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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使不得 楚京篇 第二百九十三章:失措

作者:夏清茗 分类:异界 更新时间:2019-01-30 00:51:01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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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婳回到宫中,在自个儿的临月阁歇息了片刻,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一旁的侍女便呈上一杯茶。

    “今日有些乏了,一会儿将饭菜送进屋里来吧……”裴婳叹了口气,有些头疼。

    侍女迟疑片刻,道:“禀殿下,方才双懿殿的秀仪姑姑前来传了太后娘娘的口谕,请您去双懿殿一同用膳,您……要奴婢去回了吗?”

    裴婳双肩僵了僵,脸色微微一沉,默了片刻,起了身:“不必了,去招呼一下姑姑,就说本宫稍作收拾,这就随她去。桃月,给本宫重新梳妆。”

    “是。”唤作桃月的婢女立刻随她去了里屋。

    裴婳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桃月为她摘下出宫时佩戴的碧玉珠钗,重梳了双髻换了金箔贴花,与金燕小步摇,着宫妆华服,长裙曳地。

    “殿下,您今日不是乏了吗?”正在为她整理宫绦的桃月看着主子疲惫的脸色,忍不住问。

    她是跟着殿下出宫的,亲眼看着殿下从弘威将军府出来之后,一路红着眼回到宫中,在临月阁的树下坐了好一会儿,还是她怕这大冷天殿下把自个儿吹病了,硬是扶进了屋,才好些。

    本想今晚熬一盅热汤,就让殿下好好休息一下,毕竟这情啊,还得自己想明白才成。哪成想这汤还没上灶呢,外头便传,秀仪姑姑来了,她和梅月忙去迎,却是来传话让殿下去双懿殿用膳的。

    “双懿殿离咱们临月阁好远呢,殿下,不然再加一件袍子吧。”她瞧着外头快下雪了,实在担心裴婳这身子骨,殿下自幼这底子就不如别人,这些年进补的药都不知吃了多少,好歹给养得好了些,但一到冬天还是容易受寒,这去双懿殿算是请安的,又不能坐轿子,一路走过去,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裴婳看了看自己身上左一层又一层的小袄,无奈地笑了笑:“不能再加了,再加就该成球了,一会儿见了母后,实在不像话,去烧个小炉子吧,捧着去就是了,本宫又不是豆腐做的,走去双懿殿算不得什么。”

    “可……”桃月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就分外担忧。

    殿下哪儿都好,在人也前总是乐呵呵的,独独不知何时成了这般逞强的性子。

    “去吧,莫要让母后久等了。”裴婳挥了挥手。

    “是……”桃月忙去烧小炉子了。

    望着她提着裙摆跑出门去,裴婳叹了口气,拢了拢肩上的斗篷。

    这宫里,岂是当初的恭亲王府,她又岂还是那个被人捧在手心儿的小郡主,外头要下雪了又如何,她累了又能怎样,还能真回了不成?

    桃月托着她的手走出来时,秀仪候在门前,屈身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她眼中已无一丝疲惫之色,挺直了背脊,娴静得体地点了点头:“让姑姑久等了。”

    “殿下哪里话,这是奴婢的本分,娘娘已在双懿殿中等着殿下了,殿下若是收拾好了,便随奴婢去吧。”秀仪道。

    说罢,便躬身退到一旁,请她先行。

    踏出临月阁时,这场雪终究还是不合时宜地下了起来,桃月搀着裴婳的胳膊,为她打伞,时时刻刻小心着脚下。

    秀仪恭顺地跟随在侧。

    “秀仪姑姑,母后近日身子可还康健?”裴婳忽然问。

    秀仪答道:“劳殿下挂心,娘娘并无病痛,只是近日有些食欲不振,想起了殿下,便吩咐奴婢到临月阁走一趟,请殿下过去。”

    裴婳微微一笑:“得母后挂念,本宫甚是欣喜,也辛苦姑姑这天寒地冻的,还特意走一趟。”

    说着,她朝桃月使了个眼色。

    桃月心领神会,从腰间摸出一小袋金裸子,悄悄塞进了秀仪手中。

    秀仪看了一眼,顺手揣进了袖中,面儿上依旧笑意盈盈,只是将声音压低了些:“娘娘这几日心情不大好,不知碰上了什么为难之事,殿下今日少说些玩笑话为好。”

    裴婳略一思索,会意地回以一笑:“多谢姑姑提醒,本宫记着了。”

    临月阁去往双懿殿,要走半个时辰的路,这场雪更是冷到了骨子里。

    裴婳抱着怀中的手炉,仍觉得手背冷得发僵,双脚也走得酸软了,地上的水结了冰,须得小心避开,走到半途,她忽然望见远处一座废旧的宫墙,被熏得发黑的墙面已经生出裂纹却无人粉饰,墙头伸出的树枝刚刚被风吹落了最后一片黄叶。

    在她还是恭亲王府的小郡主时,虽爹娘一同入宫赴中秋宴时,好像也曾路过此处,只是在她的印象中,那里原本该是有一座宫殿的。

    今日走的路与平素她去双懿殿请安时走的那条不同,偌大的皇城,这五年来,她还有许多不曾踏足之处。

    “那是冷宫吗?”她皱起了眉。

    桃月也不曾来过这附近,自然是不晓得的。

    秀仪走上前,挡住了二人的视线:“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罢。”

    闻言,裴婳回了神,随她继续往前走。

    那座似是被烧焦的宫墙,在她心头萦绕不去,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几眼,却还是没想起原本在那儿的是怎样一番景色。

    二人跟着秀仪穿过朱红的抄手游廊,步入双懿殿,殿中早已烧了地龙,十分暖和,司菀坐在案边,一身枣红宫裙,端庄秀丽。

    她立刻上前行礼。

    司菀起身,将她扶起碰到她的手,顿觉冰凉。

    “一路走来,冻着了吧,坐到这边来。”说着,她便将裴婳拉到了炉子旁,吩咐泡些姜茶来,给她暖暖身。

    桃月替她脱下被雪染湿的斗篷,送去烘干,自踏入这间屋子后,除了行礼便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多日不曾见到婳儿了,今日刚巧与陛下念叨,便让人传你前来,一会儿陛下也会过来,难得坐下来吃一顿家常便饭,你不会怨母后这么冷的天儿将你唤来吧?”司菀抚着她的手,温声道。

    裴婳天真地笑着:“母后多虑了,儿臣对母后和皇兄也甚是想念,今日过来,便是想同母后团圆一番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怨怼?”

    “你这嘴啊真是抹了蜜了。”司菀无奈地笑了笑。

    寒暄片刻,屋外传来冗长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裴婳回头看去,裴君怀已然走了进来,一身苍色的袄衣显得他有些魁梧。

    她忙起身行礼:“见过皇兄。”

    “免礼。”裴君怀托了她一把,转而向司菀一揖,“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司菀笑着受了这一礼:“今日是闲话家常,都不必如此拘谨。”

    她朝迭珠看了一眼,迭珠心领神会,吩咐上菜。

    三人坐在桌前,先上热茶糕点,迭珠和秀仪静立一旁,随时添茶伺候,好一番母慈子孝之景。

    “陛下近日瞧着清减了些,可是国事太过操劳了?”司菀温声问。

    裴君怀淡淡一笑:“怒图使臣即将入京,虽有岳卿与郑丞相为君分忧,还有些事须得朕亲自决断,事关与怒图的邦交,半点马虎不得。”

    “陛下所言极是,怒图此次向我大周求和,若是能就此平息边关战事,于大周而言不失为一桩幸事。”

    “怒图屡犯我大周边境,朝中不少臣子觉得应当提防一番,此时已交与岳将军安排,只是朕还是有些担忧……”裴君怀眉头紧皱,为此事难以释怀。

    司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岳将军之言不无道理。”

    “此次前来的使臣,是怒图大皇子阿布纳一,岳将军曾与之在战场上交过手,此人勇猛难当,力拔千钧,最是要防,除此之外,倒是不足为惧。”

    菜肴一道道地端了上来,怒图进京一事便就此打住,母子二人闲谈了一番,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裴婳幼年的往事。

    “头一回见到婳儿时,她才这么高。”司菀比了比自个儿的腰,颇为感慨。

    “是啊,婳儿那时还特别爱哭,经不得逗弄,父皇说了两句,她这眼泪啊就没完地往下掉,可把人吓着了。没想到转眼都成大姑娘了,恭亲王与太公主若还在世,想必会十分欣慰吧。”他看向裴婳,却发现她似有些心不在焉,“……婳儿?”

    裴婳陡然回了神,脑子里还是惦记着方才看到的那座宫墙,不知不觉竟入神了,此时惊觉司菀也在看着她,不由得心头一紧,忙道:“儿臣只是在想怒图进京的事,可否替皇兄分忧。”

    闻言,裴君怀哑然失笑:“难得你如此有心,还晓得体恤皇兄了。”

    司菀道:“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此事乃政要,你身处后宫,无需涉足。”

    裴婳只觉得自己心口突突直跳,暗暗收紧了拳头:“是,儿臣谨记。”

    “朕忙于朝政,倒是有些疏忽,母后,您看婳儿都及笄了,是不是该物色一番驸马的人选?”裴君怀随口便岔开了话。

    司菀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的确是该张罗一番了,恭亲王与太公主临终托付,可得寻个好人家。”

    裴婳心头咯噔一下,念及近日要入京谒见的怒图皇子,脸都白了三分,慌忙起身跪了下去:“儿臣……儿臣还想多在母后膝下尽几年孝,实在舍不得母后和皇兄!”

    四下静了片刻,这须臾功夫,不仅是裴婳,就连身后的桃月都不禁为自家主子捏把冷汗。

    这几息之间,漫长得仿佛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裴婳肩头紧绷,低着头盯着地面,连呼吸都觉得极为艰难。

    司菀轻笑了一声:“瞧瞧,还是这么禁不起玩笑话,不过是这么一提,就吓成这样,母后又不是要推你进虎口,快起来。”

    “婳儿的驸马可得好择选,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裴君怀也道。

    裴婳缓缓起身,坐了下来,之后司菀与裴君怀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进去,这顿饭吃完,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她便起身告退。

    桃月扶着她走出双懿殿,才转过一个拐角,她便双膝发软险些倒下去。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桃月吓了一跳,赶忙将她扶住。

    裴婳扶着墙,即便抱着手炉仍觉得浑身发寒,喘了十几息,才稍稍缓过劲儿来,额上的冷汗终究是渗了出来。

    “桃月,扶本宫一把……”她脑子里嗡声作响,脑子里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

    诚然最后改了口,但她能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裴君怀和司菀确实已经动了将她送去怒图联姻的心思。

    她的反应若是慢些,只怕此事便要在他们心中敲定了。

    桃月跟了她许多年,方才的事怎会不明白,看着眼前面色发白的主子,她不禁为她感到后怕。

    “殿下才刚及笄,陛下和太后娘娘也太急了些……”

    裴婳稳住身子,心灰意冷地合了合眼:“罢了,本宫于他们而言,可不是血亲,即便是血亲,这宫闱之中,能狠下心肠割舍骨肉的又岂在少数?在这里,本宫不过是个失恃失怙的人,便是封了公主,也是任人摆布。”

    “奴婢听闻怒图穷山恶水,生性残虐,您可不能嫁过去!”

    “这事又岂是本宫说了算,能逃一日算一日罢……”她望着这漫天的大雪,叹了一声,“走,再回那座宫墙前看看。”

    即便记得有些模糊,她始终觉得曾去过那里,不去看一眼,心中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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