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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院起竹竿影。
“小姐，您剪的这都是什么啊？”丑丑一脸疑惑地将刚熬好的羹汤放在一旁，伸手拾起一旁的团团废纸。
“这不是小姐吗？”她将之全部扒拉过来，“还有我。”
“小姐……您这是？”
林杳不言语，心下却是一片澄明。
不错，今日林杳回来之后，并没有像她说的去后院清点银两，而是径直坐到了书案前，剪起了纸窗花。
按着她和丑丑的模样，大小，各个常做的动作，一一画在白纸上，并用剪刀将之裁下。
约莫到了三更，林杳突然放下剪刀，对着一旁睡意朦胧的丑丑唤道，“随我去后院库房清点银两。”
“啊？小姐，今日天色已经这样晚了，外面还在起风，奴婢担心您的身子，还是明日再去吧。”丑丑皱着眉头往外面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林杳自行披上披风，“正是因为起风了，所以才要去，明日再去，就晚了。”
说着，头也不回快速地往后院去。
丑丑连忙跟上。
果然不出林杳所料，刚到后院院口，便见一个黑影从门前一闪而过。
门前的小小黄趴在地上，毫无声息，一旁，是用来吹散迷烟的竹筒，而里间的烛火却掀起几分微恙。
“小姐，有，有贼。”丑丑怕打草惊蛇，捂着嘴在林杳耳边惊恐万分地说道，显得十分小心。
林杳当然知道有贼，而且还是要人命的家贼。
“小姐，奴婢去叫人来捉贼。”
“不用。”
林杳几步走到门前，径直一脚，将后院的门大大踢开，里面的人一愣，立马快速地缩在一只箱子底下。
“出来吧，再躲也躲不到明日，要是等天亮搬银子的人都来了，你以为你能逃的掉？”
那人窝在角落里，依旧不出声，只是黑色的影子有些微晃动。
林杳神色镇定，继续道，“你奉命前来害我，若是回去交不了差，你以为她会就此放过你？”
“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吧？”
林杳说的前面几句还好，听到最后一句，暗中的黑影骤然一顿，随即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有细细的呜咽声传来。
桌上的烛火被风吹得一直晃荡，连带着这惊悚的一幕，林杳却依旧面不改色，目光定定地看着暗地里那人。
丑丑顶着胆子走了过去，刚走到箱子旁边，突然从箱子后利落落滚出一个人，一身麻色衣服，头上还裹着粗布头巾。
那人一见林杳，立马翻身跪在地上，边哭边求饶，“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那人缓缓将头巾解下，丑丑一见惊呼出声，“青梅！怎么是你！”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洛清婉指使她这样干的！
白日里，洛清婉因为灾银一事对林杳多有不满，洛清婉是什么样的人，怎会任由林杳如愿，她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占为己有。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洛清婉等不到明日，今晚便指使青梅来行动了，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林杳会事先预料到这一切，并且当场将青梅抓获。
只是令林杳不解的是，青梅早已对洛清婉有了反心，怎么还会助纣为虐，帮她害人？
不过很快，林杳便知道了答案。
“你怀里抱的什么？”
闻言，青梅双手紧了紧，一抬头，整个嘴唇都是乌紫色，双眼之中满是眼泪。
“小姐问你抱的什么，还不快拿出来！”丑丑说着，直接走过去将她怀里的东西抢了过来。
是一个圆形的小坛子，上面盖着盖子，还用粗布巾包裹了好几层。
丑丑好奇地将之打开，看到坛子里的东西，突然一声惊呼，“啊……小姐，里面……”
里面不是别的，正是林杳意料之中的毒物，十来条小斑花蛇。
林杳紧盯着青梅，冷笑一声，“她让你来灾银中放毒蛇？”
青梅哭得声音几乎沙哑，还是不愿意说出实情，一直摇头。
林杳瞥了一眼，继续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说出实情，任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的命，你中的是斑花蛇毒，每七个小时毒发一次，每一次都犹如蚀骨穿心，浑身疼痛无比，且毒发三次，必亡。”
“你好好想清楚，是现在说出实情，配合我研制出解药，还是傻傻地回去等死，亦或者，回去求你那狠心给你下毒的主子，她会给你解药？”
说罢，转身欲走。
身后，青梅终于忍耐不住，连着磕了几个响头，哭诉道，“三小姐救命啊，是，是二小姐指使我这样干的。”
“二小姐给我下毒，还用我全家人的性命作为威胁，让我带着这坛子毒蛇放入赈灾银两的箱子中。”
“二小姐说，只要我完成任务，便给我解药，从此放我自由，我逼不得已，才答应了她，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我家里还有六岁的弟弟和母亲，他们不能有事啊。”
青梅说到这，林杳彻底懂了，洛清婉是想用这坛子毒蛇，将她彻底击垮。
今日林杳回来并没有清点银两，她让青梅半夜将毒蛇放进去，等到明日，林杳定会在提取灾银的人之前赶来清点银两，如此，必然中毒。
若是林杳侥幸逃脱，她也可以顺势将毒蛇之名扣在林杳头上，借机说是林杳不愿意拿钱，给灾银放毒蛇，想暗害边北的百姓。
如此一来，两厢备至，人证物证聚在，任林杳有千万张口也说不清楚，到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真是蛇蝎心思，歹毒如斯呐！
“三小姐，奴婢一直知道二小姐对您不满，想害您，但奴婢只是一个下人，求三小姐看在奴婢上一次在狗园帮了您一次的份儿上，救救奴婢吧。”
林杳叹息一声，从腰间摸出一粒药丸，“吃了吧，虽然不能立马解毒，至少能暂时压制毒性。”
“谢谢三小姐。”
青梅吃下药之后，感觉身体好受许多，又关切地问，“三小姐，现在……此事该如何善了？”
“你照我说的做便是，不会让她怀疑到你头上。”
林杳将事情交代清楚，眼看着青梅抱着一坛子毒蛇往江氏的院子去，这才松下一口气。
屋外，西北方向风声正起，满园枯竹，落叶纷飞，林杳唇角一勾，机会来了。
……
青梅从林杳的院子往江氏的院子转了一圈，又匆匆跑回林杳的院子，顺着院子口，再往旁边，回到洛清婉的院子。
洛清婉等得着急，深更半夜，妆容未卸，眼见着青梅回来，急忙将她拉进屋。
“如何了？可都放进去了？”
青梅神色一转，忙笑道，“没有。”
“你说什么？！”洛清婉说着便欲操家伙打人。
“小姐莫急，奴婢去的半路有了更好的法子，顺道替小姐出了口恶气。”青梅拉着洛清婉坐下。
继续道，“奴婢将一半的毒蛇放在灾银之中，剩下的一半，全倒在了三小姐的窗口角上，相信用不着多久，三小姐就会被毒蛇咬死，说不定连肉都会被一起吞了呢。”
闻言，洛清婉的脸色才好看了些，“果真如此？”
青梅点点头，乌青的嘴唇往后拉扯，一个笑容漾出来，“小姐，您事先答应的解药和银子？”
“先等等，不亲眼见到她死，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青梅袖下一双手用力往自己胳膊上拧了一把，依旧对着她笑。
约莫过了一刻钟，青梅突然喊道，“小姐，快来看快来看。”
洛清婉走到窗前，只见对面洛白苏的屋子里乱做一团，有无数条蛇爬上窗口，东窜西涌。
紧接着，洛白苏倒在窗边，喉咙上被一条蛇紧紧缠住，她左右晃了晃，倾倒在窗檐上，一条蛇从腹部窜涌，直接在她脖子上咬下一口。
一旁的丑丑亦是如此，身上全爬满了毒蛇，腰上缠着一条，胳膊上拧着一条，头上还顶着一条。
下一刻，便听到对面不停的传来各种声音，书台倒地的声音，桌椅砸东西的声音，泼水泼墨泼箱子珠宝的声音，连带着烛台落地轰然一阵熊熊大火，迅速从屋子一角涌上屋檐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洛清婉这下终于高兴了，连着拍手叫好。
“解药给你。”洛清婉笑着将一只盒子扔给青梅，转身又去了窗边看戏。
青梅拿过药，立马服下，谁知喉咙猩红一阵发热，随即整个人开始往外吐血。
“小姐……你！”
“呵，蠢货，让你亲眼目睹了如此大戏，怎会留着你这个把柄在身边，只有死人才最安全，你还是带着我的秘密，去阴曹地府里找银子吧。”
说着，唤来两人将青梅抬了下去。
洛清婉兴奋地开始梳妆，今夜一过，洛府包括整个临安城都再也不会有洛白苏这个人，而宁王妃的位置，从此就是她的了，想想就开心。
谁知，青梅刚刚被人抬走不久，门口便有人大喊，“走水啦，快来人啊，院子走水啦……”
火势汹涌，原本只在林杳的院子里燃烧，却因西北风正紧，林杳的院子边角还没燃过，火势便被西北风往旁边刮去。
而另一旁，恰巧正是洛清婉居住的婉舒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