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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微弱的亮光透过窗帘，渐渐照亮了整个房间，李小山拥着被子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昨晚方晨离开后，李小山先是气急败坏的捶打了一会儿枕头，之后越想越委屈，又哭了好一阵，后来哭累了，便就这么平躺着，竟在不知不觉中躺到了天亮。她的头脑里一片空白，最引以为傲的聪明头脑此时像是死机的电脑，竟无法运行任何一个程序。李小山感到很疲倦，与那日在外面逃命时的疲倦不同，这是一种从心里感到的疲倦，想到外面那地狱一般的世界，她的脑海里逐渐浮现了放弃的念头。那样人吃人的世界，还这样拼命挣扎的活下去，值得吗？一股彻骨的寒意舔上李小山□□在外的皮肤，让她的心和人都冷了下来。J市距离老家的农场有大约600公里的路程，大半是高速，但最后的几十公里全部都是山路，原来开车回去需要走大约□□个小时，在现在这样的境遇下，大概要走十天半个月吧？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带着杨莉安全抵达呢？到了那里，真的就是天堂了吗？也许走到哪里都不过是一死，只是早和晚的问题。她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想要摆脱这个想法，可越是努力，放弃两个字越是如蚁附膻，竟是渐渐浸入她的骨髓。
李小山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后来慢慢的睡着了，可能是方晨说了什么，也没有人来打搅她。她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着，直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把她惊醒，听着像是二踢脚爆炸的声音。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顾不得自己还没有穿衣服，立刻扑到窗前，从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李小山没戴眼镜，远处几个跑动的黑点看起来大约是人，又是几声像刚才一样的脆响，在黑点的身后，是一片晃晃悠悠的黑影。她连忙返身回到床头柜前抓起眼镜带好，再次来到窗前向外看去，这次她看清了，那跑动的黑点是从昨天开始在楼下捕捉丧尸的武装警察，跟在他们身后的是黑压压的一片丧尸，粗粗数一下，大约有几百人，而那声声脆响则是枪声。伴随着每一声枪响，都有一个身影倒下，但随即便被从后面压来的丧尸群埋没了。几个警察努力向警车跑去，跑在最后的身影一瘸一拐的，看起来是腿上受了伤，他对着前面的几人挥着手，那几个警察又开枪击倒了几个他身后的丧尸后，开车从渐渐合围的丧尸群中冲了出去。被留在原地的警察站在原地射击，十几个丧尸在他的身边倒下，形成一个圆圈，不一会儿他停止了射击。一直仔细观察着那个警察举动的李小山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那警察将手中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随着一声脆响，他的头像是被击碎的西瓜一样，喷出一片红白之物，然后那警察倒在了之前被他击倒在地的丧尸堆里，那些追逐着他的丧尸一拥而上，将他的身影淹没。李小山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她的呼吸急促的仿佛刚刚跑完几百米，目光像是被黏住了一样，一直盯着那黑压压的丧尸群，外围的丧尸大约是无法接触到那位警察的新鲜血肉，围了一会儿便晃晃悠悠的散开了，剩下内圈的二十几个贪婪的挤作一团，尽管离得很远，李小山并不能看到丧尸分食的场景，但她的耳边却一直响着那撕扯血肉的声音。李小山艰难的扶着窗台站立着，从头到脚抖成筛糠。
李小山知道外面的丧尸有多可怕，她也知道丧尸对于血肉的无比渴望，但她始终对它们抱有一种轻视的态度，觉得它们行动缓慢，只要自己小心些，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那些被咬死咬伤的人，他们不过是不敢下手而已，自己已经突破了那重心理障碍，她应该站在上风的。可是，那些全副武装的警察，就这样被一群丧尸追的如同丧家之犬，那个受伤的警察大约是知道自己不久之后也会变成那渴望血肉的怪物，便留了下来为队友争取一些时间，那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颗光荣弹，让他避免了变为行尸走肉的命运，却逃不开被分食的下场。在李小山的认知里，枪械是很强大的武器，学校军训时她曾有幸近距离接触这改变了人类战争史的武器，冰冷，沉重，透着令人敬畏的气息，这样强大的武器都无法保护他们。她再次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手指抖得如同帕金森症患者。这么弱小的一双手，真的有能力带着杨莉和方晨他们跨越那600公里的距离吗？
当李小山穿好衣服来到客厅时，其他三个人都面色沉重的坐在沙发上，显然他们也看到了刚才的那幕。杨莉见李小山出来，快步上前抱住她。
“山山，山山。”
杨莉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李小山的名字，李小山反手抱住她，发觉杨莉全身发抖，她在杨莉的后背上来回抚摸着，试图安慰她。杨莉紧紧地抱着李小山，全靠她支持才没有瘫倒在地。
“妈，别怕，咱们会有办法离开的。”
李小山扶着杨莉在沙发上坐下，夏至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李小山感激的看了夏至一眼。自她从房间出来，她便故意不去看方晨，她不知道该对方晨说什么，她也不想对方晨说什么。他们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自然逃不过夏至的眼睛，早晨他从房间里出来时，发现方晨睡在沙发上，那时他便想这小两口大约是吵架了，此时看到他们互不理睬，夏至隐约猜到了他们吵架的原因。李小山安慰了杨莉一会儿，安顿她在床上躺下，杨莉被刚才的事吓到了，精神有些萎靡，李小山陪坐在床边，拉着杨莉的手，过了一阵子，杨莉睡熟了。李小山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脚，又把主卧的窗帘拉严实，厚实的窗帘挡去了大部分光线，整个卧室显得十分昏暗，她小心的带上了门。客厅里已不见了方晨的身影，只有夏至还坐在沙发上。
“阿姨睡着了？”
夏至拍拍沙发，示意李小山在他身边坐下。李小山疲惫的点点头，把自己陷入夏至身旁的沙发上。夏至打量了一下李小山的脸色，递给她一杯热水。
“喝点水吧，方晨他去我住的那屋了，他说要专心等待回信。”夏至对着客房的房门努努嘴，“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们挺好的。”李小山不想在夏至面前暴露自己和方晨的矛盾。
“那他怎么跑出来睡沙发了？”
“他打呼噜，我嫌他吵，就把他撵出来了。”
“是不是他不愿意跟你一起去找你爸爸？”夏至无视了李小山掩耳盗铃的举动。
李小山沉默不语，夏至也没继续追问，他端着水杯有滋有味的喝着，仿佛那杯中的是绝顶的香茗。
“喝点热水吧，我用煤气炉烧的，现在还有煤气可以用，过两天也许连热水也喝不上了。”
听了他的话，李小山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杯中的水散发出袅袅的热气，温热的触感透过玻璃传到手上，让人感到些许安慰。
“雾已经都散了，可是天却阴的厉害，不知是要下雪还是下雨。”夏至也不在乎李小山的沉默，自言自语道：“天气比前几天冷了不少，如果继续冷下去，恐怕会很难熬，现在应该不会有人还想着供暖的事吧。”
李小山望着外面铅坠一般的乌云，久久的出神。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越发艰难起来。大雾散去以后，不久便下起雨来，十一月的天气加上连绵细雨，阵阵阴冷直往骨头缝里钻。在家里坐着，穿着毛衣毛裤都觉得冷。电力供应时断时续，平均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是有电的。每次来电的时候，方晨都会反复查看着是否有来自亲人的留言或者邮件。电视上没有什么新的内容，依旧是一遍一遍的告诫民众不可擅自出门。无线网络彻底陷入了瘫痪，智能手机变成了游戏机和手电筒。伴随着停电的还有停水，还好他们之前接了不少，生活暂时不成问题。煤气还有，每天能有热乎的饭食，成了唯一一件让人还能有点幸福感的事情。窗外时不时传来的枪声，让众人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李小山想问方晨要电脑上网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但却不愿意主动找他说话，每天有电有网的时间不多，如果自己耽误了方晨第一时间收到亲人的消息，大概他会更生气吧。由于气温实在太低了，李小山舍不得方晨睡在沙发上挨冻，便主动去和杨莉一起睡，把自己的床让给了方晨。杨莉也发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冷战，试着问了李小山几次，见她避而不答，便也没再继续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