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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斛珠玉 作品正文卷 第三章:机遇

作者:三霜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19-07-24 06:52:21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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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雷阵阵,连绵细雨还是如期而至,下了整整一天,春寒料峭,素卿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姑娘在等人吗?”

    “素卿,我看着像是在等人,对吧!”

    “姑娘在等谁?”

    “我也不知道在等谁?可能……在等我自己!”

    雨停了,风歇了,云气蒸蓬,日暮昏沉,前厅院子中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过后显得异常洁净,霞光撒在上面成靛青色甚是柔和,可对于一个久立轩窗前的人来说,有些刺眼。日落西沉,这光却也渐渐微弱了,赵武已经掌灯了。

    酉时已过三刻,他终究还是来了。

    “月儿,我在东城南陌上等了你……很久!”他通身湿透,鬓角几缕碎发混着雨水粘在面上,眼神依旧有力,却多了几分愁容,衣角还在滴水,若仔细听还能听到靴子里积水,在举足抬脚间发出的呼呼声。

    “画还给你,你我从此分明!”她将画丢在他怀中。

    “为何?”

    “我要入宫了!”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屋檐上坠落的水珠落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安静到能听到两个人心碎的声音。他看着闭合的大门,站了许久,缓缓转身时默默地说了一句:却原来你爱慕权贵……

    他拿着那幅画,离开了沈宅,晚风袭来,吹着湿透的人儿,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双手环抱着,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护着那画,怕弄湿也怕弄脏了。

    远处,张慕山牵着马在等着他……

    后来听说,春末夏初之际,梁王重病卧床,多日不曾临朝。太后趁机介入朝堂扶持母家钟氏一族,大长公主的门客壤驷良为权衡朝堂纷争,与太尉钟怀袤在朝堂上起了冲突。为此大长公主便叫人传信于章平宫的刘婕妤,遣她去探一探梁王的心思。

    她去西殿时,恰遇御医请脉,久闭宫门不出的徐月华侍奉在侧已有十日,日日夜夜无不尽心尽力,亲自熬汤煎药,旁人更是不能插手,也插不进去。皇后、元淑妃和她都只能站在外室候着,并不能近身得侍,就连梁王亲封的皇后也只能每日辰时入殿中请安,不肖半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如此,梁王卧床多日,他的宠妃和皇后无一人能近身看顾。只有徐月华一人侍奉汤药在侧,而这也成了宫中约定俗成的规矩。

    武德二年,秋日,梁王龙体抱恙,屏退左右,只宣徐月华一人入内,医治多日痊愈。至此,梁王便只要这个先帝的妃子给自己医病。

    “赵冰,你家公子真不错!把我的宅子打理的如此清雅,本世子好生喜欢!”慕容夔来到沈宅不过两日,带着赵冰在宅院中左逛右顾,极是惬意自得。

    赵冰却没来由说了一句:我家公子对自己的东西,都是精心呵护的,不是个随意之人。

    他拦住了她的去路,用折扇抵着她的肩,用着不重不轻的力道推搡她问:你家公子对你也是这般精心呵护吗?

    我又不是个东西……赵冰自知言失,急忙解释说:我家公子对我甚好!他对每一个人都好!

    慕容夔苦涩的笑了笑。他啊!的确是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尤其是那个劳什子的丫头。可唯独对我……却是不尽如人意啊!

    他推了她一掌,指了指前面的那盆昙花说:“去!给本世子把那盆昙花端过来,我要带回幽州去。”

    “不可!那是我家公子最爱的一盆,世子不能取走!”赵冰展开双臂挡在他面前,不愿他将这盆昙花带走。

    他生气的用折扇敲打她的头,牙齿咯咯作响:“你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慕容家好歹也是养了你三年,我怎么也算是你半个主子!”

    赵冰用手摸着头,是钻心的疼,看来慕容夔是真的生气了。她小声嘟囔:公子才是我的主子,半个主子算什么,要真算起来也是我家公子未来的夫人才是。她复又凑上前去挡着他:“世子什么好东西没有,何必抢我家公子的一盆昙花呢!”

    “还说,还说……我让你说。”慕容夔就像是敲木鱼一般,直直的又敲了她几下,赵冰用手挡着,还不算太疼。

    他一掌推开她,亲自上前搬起那盆昙花,拾弄着,笑了笑,丢下一句:这宅子都是本世子的,更别说是里面的一盆花了,就是宅子里面的人也是本世子的。如此,慕容夔就搬着那盆昙花,溜走了。

    缺月挂疏桐,寂寂人初定,豆火悄然,素卿将烛火剪了一截,复又盖上灯罩,只站在流苏外并不发声。连日来沈璧月都没有等到那个一纸传召,入宫之事成了悬在半空中的风筝一样,飞不上天,也落不成地,而牵着那根线的的人再也没有给她回复。她知道,她等不下去了。

    她跑去青斋找沈长君,自他醉卧鸣凰湖后,他二人虽居同一屋檐下,却并没有见面。他是不忍心,而她却是不愿。慕容夔也在,他们正在饮酒对弈,似乎并不诧异她突然冲进来。长君抬眼望着她,饮下杯中酒,落下黑子。

    “落子无悔,你输了!”

    慕容夔开心,拍手称快,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赢他。

    “长君,落子无悔,你答应过我的!”沈璧月落泪成泣。

    去岁今朝,他们泊舟姑苏城外夜半时还能听见寒山寺的钟声;去岁今朝,他们一起栉风沐雨,风餐露宿,扁舟顺水流,过着随意四散的人生;去岁今朝,梁王颁布诏令,规立新后……

    一年前的姑苏城外。

    远望寒山,云气葱郁,近观潮水,水涨船高,南来北往,熙熙攘攘,真可谓是热闹非凡!可是年年江海客,今岁独不同。看过四季更迭,目睹春华秋实,尝过夏暑冬雪。这或许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常见的,而对一个死过一回的人来说,却显得弥足珍贵。晴波旷邈,她独自一人促膝窝在船头,看天际沙鸥明灭,江水连波逐浪拍打着乌篷船,发出簌簌的声响,将那船身摇晃的厉害。可是,这种摇晃早已不再使她感到眩晕了,像这样在船上栉风沐雨的日子,已将近三年。

    而他耗费三年的时间为她重新置换了一张脸,想要给她重生,想要带她告别过往,告别噩梦。却因泊舟在姑苏城外,无意间教她在津岸渡口处听到了王衢要册立新后的消息。

    那夜的月亮通明,月光播撒在江面上,泛着粼粼的光,随着摇摆的船身一闪一晃,刺的人眼睛疼。随即感到一双温暖的手为她披上了斗篷,并细心地为她系上,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角,却在不经意间顺势为她抹去了面上未干的泪水。

    “你当真要选这条路吗?”他问她。

    她侧身避开他的眼睛,远眺,收了收思绪,敛了敛眼眸,良久,坚定的回了句:我要走这条路!

    “不后悔?”他不甘心地追问。

    “后悔?”她苦涩的吐出这两个字,欲言又止,竟有一丝悲凉。

    一阵风过,烛火恍了一下。

    慕容夔见她梨花带雨,目中愁容万分,不由得心头一揪,他是最见不得美人落泪,尤其是这样一位绝世美人,瞬间放下手中的白子,想要上前安慰她。只见一旁的长君面无波澜,端起面前的茶,嘴轻轻呡了一下,喉结略微动了一下,不紧不慢的放下杯盏,对慕容夔说:阿煜,夜深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慕容夔不悦,可也得怏怏离去,谁叫他最听阿长的话呢!

    “他病了,病了多日了。”他依旧面无波澜,却见她眉头微蹙,继续说着:“其实你第一次见他时,就该告诉我。也不至于变成如今的局面。我见他不过三次,可他却对你我知晓的如此清楚,如今他虽不知晓你我是谁?可是他的三十三诡你也是见识过的,就是阴沟里的一粒沙子都能找到。如此情状,你我还是按兵不动,以静观变!”言语中尽是责备,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轻减了几分,竟成了破解的方法。

    凉月照着青斋前的湘妃竹,却在夏日里泛着冷光。

    他又喝了一杯酒,轻声问:“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入他的后宫……还是说你想成为那个站在他身边的人。”

    沈璧月一时语塞……

    他并不看她,又是无言,如此他便知晓了。

    花朝节那日,她因一枝杏花,作了一次机遇,可也因欺瞒错过了一次机遇。

    他低头看着棋盘,将一颗黑子落入其中,刚才的死局,在言语片刻之间化险为夷,破解了。他总是这般淡若风清,他的面上从未有过惊慌失措,忧惧恐怖。

    他大声喊:“素卿,扶小姐回去休息!”

    小庭幽院,寂籁无音,已是夏令日,终究是风雨无情花容变,万紫千红赴颓垣。长君一人踱步至后庭院,红稀翠减,青稠绿满,满目芳华褪去,映着月光只照得他的身形略显单薄、寂寥。虽是烛灯高照,明月高悬,却依旧不能照亮满园,黑暗与他如影随形。

    只见远处亭榭冒着一点微光忽闪忽现并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如此夜深人静时,府宅内的人早已歇下了,怎会有人?他和璧月也从未养过宠物,黑夜里辨不清是何物!

    他蹑着步伐,走了过去……

    不是物,是人!

    “还不歇息?”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是慕容夔,他一点也不惊讶长君的到来,像是在等他一样,他上前拉着长君的手说:“阿长,昙花开了,快过来看!”

    “我的!”长君问。

    “你我还要分的这么清楚吗?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呀!”慕容夔没来气的用胳膊推搡着他。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举目望月,好像回到了十二年前的汴州,又好像是七年前的幽州。

    慕容夔忽然冒出一言:你说这月下美人为了韦陀只在日暮后开花,值不值得?

    良久,长君终是开口了。

    “我有一事求你!”乌云遮住了月光,看不清楚他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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