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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正是杨凡。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阴差阳错，两个人，一个是对方的未婚夫，一个是对方的未婚妻。当他们俩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未婚妻的樊梨花不认识未婚夫的杨凡，或者说她并不知道他叫杨凡，而未婚夫的杨凡也不认识未婚妻的樊梨花，同样，他也不知道面前的就是那个叫樊梨花的女人——自己的未婚妻，否则的话，彼此两人的命运或许会是另一番样子。
“丑死了……”丫鬟冬梅轻声叨唠了一句，凑到樊梨花耳边告诉她，说话的就是刚才骑马从她们旁边驶过，泥土还溅了他们一身的那俩男人，而后，她转身问道：“你乃何人，何故唤我家姑娘？”
当樊梨花听说是那俩男人后，心中已有些许的不快，随着冬梅的话音转身望去，樊梨花看见杨凡的同时，那种不快转眼间变得强烈了起来。
毫无疑问，那仅仅的倏忽之间的第一眼，给樊梨花的感觉实在很不好，不好得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很快调回脸的同时，还心生一种恶心感。
那张脸跟她少女梦中的形象是格格不入的。
不错，那是她见过的很难看的一张脸——一张面容枯槁，还患有白癜风的脸。
不过，杨凡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不是认为自己的脸不难看，而是他未曾想到它带给眼前这个女人这么不舒服的感觉，以致不舒服得到了让她讨厌的程度。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少年，杨凡难免有其粗糙之处，就像他们打马经过的同时，未曾对路边的女孩更多瞩目，未曾留心飞扬的马蹄溅起的泥水一样。倘若，杨凡对自己的面容稍加美化，倘若他对樊梨花不是那么少年任性地招惹，或许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给对方留下那么不尽如人意的印象，并最终将她失去了。
大智之人，往往大愚，杨凡之所以后来能成为西凉首屈一指的大帅，白虎关血战大唐，或许就与他这种大智大愚的个性有关。
那天，与樊梨花不同的是，樊梨花给杨凡的却是一种强烈的好感。
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这种男人必备的品质，表现于一个女孩子身上的时候，难免会诱发出男人们发自心底的钦佩。眼前的这个女人，身形苗条，容貌美丽。弯弯的柳眉下，有一双明亮的瞳眸，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嫩，微微扬起的双唇在一圈乌黑亮丽的秀发衬托下显得个性十足……都说梨花妹妹是个大美人，不知比眼下这位女人如何？
杨凡正琢磨着，眼见樊梨花要走，禁不住抱拳言道：“姑娘沉鱼落雁，风采翩翩，又颇有侠义之心，令人佩服！”
被杨凡如此恭维，樊梨花只是不咸不淡地甩了句：“见笑了，走吧！”
见樊梨花和姑娘们继续前行，杨凡又喊了句：“且慢！”
樊梨花并不看他，只是停下了脚步，甩了一下脸，道：“你我素昧平生，大庭广众之下纠缠，不怕世人笑话么？”
“在下为小姐的功夫折服，想请教一二。”杨凡语气诚恳地说。
“本小姐若不愿意呢？”
“小姐刚才使出的功夫中有一招海底金针，与在下所习白鹤出水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求小姐屈尊赐教。”杨凡仍旧有些不甘地继续道。
樊梨花不耐烦了：“我已经说了，我不愿意！”
杨凡道：“果真如此，那就由不得你了，在下有个习惯，碰上让自己折服的高人，必当请教。”
樊梨花冷冷一笑：“你自忖能挡住本小姐的去路？”
“在下正有此意。”
樊梨花并不再搭理他，抬腿就走，但杨凡更快，转眼间便将樊梨花挡住。
“哪里来的丑陋不堪的丑八怪，再要阻挡，本小姐就不客气了。”樊梨花怒了。
丑，是杨凡无法回避的问题。小的时候，这种丑还很少被人触及或者说拿来说事儿。渐渐大了，脸上的白癜风越来越厉害之后，丑，便成为杨凡时常听到的一个词，也让他经过一个自卑和自信的过程。不过，正像老话说的，上帝在这里关了一扇门，肯定就在别处开了一道窗。杨凡后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强身练武、兵法研习，以致年纪轻轻便在其父去世后袭承了白虎关大帅的职位，无疑也和其小时候受到的某种不公正的对待有关。被樊梨花如此不待见，是杨凡没有想到也是他难以忍受的，因此，一开始对樊梨花的那种钦敬和好感逐渐被一种气怨所替代。话，也就说得有违本意了，“我平生最忌以貌取人，小姐这么说，在下巴不得小姐不客气呢！”
“你？”
“请！”
“丑鬼，看掌！”冬梅、秋竹跳上前来，与杨凡打起来。只是，这俩丫头实在不是杨凡的对手，几个招式之后，杨凡便将两人打得连连后退。
当然，杨凡也不过分逼迫，只是道了句：“丫头，输的可心服？”说完，便将目光掉到樊梨花脸上，露出一种明显的挑衅意味。
樊梨花仍旧低着个头，摆出一副懒得看他的样子，道：“丑鬼，这回你满意了吧？我家丫鬟已被你打败，还要再比吗？”
“就冲你这一句丑鬼，今天你不比，就走不了！”杨凡说。
“那就怨不得姑奶奶了！”樊梨花说着，一脚将身前的花篮踢向杨凡，欺身上前，与杨凡打了起来。
的确，当时的樊梨花还不是杨凡的对手，她的功夫还不像后来那么出人头地。尽管她的身手当时足可以和杨凡拚上一场，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落败。
双方来来往往七八个回合之后，樊梨花开始处于下风。当杨凡逮个机会，给了樊梨花胳膊一掌，打得她不得不咬紧嘴唇忍住疼痛的时候，杨凡道：“服了吧？”
“要我服你，休想！”
杨凡扭住了樊梨花的胳膊，樊梨花挣脱不得，无奈之下，只得倔强地甩过头，怒目圆睁地瞪着杨凡。
现场，又聚集起了围观的人们。
毕竟有那么多人在看着，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如此强势，不仅有失男人的风度，也会遭人指责。因此，杨凡嘴上说了句“黄毛丫头，嘴倒挺硬……看在你刚才行侠仗义的份上，算了”之后，便顺势放开了樊梨花。
可杨凡没有想到的是，樊梨花毕竟是樊梨花，是寒江关都督的爱女。在她的地盘上，她哪儿受过如此之气？借杨凡松手之际，她竟趁此机会，一个巴掌扇到杨凡的脸上。
这一扇，扇起了杨凡的火。老话说，打人不打脸。男人的脸岂能被人随便打？这种常识性的修养，樊梨花是很清楚的，只是输过一场后，她对杨凡越发怨恨，情急之下便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你？”这一扇，出乎杨凡所料，愕然之际，由不得他变得恼怒起来。
“丑鬼！服不服呀？就凭你，也想教训我？趁早死回老家去，免得在外边变成孤魂野鬼。”樊梨花大小姐的脾气上来了，嘴不饶人地叫着。
旁边的冬梅觉得主人占了便宜，高兴地拍起了巴掌。
“你……好，你不是占了便宜吗？那在下就认真教你一招，省得你以后被人欺负！”如果说刚才杨凡和樊梨花的打斗中还的确存在某种“请教”的成分的话，此刻，那种请教的成分已荡然无存了。恼怒起来的杨凡说罢，一个鹰展跳跃到樊梨花面前，出手凶猛起来。
两人手脚不停地忙碌着，嘴还不闲地拌着——
“丫头，你不行了吧？干脆拜我为师吧，我好好教你几招。”
“丑鬼，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要是拜我为师的话，可得为师父每日洗衣做饭，你会吗？”
“大白天做你的黄粱梦，你等着丢人现眼吧！”
“丢人？咱们就看看谁丢吧？丫头，你犯了习武人的大忌，心浮气躁，你是不是连这个也忘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着打！”
“因为你嘴不干净，这回我真要让你寒碜寒碜了！”说着，杨凡忽然倒下身，右脚凌空里一个横扫，将樊梨花一脚踹进边上的水泥塘中，与此同时，他又一个箭步冲上前，再次扭住了樊梨花的胳膊。
“怎么样，输了吧？哼哼，记住，我是丑，没你漂亮，可再丑的人，也不是生来被人嘲笑的。本来我是挺佩服你的，此刻之所以持强凌弱地对你不客气了一点，也是因为……你那张逞口舌之快的臭嘴！”杨凡说着，探出手拍了拍樊梨花的脸颊。
樊梨花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冬梅、秋竹冲过来，逼近杨凡。连夏莲都抄起了一块鹅卵石，瞄准了杨凡。
杨凡望着冬梅，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本来不想让你们出洋相，可你们刚才的那张嘴……唉……”说着，杨凡从地上抓起一把泥，虚晃两下后，朝冬梅打去。
转眼间，冬梅的脸上被贴上了一块黑泥，如戏里的花脸一般。
夏莲见状，将手里的石头毫不犹豫地扔向杨凡。
几近砸到他脑门的时候，杨凡一挥手，将那块石头抄在手里，他做出了一个将石头砸回夏莲的样子，却见夏莲怒目瞪着他，不闪也避。杨凡犹豫了一下，把石头在手中把玩般颠了颠后，顺手甩向了远方一株大柳树的喜鹊窝……
喜鹊窝瞬间碎如细雨。
“好了，快搀你们小姐回家吧！别在这儿现眼了！”杨凡冲秋月和冬梅道了句后，转过身，黑脸少年牵过马，俩人跨上，径直奔寒江关城门而去。
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去了。
冬梅、秋竹擦着脸，过来搀扶樊梨花：“小姐，咱们走吧！”
樊梨花嘴上骂着“丑鬼，丑八怪”，一边站起来一边气恨恨地抓起水塘的泥巴朝杨凡离去的方向打去。
“丑鬼……”樊梨花气急败坏的声音回荡在天空下。
地上散落着采来的薰衣草。
冬梅、秋竹一枝枝地拾起来。
夏莲跑到柳树下，捡起一只光秃秃的小喜鹊，跑回到樊梨花身前。
几个人看着那只已经死去的小喜鹊，不胜悲伤。
“它已经……”冬梅道。
大家都知道它已经死了，可还是不愿意用一个死字去形容它。
樊梨花望着已经隐入城门内的杨凡的背影，骂了一句：“这个混蛋！”
碧空如洗的晴空下，三个丫鬟围在樊梨花左右，向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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