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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念安离开后，顾茂河示意顾君衍坐。
顾君衍见状，就知道爷爷这是又有“训示”了。
他坐到爷爷书桌下沿的红木椅上，木椅上的垫子软软的，可他依旧不太习惯这种座椅，只觉得坐着浑身不自在。他还是更喜欢皮质的老板椅。
“要不要抽一根？”爷爷从烟盒里那出一根手卷烟来，朝他问。
顾君衍看着那烟，似不是爷爷长抽的烟。
“这烟呀，是前天金家老爷子给我的，非说比我抽的那云塔烟好。让我拿回来尝尝。”
顾茂河说着点了支烟。
爷爷也是老烟民了，从打仗那时起就爱抽烟，那时穷没有买不起烟时，随便捡个烟头抽抽，也觉得舒坦。
“这烟有什么稀奇，等过几天我让人去古巴给爷爷弄点地道的雪茄抽抽。”
“呵，你少给我弄那些洋玩意！我老头子可不稀罕那些，要我说我们这儿云塔烟，中华烟就好的很。”
顾君衍听爷爷这话，笑了笑。爷爷一辈子，还是这个臭脾气。
看看人家老金，什么洋烟洋酒，什么潮流追捧什么，可爷爷偏偏就不。吃的用的，多少年都是还是那样。
“金老爷子，找爷爷是为何何事？”顾君衍思忖了下，看来眼，那边抽着烟的爷爷，开口问道。
爷爷留他下来，定然是有话跟他说。
而爷爷又跟他提金老爷子，这里面自然是跟他有一定了关系才对。
“你觉得人家找我是为何？还好酒好烟的招待我，要说自从你和念安结婚起，那金老爷子可又些年头没主动找过我喝酒喽。”顾茂河抽几口烟，摇了摇头，丢在一旁，“要我说，也没老金吹的那么好嘛。”
“可我跟念安都结婚五年了，金爷爷还不死心？”顾君衍听着这话笑了笑道，只觉得这金家倒是挺有意思的。
当初，他与洛尔接触时，两人也没说是谈恋爱，或是以定亲为目的的交往。
但是彼此心里又都心知肚明，两家长辈的意思。
只是知道，却又都没戳破那层关系。
他与洛尔在纽约，说实话那段时间你说要是男女朋友，也有些像，两人偶尔会约着去看看电影，吃个饭，是不是聊聊京城的一些趣事。
她演出也会邀请他去看，他若是有时间也不会拒绝。
可除此之外，他们也没再多亲密的举动，这些在顾君衍看来，他和亦芳也会经常约着吃饭啊，他和韩澈，和别的京城好友都会。
并没有多么特别。只是两人的见面是双方母亲撮合，两人心知肚明，自己母亲打的算盘。
可偏偏金家人爱摆谱，金洛尔那时也是一副自视甚高的大家小姐。她觉得金家配得上他们顾家，而她金洛尔更加配得上他顾君衍。
可金洛尔不知，爷爷相中的人与母亲本就不同。
而至于他，那时他虽对杨予薇没有多少执念，一定要娶她，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婚姻，并不是自己随随便便想娶那个就能娶那个的。
母亲的心思他明白，爷爷的心思他也明白，可他自己的心思呢？
在他冲动的想要娶杨予薇被家里极力反对时，他心里是极为叛逆的，所以，那时顾君衍只想靠自己建立一番事业。至于那些情情爱爱，他觉得太劳神了。
“你与念安结婚五年，可……可至今没有孩子，而且，你在外的那些事也不是做的密不透风，多少人都是知道些什么，亦或是觉得当初你去念安只是由于我这老头子强逼你的，而你自己并不喜欢。”
顾茂河叹了口气，话语挑明了的道。他看着顾君衍，似是在审视他此刻的反应。
“阿四，这事你怨爷爷吗？”顾茂河见顾君衍没出声，又问。
顾君衍回过神来，他看着爷爷那神色，心中一动，他起身走近道：“爷爷，我怎么会怪你。”
“当年……是我自己愿意的。”顾君衍第一次与老爷子这样交心。
这些年，很多事情，他们都避而不谈，都避讳着，好似是他们爷孙俩之间暗藏的裂痕般。
可他那会真的怪爷爷呢。
“爷爷，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说过我会与安安好好过日子的。”顾君衍保证道。
他若真有别的心思，不等着金家找上他，他自己就……
“金家那边……”
“爷爷金家那边你不用担心，别说当年的事不是我们顾家失信与他，何况过了这么多年，金老爷子要是旧事重提，打的可是自己的脸。”
顾君衍知道爷爷的顾虑。
顾茂河听着那话点了点，笑着道：“倒是老爷子我瞎操心了。那天金老爷子找我喝酒，借着醉酒一副惆怅的提当年那事，我当时就说，这是关键在阿四。当年也是他自己点头要娶的。”
虽然这话顾茂河当时说的有些心虚，可如今看顾君衍这态度，他一颗心也放下来了。
顾君衍笑了笑。
“阿衍啊，对于孩子，你是个什么想法？你妈妈如今对念安算是很满意，可她的心思你应该也懂。”
顾君衍听到那话一愣。
他以为爷爷顶多会跟念安提孩子呢，怎么在他面前也提起这事来呢。
孩子他不是不想要，相反，他很想要个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他相信以他与念安的基因，那孩子一定聪明、漂亮极了。
可问题时，孩子这个东西，可不是他一个想要，就能有的！
一想到念安对孩子的抵触，顾君衍胸口就堵得慌。
“爷爷，这事我跟念安有在考虑。”顾君衍耐着性子道。
“安安不肯是吧？”顾茂河看他那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在念安那儿碰壁了。
“……”
顾君衍沉默着，算是默认了。脸色也是一脸沉沉的。
“阿衍啊，安安是个没安全感的孩子，何况她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所以……她心里才会抵触的。”
说白了还不是顾君衍这些年在外胡作非为，念安对他并不信任。
对他们的婚姻也不信任。
所以她至今不肯轻易要孩子。
顾君衍听着那话，依旧没有作声。
爷爷说的他明白，可他觉得，还是因为念安不爱他。
所以，她不会期待与他有孩子。
顾君衍叹了口气，不愿再多想，好在屋外有人叫道，说是快开饭了。
“爷爷，走吧，先出去吃饭吧，不然大伯他们又该嚷嚷了。”顾君衍掩下那些纷乱的情绪，笑着开口道。
“安安呢？”出了门，顾君衍问何伯。
“念安小姐还在君衫小姐房间呢。”何伯笑着回道。
“这俩丫头躲在房间干什么呢。”
“已经让人去叫了。”何伯听着那话开口回着。
顾茂河确实摆了摆手，示意顾君衍去餐厅，“别管那俩丫头，我们吃饭喝酒什么的，她们也不喜欢凑热闹，说不定王婶送了饭菜，两人握在房里吃呢。”
顾君衍听着那话笑了笑，说：“这念安与君衫啥时候变这么好了。”
这两丫头在顾家不是从小就水火不容嘛。
其实，主要是君衫，从小就对念安意见大的很。
尤其是在爷爷面前，君衫都不知道委屈过多少回，每每到他面前诉苦道：“说我可是爷爷的亲孙女，怎么就还比不上念安这个不是亲的呢！”
这话顾君衍小时候听着，都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家妹妹。
毕竟他也不能说爷爷的不是，可爷爷确实又偏爱念安，这又是不争的事实。
“你懂什么，俩人虽然还争争吵吵，可感情不见得不好。”
“……”
顾君衍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憋着笑。
这老爷子倒是莫名自信呢。
两人说着，就往餐厅去了，餐厅那边已经聚了不少人，都等爷爷来，好开饭。
而另一边，君衫的房间。
十多分钟前，念安敲门进去时，君衫就睡在床上。
到如今她依旧躺在床上，似是没打算起床般。
念安坐在她堆了一堆乱七八糟衣物的红色软布沙发上，这屋里她从进来，找个能坐的地方都觉得不容易。
地上那行李箱就那样丢在那儿，也没收拾的，显然下飞机回来，就躺床上了。
念安进来光沙发这儿就收拾了好一会儿，她才能有个坐的地方。
沙发上她帮忙叠了一摞衣服，一旁的沙发上，还有一堆。
“要真不舒服，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念安看来眼躺在床上君衫那脸色，确实看着跟病了样。
如今天气冷了下来，很容易感冒流感。
“我没事。”君衫掀开身上的薄毯，坐起来看着念安。
只是她开口那声音，却是沙哑的厉害。
“声音都哑成这样了，还没事。”念安起身，准备伸手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
只是才抬手，就被君衫一把给挥开了。
“沈念安，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绝情！”
君衫挥开她的手，忽然对她叫道。
念安手停在那儿顿了顿，才放下，她看着君衫笑了笑，“我绝情吗？”
明明君衫那话说的莫名其妙，可念安明白她指的什么。
可是，真的是她绝情么。
轮到绝情，她比的过那人么。
“念安，你知不知道，当年他是……”
“君衫！”念安打断了君衫的话。那声音带着几分冷厉。
“君衫，不用跟我提当年，无论是因为什么，早已过去了。”
那些对念安来说早已没有了意义。而那些伤疤，她也不愿再揭开一次。
“好，我不提当年，过去的都不提，可安安……安安，你得跟我去日本！你必须跟我去日本！”
君衫站起来，抓住念安的胳膊，一脸认真、甚至是带着几分哀求道。
念安听着君衫那话，心头一窒。
她心里闪过一抹慌乱，但是，很快，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为何要去……”
“因为阿川快死了！他要死了，你是不是都不愿意再去见他一面？安安，你真的这么狠心这么绝情吗？”
君衫打断了念安，话语有些激动的道，她看着念安眼中满是跳动的泪光，念安被她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都止不住的有些颤抖。
怎么会？
明明上次在静安寺，他还是好好的呀。
念安脑子有些乱嗡嗡的。
“安安，我不是跟你说笑，他……他最近身子很不好，原本他的身体就……就有旧伤，如今……安安，你去看看吧。算我求你。”
君衫哭了出来。
她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她的鞋上，她可以看到君衫那颤抖的肩膀，她瘦了很多。
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念安心底，跟压了快大石头般，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喘不过气。
“他……他怎么呢？”好一会儿，念安才找回自己声音，话语有些颤抖的问。
“我一时跟你也说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如果不是真的病的很严重，我……我也不会来找你。”君衫抹着泪，眼泪依旧不断的在往外滚落。
“君衫，你别这样。”念安看着她哭成这样，心里更乱了。
“安安，跟我去一趟日本，好么？求你了……”
君衫一直哀求着，那话语跟一道魔咒般不断的萦绕在她耳边。
念安抿着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看到她点头了，君衫这才松了口气，她很急，她又开口问：“那时候可以……”
看着那么急的君衫，念安知道，她没有跟她说笑。纪北川是真的出事了。
“安安，君衫小姐……”
然而，王婶在屋外的声音，打破了屋里那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的低气压。
念安摸了摸自己脸颊，确定自己脸颊是干的，她收起了情绪，转身开了门。
“安安，我给你们拿了些饭菜过来，外面冷你们也别跑来跑去了，餐厅坐了一屋子人，都在喝酒唠嗑呢。”王婶婶一口东北腔的道。
念安接过保温盒，对王婶道：“谢谢王婶了。”
每次她来，王婶婶做什么都想着她，为她考虑的周周到到的。
“那我先去忙了，你们边吃边聊。”王婶婶看饭送来了，就急着要走。
今天顾家来的一大屋子人，她还能寻思给她和君衫送饭的。
念安看王婶走了，转身回了房间。
房间里君衫已经换了身衣服，虽然穿的依旧乱糟糟的。
就胡乱的套了一件针织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先吃饭吧。”
刚刚站在门口一阵冷风吹来，念安倒是稍稍冷静了些。
婆婆在京，君轶一家也在，她不能贸然去日本，不然顾君衍一定会问她去干嘛的。
她不能这么没交代就跑去日本，这要是被顾君衍发现……
尤其是他最近每日都会回家，她去日本总得要有个正当的理由才行啊。
“安安，你放心，理由我都给你想好了。”君衫见念安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自然立马就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念安自从嫁到顾家后，整个人性格都变了，在妈妈面前她会极力表现的做个好媳妇。以至于妈妈从当初反对这门亲事，如今对念安都是各种维护。
“什么理由？”念安听着那话一愣。
君衫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念安听着君衫那话，诧异的瞪大了眼，“你……你怎么和……老师都跟你串通一气？”
念安倒是没想到，君衫回想出这样的法子。
“我这不是怕你……怕你各种推脱嘛。”君衫说着低着头，看着眼眼前热腾腾的饭菜，竟都是念安爱吃的。
念安每次来爷爷这儿，上上下下都高兴跟过年般。
“他……真的很严重吗？”念安吃了几口饭菜，觉得有些吃不下。
看来眼君衫，发现她眼圈重的吓人。
君衫听着这话，抬头朝念安看了眼，只是点了点头。
念安见她这样，多的话也不忍在开口问了。
“安安，当年那么急着与四哥结婚，真的只是为了沈家吗？”君衫也吃不下，她没吃几口，放下了筷子，看着念安问道。
“君衫，我……我现在并不想谈之前的那些事。”
之前所有关于纪北川的事情，被她给锁起来了，她不想再去多回想。一想就让人沉的缓不过气。
念安没吃多少，她看君衫也吃不下，不过，见她那脸色，她还是开口道：“你多吃吧，我先走了。”
君衫屋子里闷得很，门窗被她关的紧紧，暖气开的也足。
“那……说定了。”君衫看着念安。
念安见她那模样，心里很是复杂，她是真的喜欢纪北川，喜欢到……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呢。
念安不在多想，只是点了点道：“你放心，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不会放你鸽子的。”
说完，念安就大步的前厅走去，屋外的冷风出来，念安这才反应过来，她忘了穿外套。
顾君衍提醒过她，但好像被她丢在前厅了。
念安去前厅拿了外套后，听佣人说顾君衍他们还在餐厅吃饭。
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不过，他们兄弟几个难得聚在一起，自然会喝的不休不止的。
念安去到餐厅时，果然还喝着在。
君泽正在劝酒顾君衍，两人磨磨唧唧了半天。
“诶，念安来了，安安，你看看你老公，生意做大了，是不是架子都大了。”君泽眼尖的看到念安，嚷嚷的叫她。
“好了老三，阿衍喝了不少了。”一旁的君轶帮腔道。
只是不帮腔还好，一帮腔君泽更是不乐意了，“二哥，你看你护着他的，咋兄弟喝酒，讲究的就是痛快好么！”
三兄弟一起喝了杯，君泽才稍稍消停会儿。
“吃饭了吗？”顾君衍示意她坐过去，念安在他身旁的空位下坐下，顾君衍开口问道。
念安点了点头，“吃过了。”
“君衫怎么样啊？严不严重？”问过她吃了没，顾君衍又问道君衫。
“还好吧，就有点感冒。”说道君衫，念安神色稍微有几分异样。只是此刻有些醉的顾君衍并没有发觉。
“让她也别到处乱跑了，都快过年了，还成天野在日本了。”顾君衍听着那话没好气的道。但是看的出来，他还是关心君衫的。
君轶说，“别担心，一会儿让秦医生去看看。”
爷爷已经离席，桌上还有几个叔伯，也都喝得差不多了。
难得小聚，也算是其乐融融了，可念安看着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只觉得心头乱的不行。
顾君衍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念安都有些没听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饭终于吃完了，顾君衍喝得有些醉了，大伯让我扶他去房里歇息下。
他的助理张东打来电话来，问下午的会。
念安接起电话，看着躺在床上的顾君衍，无奈的笑了笑，都醉成这样，还开会呢。
“你自己处理吧，如果太重要的话，一会儿把会议纪要和重要文件送到永宁巷吧。”念安回着张东。
张东听着那话，了然的应道：“好的，我知道了太太。”
其实顾君衍中午来的时候就交代过，他下午有可能会赶不过来开会。
毕竟顾家那一个个酒量都好的不行，他多半会被灌醉。
只是张东没想到念安居然这么了解顾君衍，因为顾君衍说的也是，不能去的话把会议纪要和重要文件给送来给他。
挂了电话后，念安看来眼躺在床上的顾君衍。这是顾君衍在顾家的房间。
虽然她与顾君衍结婚了，但是他的房间，包括她自己在顾家的房间，都还一直放在哪儿在。
爷爷说房间这么多，留在那儿，没准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住呢。
念安站在顾君衍书柜前，看着他那满满当当的书柜。
各类书籍都有。
“安安……”
身后传来敲门声。
念安回过神来，扭身去开门。
“君衍睡了？”是婆婆在门外。
“刚刚王婶婶煮了醒酒汤，说是家里一屋子酒鬼，煮了一大锅。”
念安接过婆婆手中的汤。
“王婶婶刚刚知道你身子来了不舒服，给你煮了红枣粥。我也给你拿了一碗来，身子还好吧。”
婆婆关心的问道。
念安听着那话倒是有些尴尬。这王婶婶是怎么知道呢。
多半是婆婆让煮的吧。
婆婆呢，多半是听陈阿姨说起的。
念安看着婆婆神色，心想婆婆知道了，心里怕是会有些失望吧。
不过，婆婆那么精明，自然不会表现出什么，而且婆婆可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