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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徐璐所料, 她的鱼卖了半个月才把大头处理掉，接下来半个月, 村民们一面打谷子, 一面捉小的, 每天一二十斤, 陆陆续续也卖了点小钱。
等十月底，看到五万八的现金时, 她整个人都傻了。
徐璐怎么也想不到, 养稻花鱼这么能赚钱。
别的地儿有没有她不知道, 但在整个宣城县，甚至云岭省, 这绝对是独此一家……看来，季云喜常说的“独家就是垄断”真没错。
有了钱，还是凭自个儿脑袋瓜子赚来的钱，徐璐心情越来越好。
“季云喜你说我上个月心情不好，是不是没钱闹的啊？”不然咋看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跟刺猬似的。
男人挑挑眉，原来是这样。
钱在他这儿压根不是问题。
于是，十二月的某一天，徐璐看着站门口的陌生人一脸懵逼。
“你好，请问是徐春花女士吗？”
徐璐点头。
来人是一男一女，看着她小山似的肚子, 立马换了称呼：“您好, 我们是云岭省农村信用社的工作人员。”
徐璐有点愣, 在这年代，她也跟信用社员工打过几次交道……可从没收到过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容啊。
那快看不见了的小眼睛，高挺挺的啤酒肚，微微佝偻着的背……真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笑意啊。
“徐女士您好，我们是来给您送年货的，红富士苹果，葵花籽油，顺便还有咱们社里出的鼠年挂历，提前给您拜个早年，祝您新的一年鼠一鼠二……嘿嘿，全家团圆，早生贵子。”
啤酒肚男人说到“早生贵子”，似乎觉着不合适，没想到她是孕妇，事先预备好的话说不出来了，只能把手里的礼品递过去，“祝您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全家幸福。”一箱大苹果。
徐璐：“……”
她没想到，自己在1995年的最后几天里居然收到“陌生人”的祝福。
当然，他们对她来说是陌生人，对她对他们来说，那可不陌生。
银行年底送点小礼物，她们家以前也收到过，但那是存款不少的前提下，而不是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八千多的存款。扶贫专项资金人家有专门账户管理，轮不到她名下，上上个月卖鱼的还没存呢。
莫非，她徐春花农民企业家已经声名远播了？
徐璐有点沾沾自喜，挺挺胸膛，撑着腰“假惺惺”：“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没存多少钱。”
“没错没错，您就是徐女士，季太太，季老板在咱们县里谁不知道啊，绝对是这号人物。”他竖起大拇指。
哦，原来是沾了季云喜的光啊……徐璐恍然。既然送都送来了，退也退不回去，索性大大方方收下，请他们进屋喝水，陪着聊了会儿天。
村里人只叫她春花，外面人一称“季太太”，她要熟悉这层身份，还要缓冲一下下。
“季太太什么时候的预产期？”
“正月里。”徐璐摸着肚子，大夫说了，她年纪大了，又是多胞胎，还有早产的危险，最好剖腹。
既然是剖腹，她就得挑个好点的时间，最好是能熬到正月过后，二月初，天气不太冷了，她坐月子也好受些。
“嗯？季太太？”
徐璐抬头，没听见他们说了啥。
“我们来是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您的存款要不要买点儿理财产品？所谓的理财产品，也是从深市传过来的，咱们社里首次尝试，优先考虑您这样的大客户……”
八千块也算大客户啊……徐璐有点想笑，这“季太太”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八百万，八千万呢。
“我就说吧，像季太太这样的身份地位，肯定听说过理财，找您准没错！我们看了下，您账户上的八千二百万，不止能买理财，还能买国债，保险得很，一点儿风险都没有。当然，如果您想尝试别的收益高点的，还可以投资证券，炒股您知道吧？在沿海城市，可热了！都快炒疯了呢，我家亲戚……”
徐璐转不过弯的脑袋终于回神了，急道：“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多少万来着？”
“八千二百五十六万，零头记不清了，您需要的话我回社里查，待会儿给您打个余额出来？”女同志一脸笑意。
徐璐咽了口口水，小声道：“会……会不会是弄错了啊？”才出口就后悔，万一真打错了被收回去怎么办？她真是一孕傻三年，应该闷声发大财的呀！
笨！笨死了！
徐璐手都抖了，也不知是懊恼的，还是兴奋的，八千多万……就是能与八千多万擦身而过，也是她最大的谈资了啊！她活了两辈子，还从没听过现实生活里谁这么有钱过！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她强撑着喝了口水。
不行，还是紧张，一紧张口就渴，得再喝一口。
但现在月份大了，不喝水腿都肿，喝多了更是肿得难受，小便也多……她又硬生生忍住了。
“季太太真会开玩笑，这怎么会搞错？您可是咱们社里最大的客户呢，以前是不知道您住哪儿，这回让我们摸着了，以后还得常来呢！”
徐璐弱弱道：“可……可我并没那么多钱啊。”
女同志“噗嗤”一声乐了，“都说季老板为人豪爽，果然名不虚传。”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几千万巨款说打就打，他们行里刚听说他要转存，都急得冒汗呢。后来一听是要转妻子名下……那就是左手转右手，只要还在他们行，利息照走不误。
徐璐突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季……我先生转的？”
“对呀，季老板上上个月给您转的，整整八千二百五十六万和几千块零头，他户头上已经转得一分不剩了呢！季老板对您可真好，这么大的财产说上缴就上缴了……您快给我传授点心得，我们家那个，两百块的工资都捂得死死的，要让他有八千万，那还不得把我踹太平洋了？”
她着意吹捧，徐璐却受用不起来。
八千多万哪！这估计就是季云喜的全部身家了吧？以前煤炭没卖到高丽国前，他赚的都只是辛苦钱，买了车和别墅，手里活钱确实没多少了。直到这几个月煤矿和糖厂都能赚到钱，他才攒下来的。
才攒下来就给她……是不是傻啊。
徐璐捂着嘴，也不知是哭是笑。这傻瓜，给了她那他生意周转怎么办？明年采矿证就到期了，他还说要开焦化厂，钢铁厂，糖厂也要扩大规模……哪一样不是要资金？
“唉，男人能挣钱就是好啊，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可真是……”实名羡慕您呢，季太太。
徐璐翘起嘴角，“多谢你们大老远的跑来，钱我暂时不动，过几天再说。”
送走他们，她才彻底回过神来，自己名下真有八千多万了。现在的婚姻法还没那么操蛋，如果离婚的话，这钱妥妥的就是她一个人的！
嘿嘿……她又傻笑起来，谁他喵要离婚啊，季云喜这样的男人，她才舍不得呢。
摸摸大肚子，里头三只哈密瓜感觉到妈妈的开心，轻轻的动了动，徐璐隔着肚皮能感觉到一只小脚丫，也不知道是谁的。三小只性好像不太一样，有两只特别淘气，她一摸他们就积极配合，有一只如老僧入定，不怎么理她。
只有在季云喜摸的时候，才勉强给个脸，也不知道是他？还是她？
随着预产期的推进，徐璐已经不再在意他们性别了，只要健康，尽量多在肚子里多待几天就行。
晚上跟平时一样，季云喜接着放学的姐俩回来。徐璐衣服穿得厚，像头笨重的棕熊，拖着臃肿的大肚子挪到院里，”怎么现在才回来？以后走早点，天黑的早。”
季云喜抬头看看天边余晖……天黑得早？
“生意顺利吧？”
季云喜点点头，不欲多谈。
可徐璐却缠着他，“煤矿好好的吧？”
“没出安全事故吧？运输线没问题吧？”
“糖厂单子做完没？”
“焦化厂啥时候投入使用？”
……
季云喜：“……”不对劲，她以前都不问这些的。
小茹和进荷一左一右搀着她，看着大得触目惊心的肚子，担心道：“妈怎么又起来走动了？医生都说了要躺着呢。”
徐璐早就没办法自个儿洗澡了，刚开始是让两个小姑娘帮她，谁知道看着肚子越来越大，上头青筋暴露，有时候还会看到肚子这儿鼓一包，那儿凹一块的……吓得瑟瑟发抖。
少女们从来不知道，怀孕原来这么“痛苦”。
是的，在她们看来就是痛苦。脸肿脚肿浑身肿得像快吹爆的气球，肚子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薄，不确定哪天磕碰到就要破。不止肚子大，连胸脯那种羞于启齿的地方……也大得惊人，像两个大西瓜似的，沉甸甸。
两个小姑娘都不喜欢，她们希望自己一辈子一马平川。
听说晚上睡觉还会抽筋，爸爸要帮揉很久，有时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呢。
唉，女人为什么就要生孩子呢？
这是她们的苦恼，徐璐的苦恼却是——一直想问季云喜，可被左右护法簇拥着，直到晚上躺床上了，才找着机会。
“你生意还顺利吧？”
季云喜：“……”怎么又来了。
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挺好的，你别担心。”
徐璐怎么能不担心，“什么时候转的？”
季云喜眯着眼睛想了想，才知道她问的是转钱，“忘了。”男人谁会记得这些小事。
徐璐努力想要窝他怀里，可惜已经窝不进去了，捶着他胸口，“你是不是傻啊，全转给我了那生意怎么办？以后哪来的几十亿给你闺女儿子？”
季云喜不屑，“以后钱不值钱了，几十亿也没多少。”
几十亿也没多少……没多少……多少……少……徐璐快吐血了！
“那个，跟你提个建议，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大口气？”每次让人家梗一口气在嗓子眼，真够不舒服的。
季云喜横她一眼，转过脑袋不说话了。
徐璐却还缠着问，“厂里还周转得过来吗？那些钱我不动，你拿去周转，反正我也不懂理财，拿手里是浪费……”
“你心情不好麽？”
徐璐一顿，不知道他这一句天马行空从何而来，“什么心情好不好？”
“你自己想。”
想要再追着他问，却只看得见他后脑勺了。那里有三个地方长不出头发，确实不够好看，却是满满的男人味。
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一孕傻三年，她还有两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