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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 第五卷 风起云涌霎,何处是仙都 第二百六十章 迷途

作者:云衣轻扬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19-05-11 18:56:40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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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言徵瞥了一眼,学着他般唇角上翘,笑而不语。

    顾析瞧着她这小女儿耍闹的形状,莞尔一笑,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声音更柔软的问道:“告诉我,好看吗?”

    听着他温声软语的相询,云言徵咬了咬牙,无奈地转首去认真地打量着他手中的小人偶,良久才恨恨地回道:“很好看。”

    “好看就行。”顾析闲闲地一笑,道:“阿言只要收到可心欢喜的礼物就好,何必在意我是怎么雕刻出来的呢?有些东西,我纵然知道你能够明白,但还是出于私心,不想让你看到我满手泥屑粉末的样子。”

    云言徵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有时候看不见,心里却是会害怕。”

    “你如今还是害怕我吗?”顾析手中的泥偶微微握紧,抬眸观研住她的神色。

    云言徵朝他点了点头,如实道:“如今害怕的,与往日害怕的又不尽相同。”她心疼又无奈地伸手去握住他清瘦白皙的手,语气缓慢而温柔:“但我如今愿意相信你,相信你不会伤了我的心,伤了我的国,相信你不会害我万劫不复。”

    顾析凝视着她眼眸中的信任,与隐隐的担忧,唇角缓缓的笑起,而后展露出了一个清爽的笑容,伸臂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揽近身边,笑道:“阿言放心,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我才会活得像一个鲜活的人。我不会斩断自己的生机。人一旦知道了彻心彻骨的疼,就会畏惧、逃避,我也不会自讨苦吃。”

    听到他说“彻心彻骨的疼”时,云言徵心里猛地一阵疼痛,反手亦揽住了他,小声说道:“舍之,我不想再伤害你,你也不能再伤害自己。”

    难道他原来都不知道疼痛?

    纵然是受着凌迟之刑,亦可冷静地与云言瑾分析当时的局势,从容地安排着一切的计策;纵然是忍受着泣血蛊的折腾,亦能慢条斯理地与晏容折对敌、与漠国周旋,不紧不慢地进行着他自己的谋划;纵然是她一次次的算计防范于他,甚至曾欲置他于“死地”,亦能坚定地接近她,通透的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

    他从前都是如此的不在乎自己吗?也不在乎这个世上一切的人与事。

    那么,如今却知道了疼痛,是因着她吗?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着,无忧亦无怖。

    摩柯迦叶问:如何能为离于爱者?

    佛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而法相宛然,即为离于爱者。

    摩柯迦叶问:世间多孽缘,如何能渡?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摩柯迦叶问:何为?

    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曾熟读过的佛偈在心中默认流淌而过,云言徵亦曾自诩无心无情,但自己相比于顾析,只怕无极微毫。她是在宫廷血腥倾轧中,渐渐地学会了,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人心利益。

    而他,是真正的看通透了这个世间,无相无我。

    如今,他与她一切坠入尘缘之中,纠葛彼此,是缘分所以然?是命运所以然?从今往后,他便是她的归宿,她亦是他的归宿?

    她仰首怔怔地瞧住顾析,他一笑,点了点她的嘴唇,眼眸的清澄明澈里倒影出了她出神的脸容,宛如一泓清泉照亮了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顾析垂额抵住她的额头,蕴笑道:“正如你所想,你云言徵便是我顾析此生的归宿,并不做他想。”

    云言徵形状优美的凤眸乌漆湛亮,瞬间笑靥如花。

    书房中,两情依依。

    这一刻,她真挚地觉得彼此可以从此相伴到永久。直至白发皑皑,相携到老;结发夫妻,永不相弃。

    雪花,依然不断地在屋外纷纷垂落,仿佛是永不停歇的无边世界,一直飘落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漠国。

    病中的漠皇震怒,五皇子竟不肯领会他的意思,一心一意地要求取慕家的嫡女慕绮。如今慕家的功勋如日中天,不但没有陷入太子逼宫的漩涡泥潭之中,还连连在边关告捷,屡次击退了每年入冬之前皆会前来漠国边城犯境,越野杀人、血洗掠夺的蛮族。

    但帝皇之道,在于制衡。

    如今,慕家锋芒太利,不易驾驭。

    而漠皇有意于立五皇子秋明睿为新的一国太子。

    以后登基为皇,倒是可以立慕家的嫡女为妃,但此刻却不宜迎娶她为太子妃。不然,待秋明睿登上宝座,成为了九五之尊,慕绮便是一国皇后,权倾后宫。

    若有如此助力,慕家只怕更不易控制,漠皇恐怕他们荣宠太过,权柄太隆,会从此生出了不臣之心来。

    而漠皇意属的太子妃人选中,自有水家的嫡女水墨音、风家的嫡女风知雅与程家的嫡女程书谣。

    他觉得其中最适合的,又当属水墨音。水家在朝堂中如今身份中立,而文臣武将皆在朝中供职,若新皇登基后,便顺理成章成为了最好的助力。然水家的军中势力,既有慕家为首的重将镇压,又有程家与孙家分其一杯羹,互相制衡,料他们闹不出动静来;而水家的文臣在朝野,又有风家的肱股之臣分庭抗礼,水家要在朝中继续站稳根基,就必须紧靠着皇权,依附皇帝所给予的信任,如此,身为帝皇面对这些臣子时便可收放自如,如臂使指,不怕他们反水,倒戈一击。

    如此一来,才是对漠国的长久谋划,有利于千秋传承。

    然而,漠皇的忤逆儿子秋明睿却无论是面对父皇的旁敲侧击,还是雷霆震怒,皆是油盐不进,不肯更改迎娶慕绮之心。

    漠皇虎踞在书案皇座之上,双眼阴沉地怒视着跪在金砖地面上的秋明睿。明明是自己将要倚重、意欲交托皇权的儿子,却偏偏为了一个口口声声称之“心爱”的女人,惹下了如山一般的奏本。

    有人委婉劝说;有人直言不讳;有人依势攀附;有人推波助澜,一时间朝堂上各种势力涌动,乱乱纷纷。

    红颜祸国,这慕家的嫡女当真就是如此的一个妖孽女子不成?

    龙城中贯传慕绮的才名与容貌,连太后也曾夸赞她是天香国色的好颜色,当一国之后也足矣。只是关于她的名声却并非无暇,许多贵族功勋之家都悄悄流传着关于她与慕家曾经的一个幕僚的瓜田李下。

    甚至,传闻她曾声称“非君不嫁”,并似乎与之曾传出了婚约之事。

    漠皇的睛明穴感到一阵刺刺地跳动,痛疼之阵愈甚,暗中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的身体每况日下,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偏偏还给这个逆子弄出了这么一桩的糟心事。

    看着他九头牛也拧不回的那死不悔改的神色,心中的怒火就蹭蹭地上升,血气翻涌不停,漠皇脸色更是铁青。他咬紧牙根,强自镇定过后,双手上青根暴起,不知道自己家如此的果决明睿,如何就生出了这么不成器的情种来?

    “哐”地一声,亦不让秋明睿再过多的辩解,漠皇目光如刀带刺仿如有实质般剐着他,怒吼道:“混账东西!给寡人出去跪着,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传寡人懿旨,谁也休想为他求情,进一言者皆与之同罪!”

    秋明睿领旨后,朝他叩首告退。便毫不含糊地出到御书房外,一展衣摆,双膝一曲,腰杆直挺挺地跪在了当地。脸色毅然无惧,眼眸微微垂下,盯着地面一眨不眨。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衣袖,他想要得到的,想要坚持的,就一定要为之拼力到底,不想要放弃。

    世人不懂得她的真情实意,执著不悔,自己却不能不懂得。

    无人能为她展开一片天地,自己便倾尽所能为心中的那人遮风挡雨。若是连个正妃之位都不能许给她,自己又有何面目面对于她,又有何资格向她许下种种承诺,期待与她的一生一世的相守相知?

    她心中曾为之轻狂的那人,弃她真心如蔽履,却爱重蔚国的云言徵,视那样徒有虚名的世俗女子为珍宝,真可谓是有眼无珠,不异于盲。可笑的是,这些一众人还对那个顾析多有赞誉。

    深陷于情爱的少年,且不知自己已入了迷途,中了魔障。

    他心中对慕绮的爱意有几许,便对顾析,连带对云言徵的恨意就有几许,其中只多不少。

    眉慧妃自然早已风闻今日朝中之事,今日,得了遣派来御书房附近探听消息的宫人的回禀,一时间心中大疼。又气又急,连正在引用的安神茶都错手打翻在地,摔了一个粉碎。

    但又不敢急在一时去劝,怕皇帝知道她探听消息,这厢才下旨罚,那厢她就到了。这样一来,只怕皇帝连带她都恼恨上了,若是秋明睿还有个什么危急危难,又还有谁可以上前去相救?

    隔了两个时辰,漠皇问起。听得宫人禀告,秋明睿依然是一丝不苟地跪在御书房外,半点没有认错的意思。不由登时气得火气,血气一下子就涌上了嘴里,胸口扯得如裂开了一般。

    漠皇强硬地咽下了一口血,当即命人起驾回宫,对秋明睿来个眼不见为净。出得御书房,眼角隐隐瞧见那跪得笔直的身影,不由冷哼了一声,正眼也不瞥一下,便起驾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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