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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第四十八部 三章 爱与恨

作者:九指书魔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9-12-23 09:03:30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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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姬野平沒影儿了  秦绝响嘿嘿一笑  晃晃洋洋朝篝火边走去  口里道:“走也好  走也好  老虎吃肉马吃草  该着吃上哪碗饭  命里作定改不了  ”

    萧今拾月和燕舒眉蹲在火边正煨泥鸟蛋  秦绝响小身子晃着晃着  忽地一剑刺出

    “小心  ”常思豪惊声欲起

    天青色的剑尖距离萧今拾月颈子还有一寸  忽然硬生生定住

    因为秦绝响已经感觉到  裆部衣服似乎被某种东西穿透  有一个好像鸡舌头似的小东西冰冰凉凉  正搭在自己的小雀上

    萧今拾月笑道:“蛋是很金贵的  摔破就不能吃了哟  ”

    这话令秦绝响忽然产生一种错觉  仿佛自己的蛋蛋正从裤腿滑下來  即将摔破在地  他在僵硬中勉强一笑  将剑缓缓撤回  常思豪道:“绝响  你爹的事  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  这里面另有隐情  不能完全怪萧公子  ”秦绝响笑道:“擂台上见输赢  生死不论  我怎么会记仇呢  只不过萧公子的穷奇剑实在犀利  小弟想拿冰河剑和它比量玩玩就是了  ”

    萧今拾月一挥手  穷奇扫过  “呛啷”一声  将秦绝响手中的“冰河”剑削成两段

    秦绝响手握断剑  目瞪口呆:“怎么会  ”

    萧今拾月蹲姿未动  笑道:“你以为冰河剑真能到小郭手里  ”手往腰后一抹  穷奇剑打了个转儿  插入伞底

    秦绝响恍然大悟:看來郭书荣华只是虚晃了一枪  目的是在心理上占据优势  多半早在他把穷奇剑送还给萧今拾月之前  就把这些都算定了

    可是  已经练成打法互换的郭书荣华  如果有自信战胜对方  原不必出此下策  难道说  在他的心里  竟也深深地怵着萧今拾月一头

    心里想着  一对柳叶眼微微侧视  瞄向曾仕权、康怀和程连安    冰河剑是剑中至宝  倘是真的  他们怎会这般不上心  都沒想到去捡  嗨  他妈的  敢情我才是傻子  心里恼恨  表面哈哈一笑  将断剑抛在地上

    常思豪手捂小腹  坐回原处  刚才这一抻动  伤口又受了冲击  秦绝响忙过去照看

    方枕诺请曾仕权和康怀重新坐回火边  说道:“眼下咱们虽处被动  却还未到山穷水尽  陈志宾控制了秦家  联合了百剑盟的几名要人  这些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  他对厂里的事情十分熟悉  官场的事我想大家都清楚  一旦他上了位  再想反手可不容易  ”

    康怀道:“依你的意思  咱们该怎么办  ”

    方枕诺道:“咱们现在的位置在汉口下游  陈志宾跟丢了咱们  不会就此放弃  必然沿江巡查追击  还有一个可能  就是派人就近到汉阳城中通报官府  把咱们都定成叛逆  ”

    曾仕权一抽大腿:“反了他了  ”方枕诺道:“通缉下來  必是格杀勿论  咱们浑身是铁  能碾几颗钉  况且他们又有火铳助力  咱们终不能敌  唯今之计  只有悄潜入城和当地官员联系  凭黄玉令和两位东厂档头作证  取得他们的信任  将守军发动起來埋伏好  再让官员请陈志宾会面  在会面时下手  除掉了他  对方群龙无首  局面或可扳回  ”

    曾仕权道:“这主意可行  ”康怀道:“就怕他背后还有别人  ”曾仕权脸色一变:“陈星  不错  有此人在  只怕除了督公……”方枕诺道:“不管这个陈星有多厉害  他已经死了  又有什么可怕  ”曾仕权道:“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方枕诺道:“昨天你情绪激动  或许有些话沒有听清  陈志宾下令动手时曾说过一句话  他说‘全部打死  给星爷报仇’  如果沒死  怎么能谈到‘报仇’  ”

    曾仕权眼睛一亮  随即又冷黯下來:“当初陈星挨了督公一掌  身受重伤  虽然成功逃脱  却未必就死  说是报仇  或许是指这一掌之仇也说不定……况且  如果陈星沒死  这些年來又是谁在领导鬼派  难道还另有其人  ……不会的  除了他  别人策划不出这么阴的招子  鬼派中  也沒有谁还能担得起‘暗督公’这个称号  ”

    常思豪道:“我听得糊涂  鬼派难道不经郭书荣华管辖么  ”

    “呃……”曾仕权欲言又止  康怀道:“东厂内分红龙鬼雾两大系统  这两大系统里的人  在早先曾分作龙、鬼两派  龙派的人  是红龙系统占多数  还有一部分鬼雾的人  鬼派的人则相反  陈星是鬼派头领  在权力斗争中失利后  带领一部分追随者流入江湖  这些人既有原红龙系统的  也有鬼雾系统的  红龙的人身份是明的  我们都知道  但鬼雾的人一向在暗处  他们只和自己唯一的上线联络  就连厂里都沒有具体名单  而且上面允许他们在安全的范围内自行发展下线  所以这部分人  可以说就是活在人间的鬼魂  陈星失势后还能在江湖上和督公周旋  凭的也正是这个  所以我们都在底下称他为‘暗督公’  ”

    他看了一眼曾仕权  继续道:“秦府出事后  厂里得知也很震惊  据我们的眼线回报  秦逸的死状、还有……嗯  总之情况都传回了厂里  下手的人明显是模仿曾三爷的办事手法在栽赃设计  这说明对方是冲着厂里來的  但是我们沒有声张  只能暗中摸底  ”

    常思豪道:“如果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沒有  郭书荣华问心无愧  怎不直说  ”

    曾仕权看过來  那个眼神明显是:“说了你会信么  ”

    常思豪眉毛挑挑:“五方会谈的假信呢  难道这也不是你们的策划  ”曾仕权道:“是又怎样  对待国家反叛  不管用什么计策都合情合理  总之稳定为重  结果第一  ”

    常思豪不愿在这时候和他争执  转向康怀问道:“鬼雾方面  还有什么特别的么  ”

    康怀道:“在我这一层  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三爷可能比我知道得多  再具体的  只怕就只有督公才能知道了  ”

    曾仕权摇头道:“我和你知道的一样  或许老吕……不  可能曹老大还能多知道点儿  那也说不准  督公平时待你很亲  我一直以为  你知道的应该比我还多才是  ”

    康怀笑了:“怎么会  督公明明最宠你  ”曾仕权道:“得了吧  我最不让督公省心  要说办事让督公最满意、从來不挑的  可能还是老吕  ”康怀摇头:“那都是以前了  我看督公现在使得最顺手的  倒是小程公公  ”

    程连安见人们目光向自己聚來  强笑了一笑  挠挠尚未烤干的卡裆  把头低了下去

    秦绝响寻思:“妈的难怪郭书荣华这督公坐得稳当  底下人谁得宠谁失势  自己都看不明白  那做起事來还不是战战兢兢  争着舔他的屁股  可恨我他妈的瞎了眼……”猛一甩头  不愿再琢磨下去  说道:“事不宜迟  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大哥  你这伤是个问題  不如暂时找个地方调养  我们成了  再回來接你  ”

    常思豪拄剑站起來:“不碍的  我和你们一起去  ”

    索南嘉措和火黎孤温也站起來:“我们也同去  三位明妃可能落入陈志宾之手  无论如何  我们也要救她们出來  ”

    秦绝响眼往后瞄:“还有个老道呢  带着他累赘得很  不如干掉算了  ”

    陆荒桥的毒性虽解  身体尚虚  一听这话吓得歪倒在地  常思豪道:“救而杀之  何如不救  ”他到陆荒桥身边蹲下  说小山上人的尸体  由这些外人火化恐不合适  老剑客能否受累  就近找个庙宇停一停  然后再设法通知少林派  说明缘由  处理相应的后事  陆荒桥连忙答应  架起小山上人的尸体去了

    常思豪、方枕诺、秦绝响、曾仕权、康怀、程连安以及干事、水手都站起來准备出发  然而燕临渊父女、萧今拾月、长孙笑迟和楚原师兄弟三人都在原地未动

    方枕诺似有会意  问道:“燕叔  您的伤势怎样  ”燕临渊道:“不碍的  小方  你们不再是聚豪阁人  你们的事我也不该参与  咱们就此别过  ”方枕诺点了点头  移开目光:“大哥  你呢  莫非你还在担心我姬二哥  ”长孙笑迟道:“我有自己的事  不会去找他  更不会帮他造反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方枕诺笑了:“这是哪儿的话  ”长孙笑迟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担心他  倒很担心你  你是聪明人  自己好自为之吧  ”

    方枕诺闻言垂下眼來  点了点头  和楚原三人目光一对  也都看出了他们的心情  当下不再说话  拱手后与常思豪等人转身离开

    柴床已然烧塌  渐成灰烬  阳光穿过树梢  遍洒大地

    水鸟们不知何时已经落回河汊里  继续散步啄泥

    萧今拾月拿小枝在篝火边拨出一个泥蛋  和蹲在自己身边的燕舒眉说道:“蛋这东西很怪的  火候不到  就不熟  还贴壳  火候到了  就好剥得很  ”他用嘴吹着  挪挪屁股找块石头轻轻一磕  泥块有了裂纹  他用三指托着底  三指捏着上盖轻轻一揭  蛋壳打开  里面蛋体热气腾腾  光滑如白瓷杯底

    他:“哈  成功啦  啊……”

    燕舒眉张开嘴巴等着:“啊……”

    萧今拾月把蛋扔进自己嘴里  发出得意坏笑  忽然眼白上翻  歪头向天:“哦呵呵  烫  烫  ”

    燕舒眉见他表情奇逗  咕咚笑翻过去

    燕临渊望着长孙笑迟:“小哀  你真的不知聚豪出事  ”长孙笑迟有些茫然地点头:“我……”有些说不下去  燕临渊一伸手:“别说了  ……你的心情  我懂  ”

    他侧过身子  看着灰烬中的红光:“其实我和你也差不多  ”

    隔了好一会儿  他长出了一口气  叹息般道:“不知怎的……现在发生的事实  好像早就摆在我的脑海里了  而我  只是等待着、一点一点看着它到來  这就像……就像他们烧的蛋  小火煨着  慢慢煨着  熟透的时候剥开  和想像中的一般不二  ”

    长孙笑迟道:“人生也是这样吧  ”

    萧今拾月把另一颗蛋拨出來  敲开  吹一儿  递过去  燕舒眉探头叼住  脸一扬吞进嘴里  眯起眼睛  笑容淳美

    长孙笑迟道:“真是个好姑娘  ”

    “阿水也是  ”

    燕临渊伸手在他肩头一拢:“我走了  ”

    长孙笑迟颌首

    燕临渊朝楚原三人拱了拱手  算是作别  然后唤起女儿向林外走去  萧今拾月在后面跟着  楚原三人无声目送

    脚踩枯叶的声音渐渐远去

    长孙笑迟道:“三位师兄  要清理门户吗  ”

    楚原道:“你是拜在无忧堂门下  又退出了聚豪阁  我们师从游老  更管不着你  ”胡风道:“要清理门户  也该清理方枕诺  游老和李老是一体  李老的弟子有毛病  我们动手  不算坏了规矩  ”何夕道:“郭书荣华对常思豪那份心  任谁都看得出來  但我们不信他会为这而死  方枕诺利欲薰心  早晚死在他们手上  我们坐看流水  落得干净  ”

    长孙笑迟道:“三位留下  是为和我说这些  ”

    何夕侧过脸:“他退出江湖  脑子真的迟钝了  他竟然忘了  火里焚烧的  有我们一位师弟  ”

    楚原道:“那不是因退出了江湖  而是因为女人  ”一摆手  三人上前來  依据焚烧前尸体摆放的位置  捡挑江晚的骨殖

    骨殖堆成小堆  楚原脱下衣袍兜好  系成包裹  背在身上

    三人交换个眼神  转身走向林外

    长孙笑迟道:“三位并非郭书荣华的对手  ”

    楚原驻足:“知道  他重新现身的日子  就是我们去见恩师的日子  ”说毕  继续前行  消失

    林中忽然变得空荡荡的

    长孙笑迟站了一会儿  捡起那半截“冰河剑”  开始挖坑  连挖三个  将卢泰亨、风鸿野、冯泉晓的骨殖分别埋入  用土堆好  又砍來一株小杨树  削成三个碑牌  沒有刻字  空白着插在坟前

    做好这些的时候  已近中午了

    他望着三座新坟  又抬头看看天空

    “不是因为退出了江湖  而是因为女人……吗  ”

    上次  常思豪來到牧溪小筑  带來一封隆庆的书信  之后  他走了  那晚  自己和小香夜谈  闹得有些僵

    “你可以不做英雄  但是你不能不做一个男人  ”

    虽是在转述  但话里有她的意思

    自己还是沒有听  结果第二天卖鱼回來之后  她就不见了

    桌上  留有一首涂涂抹抹、文稿似定未定的歌词:

    瓷袖冰弦震晚灯  香腮过泪斩花容  七轸肩头凭撕傲  十宣血破涂鬼城  开心自古同一刻  向隅难逢似曾经  莫道前途谁知我  浮萍下自有云停

    后附一行小字:不过如此

    自己坐在那里  坐在那里  呆呆地想了一整天

    这首歌只有意象、情绪、状态  沒有露半点因由  至于附言  不过如此的是什么

    她为什么会走

    是为宁守淡泊的无聊吗  是避世独居的孤寂吗  是由奢入俭产生的落差吗

    她早就在借酒浇愁了  自己是沒有看出來吗  不  自己早就注意到了  或许  正是因为看出來  所以才一直沒有行动  而只是选择了默默地等待、观察吧

    观察什么呢  看她是否真的与自己知心  是否因为京城的经历而产生了变化  是否像她说的那样  能熬得住这寂寞  什么也肯放弃  与自己相守一生

    “相对总无言  启口两三句  情到浓时情转薄  英雄也无趣  ”还记得  她在歌中唱过这样的话  这难道不是她心境的写照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两个人的话越來越少了呢

    曾经那样炽烈的浓情  也真的会转薄吗  这是永恒的人性  还是我们变了

    原來  自己是个无趣的人吗

    自己说她或许是爱上了“英雄”二字  可是  自己又怎样呢

    所谓的“归隐”  是否仅是一种情绪的释放

    还是  一种逃避呢

    那么“携美”  也只是这场逃避中一个美丽的符号罢

    自己爱的、追求的  难道只是“千古风流佳话”  而不是她吗

    不是那个剥去了“美人”外衣之后的灵魂、不是“水颜香”这个名字指向的姑娘、那个真真切切、爱着自己的她吗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她应该知道  自己不是这样的  她应该知道……

    应该……

    错了吗  错了吗  是否是因为太多的“应该”  结果让很多该说的话  反而沒有说呢

    很多自以为可以意会的事  对方真的懂了吗

    停止吧  不能再想  不能再想下去了  这就是人类的感情  枉费相思  空劳牵挂  不能再想  不能再想了

    断剑一挥  劈向虚空

    吴祖啊  原來这就是我的剖肝沥血时吗

    他凝神看了一看手中断剑  腕子抖处  身形随起  断剑青光拓树  败叶卷聚成花  水鸟惊飞落羽  地上走石飞沙  以剑为笔  顷刻间在五棵树上刷刷刷刷削出六十个字  一甩手  “夺”地一声  断剑插入身后树干

    看着这五棵杨树  他眼中流泻出一丝伤感的笑意  无声仰天长哭  泪水斜流入耳

    甩袖猛转身  提气飞纵  瞬间消失在杨林深处

    败叶在空中落下  仿佛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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