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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第三十七部 六章 诓语

作者:九指书魔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9-12-23 09:03:30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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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思豪淡淡道:“九边形势乃国之机密。非朝臣重宰不能尽言。别人还是少打听为妙。”

    六成道:“是。是。侯爷不可误会。小僧的意思是:做什么国师、圣僧。那真是小僧想也不敢想的。不过为国效力。小僧却也责无旁贷。小僧不才。别的不敢夸张。要说起求吉卜卦。那倒颇有心得。不知军中是否需用人手。若是有用得着处。蒙侯爷提携一把。带在军中参务军机。那可就是小僧的荣光了。”

    火黎孤温眯眼斜视。似乎在说:“瞧你那副模样。也配在军中参务军机。”

    常思豪的表情也有些反感。道:“禅师若有心。多在寺中为天下苍生念经祈福也就是了。”

    六成对这冷淡有所察觉。讪讪点头笑道:“是。是。侯爷说的不错。”声音渐低。就此沒了声息。

    又略行出一程。常思豪忽然“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忘了忘了。”李双吉道:“什么事。”常思豪摆手:“我还有些话忘了和袁先生交待。”扬鞭往道旁竹林一指:“你们在此等我片刻。”说完拨马回程。

    火黎孤温听得蹄声渐远。正自盘算如何逃跑。忽觉脑后一疼。扑嗵一声从马上栽了下來。脸正扎在泥里。他刚要大骂。就听李双吉惊道:“你干嘛打死他。”六成的声音道:“给一巴掌怎么会死。这是他乱说话的报应。”李双吉过來翻过火黎孤温查看。见他双目闭合。又探了探鼻息。松口气说道:“晕过去了。”将他拎到竹林边扔下。六成笑道:“什么国师。武功也不怎样。”

    二人放马啃青。火黎孤温眼睛眯起小缝偷瞧。见他们不再注意自己。手便在背后地上乱摸。寻着块石头抓起來。小心磨割绳索。这时六成和李双吉聊起天來。只听六成问:“您跟在侯爷身边。年头可不小了罢。”李双吉道:“哪里。七八年吧。十來岁时俺就伺候他。可是他身边的老人儿了。侯爷走哪儿。就把俺带到哪儿。人们管他叫侯爷。就得管俺叫吉爷。”

    火黎孤温边磨绳子边想:“这傻大个子看着实在。其实不然。刚才吹牛还遭了白眼。这会儿又來往自己脸上贴金。脸皮真是厚得可以。”

    六成惊讶道:“哎哟。那不跟亲兄弟一样吗。”李双吉笑道:“那是。在大同杀鞑子。俺们是并着肩冲的。战场上杀出來的感情哪。别看当着外人规规矩矩。平常俺就叫他大哥。他都叫俺小吉弟弟。”

    火黎孤温手中一打滑。石头险些掉地下。心想就你这五大三粗的样子。还“小吉弟弟”。真让人笑掉大牙。

    六成又就着大同之战夸赞起來。李双吉道:“嗨。杀几万鞑子。小意思而已。什么鞑靼土蛮。都是一帮放牛放马的。有几分能耐。早被俺们杀怕啦。”

    六成笑道:“可不是嘛。不过贫僧倒有些奇怪。既然他们都龟缩不出。说到军情。侯爷干嘛还那么谨慎。”李双吉笑道:“嘿。你懂个啥。他们不打咱了。咱们还不打他了。”六成凝声道:“朝廷要对外用兵。”李双吉不说话了。六成喃喃自语道:“看來边境一时还是安宁不得。小僧有亲人住在偏关附近。还是通知他们避一避。免得被抓了兵才好。”李双吉道:“嘿。那边不打。用不着。”六成道:“哦。那可太好了。朝廷每对俺答用兵。都要在那一线大量征召兵勇。唉。那日子可不好过呐。劝他们多少回搬家。可他们就是说故土难离。唉。”

    火黎孤温对地理极是熟悉。知道偏关在朔州附近。邻近俺答的土默特部。明军捣巢经常从此出击。刚才听他们说。常思豪此來与西线军务有关。既然这边不征兵。明军自然不是去打俺答。袄儿都司和土鲁番与明朝冲突不多。那么西线上还能有谁。岂非就剩下我瓦剌了。想到这里。精神立时提起。磨绳子的速度也缓了下來。

    只听李双吉道:“嗨。什么故土难离。以后都不用搬了。说不定还得往外迁呢。”六成道:“这话怎么讲。”李双吉只是冷笑。火黎孤温听沒了下文。一时心急火燎。想瞄上一眼。又怕被发现。只好按捺下性子忍着。

    隔了一会儿。就听六成和尚嘿嘿一笑。说道:“原來你也不知。”李双吉登时火起來:“你说啥。”六成笑道:“刚才侯爷都说了。这些事情只有朝廷重臣才能知道。又怎会让你知道。”李双吉道:“哼。俺整日在侯爷身边。啥不清楚。告诉你吧。朝廷那些人知道的。俺都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俺照样知道。”六成道:“既然知道。聊聊怕什么的。这里又沒外人。”李双吉道:“那可不成。”火黎孤温心头焦躁。暗想:“这憨头嘴还挺紧。不行。姓常的说不定啥时候就回來。我这么听下去哪算一站。得赶快磨断绳子。抓这傻大个找个偏僻所在。再严刑逼供。”正要奋力磨绳。就听六成在那边哈哈大笑:“你果然还是不知。却拿小僧來打趣。逗我的闷子玩儿。罢了罢了。不问就是了。”李双吉大怒。道:“你附耳过來。”

    火黎孤温忙又停了手凝神细听。远处只有一片嘁嘁咕咕。不清不楚。正自焦躁。忽听六成惊声道:“什么。俺答要打瓦剌。怎么可能。”李双吉道:“你喊什么。”六成放低了声音:“鞑靼和瓦剌不是兄弟之国么。干什么要打。”李双吉道:“你懂啥。兄弟分家。打起來更狠。何况老赵在俺答身边。不打也能撺动他打。”六成道:“老赵。”李双吉道:“赵全哪。”六成奇道:“是那个大汉奸吗。”李双吉怒道:“什么汉奸。赵大人是咱的卧底。”

    赵全身为鞑靼军师。曾多次出使瓦剌。火黎孤温自然熟悉。听这话猛吃了一惊。只听六成笑道:“还以为你说的是实话。敢情原來是信口开河。赵全谁不知道。他给俺答做军师多年。立了不少战功。而且还出主意。让俺答筑板升城称帝。忠心耿耿。怎会是咱大明的卧底。”

    李双吉似乎有些后悔。但话已说出也不再隐瞒下去。冷冷一哂道:“你懂什么。这就叫放长线、钓大鱼。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围京之后。老皇爷嘉靖就下定了决心。要把鞑子一举全歼。当时严阁老出了个主意。说鞑子骑兵厉害。与他们打硬仗实在太难。不如把尖刀插入其内部。当时赵全赵大人主动请缨。伪装成白莲教人假说受朝廷清剿。这才投奔了鞑靼。”

    六成又惊又喜:“原來如此。咦。不过。赵全在鞑靼可是立了不少功啊。”

    李双吉道:“那是为了得到俺答的信任罢了。”六成又问:“那板升城呢。”李双吉笑道:“这招才绝。你想想。是沒事老搬家好。还是住在一个地方舒坦。”六成道:“鞑子生活需要随水草迁居。自然沒有住城市方便。”李双吉道:“这就对了。鞑子向來在马背上生活。一旦习惯了住房子。不随水草迁移。慢慢的人就懒了。想住房子。就要找汉人來帮他们盖。想要铁器。也得汉人帮他们打。要吃粮食。也是汉人给他们种。赵大人就这样不住地挖掘他们的需求。然后趁机将汉民源源不断地迁进鞑靼。汉民表面上做牛做马。其实却是渐渐掌握了他们的命脉……”

    “高。”六成笑赞道:“这样既可以让他们产生依赖。又是在腹地埋兵。真可谓一举两得。”

    火黎孤温听得背上冷汗直淌。心想近年來绰罗斯汗瞧俺答又建板升又种地。搞得有声有色。也一直想多掳些汉民为奴。在瓦剌草原上多建大城。幸好沒有如此。否则还不正中了这些南人鬼子的圈套。

    李双吉道:“板升城越建越多。可起事时机未到。也不能让他们真正强大起來。所以赵大人总是在俺答耳边吹风让他动兵。这便是消耗他的国力。打仗死的都是青壮。家里剩下老人妇女和孩子。就好办得多了。去年在大同。俺答吃了明军火器的亏。有点胆怯了。所以今年赵大人才劝他去西征瓦剌。喝羊奶的去砍喝马奶的。岂不正好吗。”

    六成笑道:“怪不得侯爷听说这胡僧要去联结古田叛军时。一点也不着急。”

    李双吉笑道:“那是。着什么急啊。他能和古田勾结上倒好了。届时喜滋滋地回去报功。却发现连他的绰罗斯汗都被人掳去了。可不是好玩得紧吗。”

    就在此时。忽听惨嘶声起。三匹马中有两匹“库秋”、“库秋”倒地。各有一腿关节被石块打伤。“哗楞楞”声响。火黎孤温摘下木鱼铃往后腰上一别。抖身上了最后那一匹。打马向竹林外逃窜。

    “站住。”李双吉大吼着拧身便追。火黎孤温巴掌一挥。劈倒数株竹子挡路。两腿连连磕镫。那马唏溜溜长嘶前窜。势如离弦之箭。

    李双吉和六成口中大喊。脚下原地跺步。直到他远去不见。相互对视一眼。脸露笑容。常思豪从林暗处缓缓走出。目光从火黎孤温所去的方向收回。笑着冲着六成和尚拱手一礼。道:“禅师妙算。”六成亦笑:“‘吉爷’扮得成功。为此计增色不少啊。”李双吉哈哈大笑:“教俺编。俺是编不出。学舌么倒还成。”原來刚才所说一切。都是昨晚宴后六成和尚安排定的。因担心这些话从常思豪口中说出來显得虚假。所以特意让李双吉串场。他这模样五大憨粗。说出谎來谁也不能怀疑。火黎孤温果然轻松上了当。

    回到老宅墓园。小林宗擎听完经过也抚掌而笑、夸赞六成智计过人。又拉着常思豪商量:“唐太夫人之死。令人遗憾。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还当以大事为先。小僧想这就回少林给掌门报讯。再行商讨对策。”常思豪点头。心里惦记着广州军情。也不合在此多耽。因此也一道提出告辞。唐门众人知晓情况也都不多挽留。唐氏兄弟送出老远。常思豪本想请陈胜一与自己同行。可是知道唐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加上秦梦欢又沒了踪影。想來陈大哥打理完唐太姥姥的丧事还要去找她。因此也就搁下不提。李双吉将三河骊骅骝牵过。二人上马。与众人就此作别登程。

    常思豪一路行來。表情始终凝重。心想此一番到蜀中。是为了找唐太姥姥來说服游胜闲、劝聚豪阁罢手。哪成想正事沒办成。倒惹了一堆罗烂。虽然清除了齐中华这几个身边隐患。毕竟心有不足。

    到了汶江边。二人雇船顺流而下。常思豪登上船头望去。眼见江面上千帆斗鼓。水碧涛蓝。两岸青山流黛。树影笼烟。水色春景美不胜收。心绪这才稍觉好转。掏出陈胜一给准备的地图迎风展开。只见上面已经画好了一条穿越贵州、广西。直达广东的路线。这条路线为求快捷。都是尽量选择了水路。路线周边有哪些门派、帮会。当地风俗等项都有简略注明。

    他确认方向的同时大致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按这路线加一加紧。未始不能赶在吴时來的前面。心下少宽。叠好地图揣回怀中。指尖忽碰到一物。触感柔软而陌生。愣了一愣。这才想起火黎孤温逃得匆忙。只带走了马上的东西。那羊皮手卷自己揣在怀中。因此沒被他夺回。寻思:“火黎孤温回去后。即便发现鞑靼并未來攻。也必定心生疑忌。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一來大明不致受到内外交攻。我这趟总也不算白來。”想到这儿。心情倒开朗不少。暗祝道:“可惜六成不肯出山……但愿方枕诺真能如他所言吧。”

    傍晚二人在宜宾弃舟登岸。在小店略进饮食又出城继续赶路。正行间就听天空中雷声滚滚。哗啦啦下起雨來。常思豪勒了马正要到行囊里去掏蓑衣。李双吉往斜刺里一指道:“咱到那去歇歇吧。”手指处是一座破庙。常思豪仰面观察。见天色蒙晦不明。知道雨势必然缠绵。便点头答应。二人拐下土道來至那破庙近前。这才看清这里是一处破败的道观。两边院墙毁塌。门楼下荒阶草蔓。显然已经废弃多年了。常思豪下马往里走。就听正殿内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和男子的声音。正笑道:“小娘子呀小娘子。此一番你还能不遂了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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