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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郑炎一觉睡到天亮，感觉身体和神魂以及精神在这些日子积累的困乏尽皆被荡涤一空，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也可能是破境的关系，不过炼精化气和炼气化神前期没有多大区别，真正的区别是从炼气化神后期结成阴神才会开始渐渐显现，现在只是力量气机浑厚绵长了些。
看篝火灰烬另一边的草窝子里已经没了人影，只有一个打坐的印记，郑炎有些无奈，透过早不知什么时候洞开的洞口看到外面已经是一个白雪皑皑的世界，时不时还有风雪吹进来，而且门口已经积了不少，居然还在下着。
郑炎活动着筋骨走到外面，看着鹅毛大雪和一下子显得辽阔苍茫的群山心情很是舒畅，山洞前面正好有一片三五丈见方的空地，随手一招，立在洞里的长枪飞了出来，长枪在手，顿时豪情万丈，一枪扎出，人随抢走，下一刻已经似蛟龙出洞滑进空地， 一时间双龙腾辉寒光点点。
世间修行，道之前一定是术，当然，修行玄学和天人意旨的不在此列，枪道之前一定是枪术，和大部分器械拳脚一样。枪术大致可以分形意、套路、武军三个基本路数，如果从枪的形态来分就比较驳杂了，郑炎从小跟随府里从军伍里退下来的老人学习枪术，最先学的就是武军枪。
大周一般意义的步军分两种，一种是刀兵，一种是枪兵，或者说矛兵，刀兵和枪兵都会间隔布置，在面对不同敌人也会临时调整，其实就是配合和薄厚之分；又大周一直以来尚武，无论是民间还是权贵都会练习技击之术，甚至平常的一些娱乐也有布阵冲阵之类的武斗，总之因此世家子弟修炼器械并不是首选剑，而是刀和枪。这和南人热衷练剑不同，也可能就是因为如此，包括大周大秦郁单洲风炎洲，这些地方很少出现剑圣一级的剑客。
其实严格来说武军枪又可以分好几种，定军、破军、拒军；重枪、大枪、骑枪、步枪、短枪，等等，郑炎学的是步枪，后来又学大枪和重枪，到现在又回归步枪，本来按照几位老人的意思在学习重枪之余还要学习捣马枪，只是郑炎不太愿意便放弃了。
后来十四岁的时候枪术有了基本的底子，也可能是看出郑炎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章晃接手了几位老师傅传教的活，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转而学习形意枪，郑炎首先选的便是龙枪。
形意枪类似于形意拳，取自某一物的神形意境，多数时候讲求天道意旨和玄妙感应，也就是技艺之上的升华；套路枪并不是一般意义的套路对练，而是类似于江湖上那种捉对厮杀的枪法，好看也实用，注重招式和技巧，只是有花哨显摆的嫌疑，破绽也不少，优缺点明显。
这两类枪路子在权贵中间很流行，但又被行伍出身的人嗤之以鼻，章晃虽然也出身行伍久经战阵杀伐，可并不太反感形意枪和套路枪，反而让郑炎反复练习套路，又因为郑炎选取了形意枪中的龙枪，所以章晃找来各种龙的画册和记载让郑炎反复学习观想。
府里无论是剑道大家仇青，还是拳道宗师牟中，再或是枪道高手章晃，技击搏杀宗师高恒，都觉得郑炎在剑道方面天赋有限，可在拳脚搏击和枪道方面绝对是天才，参考根据说是郑炎的身体天赋，包括力量技巧和反应，也有性情魄力在里面作用，总之差点让郑炎放弃剑道。
形意枪中的龙枪可以说是包含枪势最多的一种枪法，虚实、奇正、锋锐、矫健、悍勇、威猛、雄霸，关键其中的精髓郑炎到现在已经可以全数把握，算下来练枪也不过六七年的时间，甚至郑炎花在剑上的功夫还要多于枪。
整片空地积雪随着长枪旋舞，时而如飞龙御气吸水，时而又如盘龙蓄势啸天，枪扎一线雪屑飞溅，枪崩如雪龙摆尾，枪探似猛龙扑敌，收枪立定风回雪，空地再次满雪。
澹台凤从后面山石上潇洒飘落下来，手里拎着一只山羊，看着郑炎的神情有些怪异，想了想说道“你的拳脚和枪术已经入境，为什么不去花心思多练剑？通过剑来融会贯通查漏补缺想必也是你一直的想法吧？”，
郑炎接过山羊掏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开始收拾，无奈笑道“对武道的修行，我用了四成的精力来淬体，三成或者再多点的精力练剑，剩下两成多练拳脚枪法，现在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可不像你们那么天才，如果把精力按数量计算，你们的容量是一百，我的顶多六七十，再算每一点精力所能产生的实际修为，你们是十我最多还是六七，我不着急，现在才十六，来日方长。仇青说练剑需要一个能和剑匹配的气格和性情，我现在还不行”，
澹台断看了一眼空地想了想说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和同等级的对手真正打过？仇青他们也从来没有测度过你的修为界限吗？”，
郑炎抬头有些纳闷，“打倒是打过，在宗学和国子监，不过都是像市井那种拳脚，和大爷爷家几个堂兄倒是放开手打过，只是我真元修行不够他们总是让着我。界限？仇青他们每次都把我打到站不起来算不算测度界限？”，
澹台凤走出几步抓起一把雪仔细看着，片刻后转身看着干活的郑炎笑了笑，“有一句话我以前一直不以为然，‘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以为呢？”，
郑炎笑道“你当然有资格嗤之以鼻，凡事都追求极致，无关的事是真无关，谁人能做到？你和楠珠叔还有断叔他们一样，都是抛弃几乎所有的人情世故来追求修为增长，活的简简单单关键还能映照本心，简直就是为修行和追求大道而生，就像是一座不断增长的山，从来不需要参照其他的山来确定自己的位置，你们只看天，哦，还有一个人，龙敖欢，那个丫头也是如此”。
“大概‘术业有专攻’这句话在你们眼里也没有什么意义，说白了你们意识里只有‘一’没有‘二’和其他，嗯，总结一下就是不需要比较参照，也不需要任何道以外的东西，很多修士毕生都在追求这种境界，他们甚至把这个追求的过程当做了一种修行”，郑炎想了想又补充道，没有多少羡慕，也少感慨，
澹台凤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郑炎一边干活一边絮絮叨叨，不知为何有些安静，不是平常的那种淡漠沉寂。
收拾好的山羊挂在了炭火上，烤肉很忌讳直接用旺火烤，最好是用炭火慢慢去让肉吸收热量，就像用真元淬炼肉体一样，这样才能入味儿，郑炎得意地向对面男子解释着烤肉的秘诀，好让他真真切切认识到什么叫“术业有专攻”和“触类旁通”。
澹台凤咀嚼着郑炎削下来的肉片沉默了有一会儿忽然说道“你觉得我和柯婷月做夫妻合适吗？”，
郑炎闻言手一抖把里面还带血的肉也削了下来，下意识闪电出手接住，又若有所思地放到嘴里，对面澹台凤点头道“我懂了，我们的关系还很生疏，没到这一步，到时候强行结合必然不对味，就像咬一块带血的肉一样”，
郑炎回过神没好气道“这样也别有一番滋味，不信你尝尝，话说回来，澹台家要入世了吗？”，说到最后神情上已经没了轻松，
澹台凤点了点头，
郑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笑着说道“你们俩其实都是纯粹的人，怎么说呢，以我多年的观察总结，夫妻相处，各自的脾性其实没多大关系，主要看几点，第一，是不是顾家，也就是是否同心；第二，想法是不是能相通，也就是方向性和原则性；第三，各自操守下有没有不能容忍的潜在分歧。我就不多做解释了，你肯定能理解”，
澹台凤想了想沉吟道“这几点我们都没问题”，
对面郑炎有些沉默，这种事早该想到的，其实从澹台礼出任云梦郡守时差不多就预示着像澹台家这几个在野的家族可能要回归庙堂，千年以来他们每次回归一般只有一个原由，朝廷局势需要强力维护了，也就是说可能会出现不小的动荡，以现在一些苗头看会是什么样的动荡？郑炎有些担心起来，为大爷爷，也为这边的宗族，自己终究是在这个位置。
澹台凤吃完整只羊腿便起身离开了，说是要去疏忧小筑那边最近事情会比较多，要去呆一段时间看能不能帮上点忙，下次见面或许会请郑炎喝一杯喜酒，郑炎没有探究他为什么忽然这么有人情味，又为什么忽然和自己这么平和，甚至还有一丝亲切，他或许是把自己当做同道中人了。
精怪妖修们出现分裂对抗合作，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明显，人族那边似乎也是暗流涌动，难道真如邓楠说的，上面已经腾出注意力，准备要再次开启飞升之路了吗？可现在天道阻塞原因还在人间，首先就是那一个个缚魂地，上面那些人自然不可能亲自下来做些什么，只能是通过引导下面的人，引导还是超控？人间会如何？邓楠似乎提到人间*逸了。
郑炎轻叹一声，婍凤说得对，人活一世，在不断自强的前提下还要聚拢能够同舟共济的人，安逸尚且需要如此，面对动荡就更得主动。
把吃剩下的肉全数削了下来，用出发时准备的油纸包好，收拾好行囊郑炎也离开了山洞，走了几步又自嘲一笑，人的心态转变就这样一步步潜移默化之间已经进行，只有自省或许能勉强坚持住守住一些什么，只是很难说清楚守住的和改变的各自的意义何在，毕竟判断标准从来都模糊，尤其是自己这样一个处境。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郑炎觉得好像有些迷路了，在压岁钱里把外面的情况和独孤泷泫说了，她也有些不太确定，以前都是飞来飞去高来高走，真要落进山里也有些找不着方向，最后面子挂不住出主意说可以抓几个舌头 来打听一下，
郑炎还有些纳闷为什么要抓，就不能好说好问吗？结果碰到第一个盘牛精三言两语便打了起来，最后打折了一只牛角这家伙才老实回答了郑炎几个问题，原来自己已经踏入郁单洲的地盘了，怪不得山岭低矮缓和了很多。
之后又往西北方向走，渐渐又进了崇山峻岭里面，也有了些太华的氛围，在一座孤峰脚下竟然撞见了一座不知多少年月的古宅，古宅的主人是一个穿着暗金色宫装的少妇，肤色惨白还有些腐朽的感觉，不过容颜倒是不错，身段也要的，虽然有些不太有致，可胜在高挑舒展，郑炎一枪戳碎了她的脑袋，然后撒腿就跑。
对于这种至阴至邪之物，没有法术光靠现在这一身武道修为一点都解决不了问题，都不如一个火球术来的有威力，不跑等着和人家做鬼夫妻啊。
刚逃离鬼宅又进了一座破庙，庙宇大多部件竟然都是石质，和之前在九幽玄门见到的风格有些类似，只是这里明显是早起道门的庙宇，供奉的是一个纯黑石像，石像三只眼，额头上那只眼尤为特别，郑炎看了一圈便有些了然，应该是中古时期的道门，那个时候还没有道家和道教的说法，其实更像是巫教的延伸，有庙宇必然有人聚居，没想到早年这里还有人。
就这样跌跌撞撞一路走下来，和之前估计的四天路程相比简直远了不知多少，郑炎拿出地图仔细比照了一番还是一无所获，干脆收起地图只管照着北边走，还必须隔一段时间上山峰上确认一下方向，如果一直在山里走又不知要兜多少圈子。
为了搞清楚路郑炎也学会了抓舌头，和大大小小七八个精怪深入交流，打不过的就说自己是游方的郎中，说不通的就给点盐做买路财，打得过的自然一切好说，期间也遇到了几波族兄族姐，交流了一些所见所闻便又都分开，如此这样终于在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到了北傅山地界，也发现巡山的精怪着装齐整，还有做工不错的兵甲，简直和一方诸侯无异，只是这样一来该怎么弄玉石？人家肯定不会随便做散财童子。
郑炎看着重峦叠嶂的巍峨雄险的北傅山有些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