自少主生母亡故,教主迎娶新的教主夫人后,少主负气而去,就再没了音讯。我兄弟这些年四处寻找,只要找到少主,自可结束纷争,可这些年少主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遇见好兄弟你!”

    齐天愕然道:“这和在下有什么关系?”黑无常道:“‘无为大法’‘天下式’与‘袭常功’,并称神教三大神功,皆乃不传之秘。伊教主将‘天下式’和‘袭常功’传给少主,为的就是盼着少主有天能中兴神教。这么些年,少主渺无音讯,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万幸的是‘袭常功’得以传承下来,而神教分裂至此,也只有教主的隔代传人,才能统领神教,平息纷争。”

    齐天听清人家意思,大惊失色的道:“在下的‘袭常功’传自家祖母,绝非前辈口中的少主,更无可能是前辈所说的隔代传人。至于统领神教,还请前辈别择贤能,在下才疏学浅,那是万万担当不起!”

    黑无常道:“这二十五年来,神教每五年选举一位帮主代理人,帮主夫人已经蝉联五届。这些年来,神教的没落,一是四分五裂,二是帮众凋零,更多还是教主夫人排除异己,好多兄弟不得明哲保身,逃离神教。”他说到这里,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眼下神教的局势,只有教主的传人才能挽转。我兄弟将好兄弟的消息带回总坛,一帮老兄弟极是振奋,已经暗中商议好了,只待好兄弟到来,便即昭告全教,助好兄弟登上教主之位。只要将神教重新凝聚起来,好兄弟倒时再退位让贤,老黑绝不相求!”

    齐天双手托着黑无常双肘,可人家就似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他扶不起来,只得跟着跪下道:“非是晚辈狠心,只是兹事体大,若让家父知道晚辈去当魔……那个‘一真教’教主,非得将晚辈赶出家门不可。晚辈在雁门关应允过两位前辈,他日若有事相求,自必全力以赴,但唯独此事,还恕晚辈无能力。”心中想着,除了父亲,还有倾城知道,那也绝难原谅。

    他对魔教的看法,经马帅在寒潭底下讲叙,虽然大有好转。后来遇见黑白无常,这两人虽然夹杂不清,行事也颇是乖僻,可所作所为,倒也绝非传言中丧尽天良之辈。但要他去当这个教主,不仅颠覆他的认知,更是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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