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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他们已经在这小镇停留了半月有余。方晨早已拆线，只是骨折的肋骨还没有好完全，活动还是不方便。而夏至，如今刚刚拆线，也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比方晨强壮，自从醒来之后，他的恢复情况倒是比方晨快了许多。经过慎重的检查，李小山宣布夏至可以下地行走了。
“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一连躺了这么多天，我都快憋屈死了。”
夏至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和温暖的冬日阳光，深深地呼吸几口。
“你之前失了好多血，现在肯定贫血，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李小山说道。
夏至在李小山的搀扶下，慢慢地在院子里转悠。
“小山，你怎么不去陪着晨哥？从我醒过来以后，你好像总是在照顾我。”夏至侧头看看李小山。
“你伤的比较重，所以就多看看你喽。”
“你对我比对晨哥还好，我会有想法的哦。”夏至调笑道。
“有就有呗，你本来也有。”李小山并没有如同夏至想象中那样不好意思，只是淡淡地说道。
夏至停下脚步，李小山转过去看他。
“小山，你跟晨哥，又吵架了？”
“为什么要用又字？”李小山低垂着眼帘，躲避着夏至的目光。
“我认识你虽然才一个多月，但是这一个多月我们朝夕相处，出生入死，我早已把你当成了很重要的人，晨哥也是，他是我很重要的哥们。还有阿姨，她对我很好，这一路上能有个长辈看护着，心里也觉得安定不少。我的家人远在华国的另一端，如今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所以你们三个人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家人。”
夏至把李小山的手握在手心里，真诚地说道。
“我也把你当成家人。”李小山微笑道。
“我知道，小荷跟我说了你给我动手术时的事，我真的很感动。这一次的事情，让我感触挺多的。虽然我早就知道世道变了，活一天是一天，但是当真的要面对死亡的时候，我还是会害怕的。我以为我熬不过去了，当时就想着，好歹不是成了丧尸的口中餐，还能留个全尸。我没想到我还能再睁开眼睛。你知道吗，在我醒来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到了天堂。后来觉得浑身疼，才知道自己命大活了下来。”
“你怎么变的婆婆妈妈的……”
李小山的话被夏至打断了，他用一根手指压在她的唇上。
“你听我说完。我这也算是死了一次，所以对于很多事的看法都不一样了。原来我嫉妒晨哥，嫉妒他在这样的世界里还能有人对他不离不弃，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所以我想把你抢过来，我也想有人这样对我，因为这也许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的身边也有人对我不离不弃，愿意为我付出一切。这虽然不是爱情，但是我知道你们爱我，所以我要更加爱你们。”
夏至的眼里有着点点波光，在阳光的映射下，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李小山凝视着他的双眼，这是她第二次这样注视着他，他的瞳孔颜色略浅，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深深地酒窝。这是一张很有欺骗性的面孔，初识会觉得他很憨厚老实，脸上总是带着的浅笑又让人觉得他有些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相处一段时间会发现，他虽然嘴上爱调笑别人，内心却很敏感细腻，只是性格里带着些许的大男子主义，发火的时候又有点暴力倾向。但是，夏至绝对是一个信得过的伙伴。
“这些话和你的画风不符，听起来真别扭。”
李小山笑了起来，夏至不由得微微红了脸，他抬手抓抓后脑勺，呵呵干笑两声。
“小山，我说刚才那些话，一是有感而发，二是我想对你说，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死掉，可能早晨出去了，晚上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如果你爱一个人，那就要抓紧时间好好去爱他，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吵上。你和晨哥之间的感情，真的很珍贵，我希望你能够珍惜。”
闻言，李小山脸上的微笑隐去了，她眼神中的光芒黯淡下来，片刻之后，她苦笑起来。
“夏至，有些事，不是我一个人做出努力就能改变的，我虽然不想去争那一口气，非要对方先低头，可是……”李小山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哽咽。
“晨哥他其实很在乎你。”夏至收紧了握着李小山手的手指。
“我知道，我知道他在乎我，但是在他心里，有太多太多比我更重要的东西。我能为他付出一切，可是反过来，他不能这样为我。我理解男人和女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不同，我也理解不是每个人都会把另一半当成他最重要的人，可是理解归理解，我的心还是会痛，我还是会觉得委屈，我还是会觉得愤怒。”
李小山的脸上带着令人心痛的笑容，她双目失神地凝视着前方的虚空，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眶中的泪水泫然欲滴。夏至看着李小山的脸，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李小山顺从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两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夏至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也知道她在哭泣，用空出的那只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晨哥他……唉……我知道你为他付出了多少，看你每次都冲在前面，我就知道，其实他也知道。”
“别再为他说好话了，什么也别说了，你就当借我个肩膀哭一会儿，好不好？”李小山把脸埋在夏至肩头。
“好，我什么也不说了。”
告别了夏至，李小山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刚哭了一阵，她心里的郁闷消散了一些。拿起手机翻看日历，李小山掰着手指计算着自己的生理期。算来她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来大姨妈了，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种种表现，李小山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一马平川的平坦，连之前的小肚腩都不见了。
这里真的有宝宝了吗？
这个想法让李小山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她只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一样。深呼吸几口，压下心中的恐慌，李小山起身穿衣，拿起武器，她要验证一下。
跟杨莉打了个招呼，李小山开车出了院子，以为她又要去取什么东西，杨莉也没多在意，只是叮嘱她万事小心。李小山驱车来到商业街的那家药店，她记得这里有验孕棒。
走进药店大门，李小山立刻就发现这里有人来过了，货架上的药品少了不少，不过还是按照她之前的规矩，每一种都剩下了一些。李小山笑了笑，看来这个世界上剩下的不光是她这样的恶人，还是有好人存在的。取了两个她需要的东西，李小山驱车返回了旅馆。
坐在马桶上撕开包装，李小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始按照说明操作。等待结果的那短短的几十秒，李小山只觉从未有过的煎熬。她闭着眼睛，不敢去看那上面的小窗，她也不知道自己期盼的到底是哪一种结果。短短几分钟时间，李小山就口干舌燥，她把验孕棒捏在手里，提好裤子走了出去。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李小山抱着一种豁出去的心态，在自己的眼前摊开了手掌。
两道杠。
李小山只觉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间，撕开另一个验孕棒，再次测了一遍。李小山看着眼前的两个两道杠，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床沿上。
真的……有了……
李小山形容不出自己此刻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与方晨在一起多年，也曾有过不小心的时候，但是一次都没中过。她曾猜想自己也许根本就生不了孩子，方晨斥责她瞎说八道。她曾幻想过和方晨生下的小孩长什么样子，也与方晨讨论过婚后是要一个还是要两个，但是她从来都没有真的想过自己会成为母亲。更不要说在这种条件下孕育一个生命，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没有各种营养补充剂，没有产检，没有产科医院，没有儿科医生，她拿什么来保证这个生命的诞生？
巨大的恐慌袭来，让李小山惊慌失措。她把枕头压在验孕棒上，仿佛看不到它们，这个孩子也能不存在一样。她再次摸上自己的小腹，实在不敢相信在这薄薄的皮肉下面，已经有一个小生命生了根发了芽。她急促地呼吸着，只觉手脚发麻，心脏急速跳动着，仿佛挣扎着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
怎么办？怎么办？
李小山咬住自己的手指关节，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直到咬出了血，她依旧是手足无措。
去问方晨？对，他是孩子爸爸，要去问他才是。
李小山抓起验孕棒，飞奔下楼，来到方晨门前，她刚要抬手敲门，却听见有说话声从里面传来，她的指节停留在距离门板不足一厘米处。
“吃饱了吗？”魏桂香的声音。
“吃饱了，你也吃吧，别光顾着照顾我，这几天你都瘦了。”方晨说道。
“我没事，你好起来就好。”
李小山只觉一道晴天霹雳正正劈在她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