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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你这个事情，办的太着急了。”吴法天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一手夹着一根和天下，另一手端起一茶杯在手中把玩。
他叹了口气，杯中滇红清澈透亮，红得像血一般鲜艳，但没有一丝沉淀。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二百多一两的茶叶，味道还是差了一些。
真正的顶级茶，都是论克来卖的。
吴法天一直觉得，对于茶的品味，代表着人生的高度，其中更有道的法则。
面前这老张只求品茶的表面功夫，看重面子，恨不得将拿买茶叶的小票泡在水里喝下，却不得其道，难成大器。
此人为自己所用，只是做到这个位置，也就到头了。
“这套茶具如何？醴陵的手工玩意儿，独一无二的。”张建强是地地道道的湘沙市本地人，也是个地地道道的混子。
吴法天只能强笑点头，作为应付，心里却想，你小子品味可比夏成盛差远了。
人家喝的那种武夷大红袍，一年只产十几斤，很多有钱人想喝都喝不到的，那才是有品位。
而张建强的梦想就很简单了，当大哥。从小到大，都一直想当大哥。
有的人就是这样，说不上有多坏，但就是想要做坏事，想要当坏人，张建强觉得，成为道儿上的大哥，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而且，他是真的把这事儿当成一个事业去做的，知道这事儿犯法，但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
小学，欺负同学，别人撒尿提裤子。
初中，打架斗殴，当着大家脱裤子。
从高中开始就加入团伙了，没毕业就就跟着社会混子们欺行霸市，收保护费，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反正不是打人就是被人打。
这被人打多了，还有了个殴强的外号。
原以为这道上混是个风光的活儿，想不到却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饿肚子家常便饭，油水都在老大手里。
团伙里其他人也都会捞点偏门，贩毒啊，偷盗抢劫啊，敲诈勒索放高利贷，拉几个妹妹去卖赚点差价什么的，张建强自然不屑。
老子是出来当大哥的，不是搞这种鸡鸣狗盗的！
靠着这帮兄弟们拿命换钱帮衬一些，张建强也还算吃得饱穿得暖，坚持自己所谓信念的张建强也走了狗屎运，好日子没过几天，便赶上了八九十年代到新世纪初的严打。
张建强团伙里几个管事儿的身上都背着命案，抓起来就给枪毙了，其他人大大小小都是判刑的罪，进了监狱，唯有张建强却只是打架斗殴，寻衅滋事，劳改一年半就给放出来了。
管事儿的没了，他自然就成了管事儿的。出狱的有人改邪归正，他帮忙安排工作，有人重操旧业，就直接跟他干，团队也渐渐大了起来，重感情讲义气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一来二去，十几年过去，张建强四十多岁的人了，虽然大事儿没做什么，在道儿上终于有了点儿名气，那殴强的名号留了下来。
现在这黑社会组织也讲求公司化运营了，以前那收保护费卖毒和谐品开夜总会的路子，在现代社会肯定走不通。
张建强成立了个建筑材料公司，手下也没个实际产业，五六十个弟兄专门欺行霸市，扰乱市场正常运行，强买强卖，干预项目招投标。
不听话？有办法让你听话，泼油漆泼粪都是轻的，教训一顿放放血是家常便饭，绑架，非法拘禁，敲诈勒索，砍指头更是熟练无比。
恰好，吴法天也喜欢干这样的事儿，正找不到得力助手，经人介绍认识了张建强。
二人相谈甚欢，一拍即合，甚至是称兄道弟，很快成为一丘之貉。
可是时间越长，受到过高等教育的吴法天就越是看不起土鳖出身的张建强。
二人行事风格差异极大，虽然面上还是以兄弟相称，实际上早已经产生隔阂。
“老弟，你也别想太多。你都说了那小子就是个草包，我那两个兄弟，年轻肯干，还有担当，下手干净利落，肯定没问题。”张建强手里也摩挲着杯子，看起来对这套手工茶具爱不释手。
“就算是事儿没成，也只是持械抢劫。成了也是抢劫杀人。那两个小兄弟底子干净的，查不到你我二人头上。”
“殴强，我让你稳住稳住，怎么就是不肯听我一言？这事要谨慎再谨慎，不然要翻船的！你我在一条船上，谁出了事，都是大事！”吴法天要比张建强年轻几岁，现在老哥老张都不叫了，直接喊出了外号，看得出来他是很不高兴。
张建强仍旧满不在乎，“她老子的事情还不是做得干净？都快结案了，屁事没有。法律是有漏洞的。”
“行了行了，只此一次，成功便算了，不成功，马上安排人走。实在不行直接干掉，没得商量。”吴法天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看着张建强是越来越不耐烦。
这张建强做错了事，居然还以兄长自居，这几年赚的钱都是你找来的吗？不知道这里谁才是老大？
跟你称兄道弟是给你面子，还真觉得自己是块料子了？
干脆借着这次扫黑除恶，直接把张建强一伙做掉，自己抽身出来，蛰伏一段时间。
现在冒头是找挨打！
当然，要在这个团伙覆灭之前，先想办法让张建强闭嘴。
幸好吴法天与张建强只是直接联系，其手下并不知二人关系。只要张建强没法说话，自己就绝对安全。
吴法天一肚子气地离开了张建强那奢华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二奶，约好晚上过去要泄泄火儿，心里却憋屈的很。
他迟迟不下手，甚至找了个替罪羊，就是心中不安，总觉得会出事，或者有人干预。
可是找了周畅之后……却又觉得这事儿更不靠谱了！像是总有一双眼睛在哪里盯着自己一样！
吴法天与张建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到了周畅的耳朵里。而声音的来源，就是吴法天的手机话筒。
这是核搞的鬼。
周畅人在派出所，说实在的他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那两个人在被周畅打倒之后，一直说是为了抢钱，从不提招招要那姑娘命的事儿。
现场监控清晰，事情清楚明白，录个口供耽误不了太久。趁着这个时候，核便把吴法天与张建强的对话在周畅脑内搞了个现场直播。
与此同时，核还找到了张建强的照片与生平，资料十分详细，甚至比张建强自己还要了解他，具体到了身上哪里有疤痕，补过几颗牙齿等细节。
的确不是吴法天搞的鬼，却是与吴法天有关！
核的监控列表上多了一个张建强。
核通过吴法天的手机，黑进了张建强的手机，从而进入了他公司的整个网络，这意味着核已经掌握了一切。
“你可以走了。”派出所民警刚开始其实还是不太相信，周畅能够以一敌二，击倒两个手持凶器的歹徒。
但周畅的上衣在搏击过程中被对方的匕首划破，并扯掉了扣子，露出了身上的腱子肉，这才觉得此事有些靠谱。
这肌肉一看便不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那种，虽然不多，但足够结实。
所谓身体升级，其实是让周畅的肌肉细胞在短时间内剧烈运动，产生那种练了几年一样的运动量和效果，所以周畅才会觉得全身异常疼痛，异常疲惫。
他的承受能力真的很强，连续几年每天锻炼之后的酸痛集中一起，放在人的身上，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
搏斗时，周畅的身体已在核的管控之下，精密的计算，成千上万种情况的预判，周边监控视频的全方位无死角拍摄演算，只要核想，那匕首绝对碰不到周畅一根毫毛。
“这衣服挺贵的呢，要买新的了。”周畅来到了夏玖琬的身边，看似是在自言自语，实则是说给核听的。
“这让你这保镖的搏斗更加真实。”核的回答十分冷静。“会有人为此买单的。”它已经预测到了夏玖琬的下一句话。
这姑娘也是刚刚做完笔录，虽是当事人，但没直接参与打斗，只是在一旁观看，笔录较为简单，早已经做完，便在这里等着周畅。“我给你买衣服，现在就去。”
去派出所的时候，坐的是警车，好在这派出所距离商场并非很远，走路可达，不然去开车又要浪费很长时间了。
“就在这里，随便挑，你喜欢就好。”二人来到商场，并未直接去停车场，也没去三楼卖男装的地方，却是来到了一层的奢侈品区域。
一个身穿校服的女孩儿，要给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买单，这场景的确有些奇怪。
“我自己买吧。一件白衬衫。”周畅还是要点脸的，他抬头看了看这家店的牌子，一件上衣而已，最贵也不会超过一千块吧？
出点血就出点血，全当是发了工资犒劳自己。
“你那点钱，不够。”夏玖琬见周畅不动手，看了他的衣服尺码，自己挑选起来，除了白衬衫之外，还买了另外两件衣服，两条裤子。“换着穿，我的保镖，不能丢人。”
“你的保镖，衣服可能要经常坏。买点便宜的，不心疼。”周畅看了看衣服吊牌，刚才那件白衬衫，什么款式都没有，普普通通，四千五百块。
夏玖琬手里那几件衣服，一万五还真的是不够！
再仔细一看，PRADA，奢侈品周畅真的不懂。
核很快将这品牌的发展史调了出来，向周畅展示。
“我不想看这个！”周畅简直是要疯了，在脑海中呐喊。
“我知道。”核的恶趣味越来越重了。
夏玖琬刷卡结账，拿出卡片时柜姐恭恭敬敬，这不是什么银行卡信用卡贵宾卡，而是商场的内部卡片，刷这玩意直接走公司的账，只有几个商场的拥有者才能使用。
这是某个大老板的女儿吧？柜姐虽看似不卑不亢，但表情中还是流露出些许激动。
周畅甚至感觉手中的袋子都沉重无比。这些衣服若是换成钱，肯定比现在沉！
“你知道我缺钱，直接给我折现多好。”周畅上车，心里盘算着自己买个衣白衬衫算了，这奢侈品卖掉还能赚不少呢，反正衣服没标志，都是白衬衫，外表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他把手提袋放在后座，他知道夏玖琬要坐副驾驶。
“你现在已经在考虑二手平台上怎么卖什么价了吧？发票小票都收好了，怕人家不信是真货？”夏玖琬冰雪聪明，观察能力很强。
“这么贵的衣服，我是怕坏了人家不认，留着票还能三包什么的。”周畅编起瞎话来，一点儿都不脸红。
“衣服是我送给你的，怎么处置，是卖是留，我不在乎，也不必骗我。”夏玖琬转过头去说道，“你今天救了我两次，但工资加钱免谈。”
周畅瞬间觉得这夏玖琬真他娘的是个当老板的料，我可以对你好，可以给你奖金，可以给请你吃饭，甚至可以给你买贵重物品当做工作的奖品彩头，可就是不加基础工资，让你有动力！
夏玖琬的话，让周畅顿时断了卖衣服的念头。姑娘礼重情义更重，这么一个大家闺秀，何时给穷小子亲自挑过什么衣服？
若是卖了换钱，岂不是人家一片好意，换来寒心之举！
“我不会卖的。”周畅说道。“第一次不算，那个小奶狗威胁程度很低，我所不出手，你自己也能搞定。毕竟已经有很多次了。”
“你知道那两人是谁派来的吗？”夏玖琬突然问道。
二人下手招招冲着要害，脑袋，脖子，心脏，定不是嘴上说的那样只为劫财。夏玖琬也不是傻子。
这两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了要自己的命。夏玖琬心里清楚的很。
周畅一边开车，想了几秒钟，决定说真话。“知道。”
“吴法天？”夏玖琬问道。
“跟他有关，但不是他。他没动手，还在等机会。他有个同伙，张建强。”周畅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车，“认识？”
夏玖琬点头。“殴强，听过，没见过。吴法天手下，黑社会头子。为何不告诉警察？”
“空口无凭，警察不信。你如何听过殴强？”周畅惊了，这小姑娘还认识这个张建强呢！
“父亲生前醉酒，无意中提起，劝诫吴法天与那张建强匪类划清界限，吴法天只是维诺，敷衍了事。”夏玖琬抬起头，盯着周畅的眼睛。
“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那二人底细，还知道张建强，你到底是什么人？在此之前，你是否调查过我，调查过夏家，或是吴法天？到底为什么要帮我，你的消息从哪里得知？”夏玖琬问道。
“我有帮手。你有困难，我来帮忙。其他的你不必知道。”周畅说道。
“你与吴法天或张建强有仇？”夏玖琬又问道。
“你就当作是吧。”车辆再次起步，周畅有些不耐烦了。
原本这辅助驾驶系统就要消耗精力，周畅还要一边关注核传来的吴法天与张建强的动向，实在分心乏术。
夏玖琬揪起了周畅的耳朵，冰凉柔嫩的小手游走于他两只耳朵的耳垂和耳洞，不断摸索。
吓得周畅一激灵，车辆差点追尾，“开车呢，干什么！”
“你不是有帮手？耳机呢？”夏玖琬有些生气，“你骗我！那些特工团队，都是有耳机随时通话的，分工明确。”
“我不需要。”周畅长叹一声，再怎么说，夏玖琬只是个孩子啊，虽深陷重围，却还保持着好奇与童真。
“以后，坐后排，绑安全带，更安全。”周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