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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热吻 正文 第24章

作者:容光 分类:穿越 更新时间:2018-10-08 11:18:4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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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诗意没瞧见车下的程亦川, 还纳闷怎么丁俊亚说到一半就走了, 直到两人走远了, 她才从车窗看见他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往停车场深处走。

    程亦川

    眉头一皱, 她猛地站起身来。这会儿丁俊亚正在气头上, 他怎么自己找上门来了

    队医连忙制止她“上哪儿去啊脚肿成这个样子, 坐这儿不许动”

    宋诗意一顿,停住了。

    亚布力滑雪场分初中高三个等级的雪道, 高级的如今只有国家集训队在使用,但初级和中级依然对大众开放。正值滑雪旺季, 露天停车场停车场停了不少车。

    丁俊亚走到角落里,猛地回头。

    “你知不知你干了什么好事”这是他的开场白, 森冷中带着怒气。

    程亦川对上他愠怒的双目,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心虚,“之前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丁俊亚忍无可忍, 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她的伤有多重你知道吗两年前她撞上旗门, 右脚十字韧带撕裂, 根骨粉碎性骨折。医生说她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正常活动, 可她硬是站起来了,在香港做了一年多的康复训练, 才终于回到这里。”

    他咬牙切齿, 却又不能真的揍程亦川一顿。

    “你算什么东西跟她什么关系满基地的教练都死了她要是能尽全力提速,我们会放任她低迷一整年程亦川, 你以为你是谁,你才来队里几天,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我不知道她的伤那么重。我以为我是在帮她”

    “帮她你连自己都顾不好,你还想帮她在食堂打架的是谁考试作弊还把她拖下水的是谁我奉劝你,说话做事之前,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否则你只会是害群之马。”

    丁俊亚的轻视轻而易举点燃了程亦川的自尊。

    他猛地后退一步,扒下丁俊亚拎住他衣领的手,“我知道你了不起,知道你拿过世界冠军,或许在你眼里我确实不算个东西,可我从来没想过害她。你没必要污蔑我,我也是一片好意”

    “一片好意这样的好意她不需要,你还是省省吧。”丁俊亚冷声说,“程亦川,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程亦川忍无可忍“那你呢你又凭什么以这种姿态来教训我就因为你是教练,是她曾经的师哥我不知情,我怂恿她加速,要骂要打也该是她亲自动手,你有什么立场叫我离她远一点”

    “我”丁俊亚一时语塞,怒火加重,“我是教练,管理队员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少年硬拧着脖子站在那,脸涨得通红,却毫不示弱“怂恿她加速是我做错了,该道歉也是对她说,我程亦川任打任骂,绝不还手。可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我既没违背运动员准则,也没违反队规,哪怕你是教练,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他风一样往回跑,也不理会丁俊亚在身后说什么。

    一口气跑回大巴车旁,他三步并作两步,猛地跳上车,抬眼就看见宋诗意还坐在最后一排,队医蹲在一旁给她按摩消肿。

    她脚踝的皮肤很白,因常年滑雪,总是穿着厚重的滑雪服,浑身上下都难得一见天日,所以白得有些刺眼了。可脚踝附近明显肿大,泛着艳艳的红。

    队医还在口口声声数落她“你忘了当初张医生怎么说的了你要是不顾身体任性妄为,再倒在雪场上,脚伤复发,下半辈子就别想站起来了。”

    宋诗意没回答,因为她看见有人跃上了车,一抬头,恰好与程亦川四目相对。

    少年大步跑回来,呼吸还有些急促,嘴唇微微开阖着,一动不动站在车门处,面色通红。

    “程亦川。”她迟疑着叫他一声,可还未说出下文,又见他咬着牙跳下了车。

    车窗外,那人飞快地跑远了。

    那一天的训练,程亦川缺席了。

    所有人都在雪场上练专项,只有他躲在更衣室里,滑雪服也没换,只一言不发坐在角落。好半天过去,他从柜子里拿出手机,打开了浏览器。

    搜索“宋诗意”三个字,铺天盖地都是她的信息。

    可严格说来,那些都是她曾经的荣耀,统统停留在两年前。时间是无情利刃,一刀斩断过往,昔日的光芒万丈与如今的黯然失色,分明隔着楚河汉界。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重复着那个动作,一遍一遍打开从前她参加的比赛视频。

    全国青年大赛。

    大众滑雪赛事。

    亚洲高山滑雪竞技杯。

    最后是世锦赛。

    他看见了亚布力,看见了日本长野县,还看见了别的熟悉的地方。原来曾经的她也和他一样,从小规模赛事开始比。原来她早已去过他去到的那些地方,也曾和他一样初露锋芒。

    镜头里的宋诗意比如今要青涩许多,不变的是那头马尾,干净利落,在脑后摇曳生姿。

    她也曾身披红装,在镜头前笑得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那样的速度令他屏息,他听见现场的观众都在呐喊,而她冲出终点,笑容灿烂地振臂欢呼。现场太过嘈杂,他只能重复循环了好多遍这个细节,才从她的嘴型隐约分辨出,她是在叫“万岁”

    那是二十一岁的宋诗意,与今日的他差不多年纪,一样的年少轻狂,一样的不可一世。

    他蓦地笑了,为她那句万岁,也为她自己当初都没做到,如今却拿年轻气盛这个罪名来过分苛责他。

    可那笑意只停留了须臾。

    程亦川靠在冷冰冰的储物柜上,侧头看窗外,队友们正一遍一遍从巍峨雪山上滑下来。可那其中并没有她。

    他进队太晚,再也没能见过视频上那样肆意的宋诗意。

    那个她被时间的手拨下了暂停键,就此停在两年前,再也没能继续往前走。留下来的这一个,是被伤病缠身的,无能为力的,明明不甘心却还要忍受奚落与冷眼,在教练的好意下安心养老的。

    程亦川用力揉了揉眼眶,双手握拳抵在柜门上。

    他不是有意的。

    脑中一遍遍回响起他无数次的质问“为什么不加速”

    那时候,他是如何理直气壮地对她表达出恨铁不成钢的心理,他以为她是养伤两年、疏于训练,又或是曾受过伤、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所以才难以提速、成绩平平。他一心只想着让她争口气,叫罗雪等人看看她的厉害,却从未想过其他。

    程亦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隐形的手牢牢抓紧,五指越收越拢,叫他喘不过气。

    是他蠢得过分了。

    如果能加速,她又怎么会不加

    他每一次的询问,她都是作何感受他像个傻子一样一遍一遍戳着她的伤口,时刻提醒她的有伤在身、无能为力。

    面对丁俊亚时尚能嘴硬地辩驳,可此刻坐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程亦川才挫败地咬紧牙关。

    是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丁俊亚回到车里,宋诗意问“他人呢”

    丁俊亚冷着脸“你问谁”

    “还能问谁,程亦川啊。”

    “不知道。”

    “你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跳上车才几秒钟,话也没说就跑了”

    “你问我,我问谁。”

    “”

    宋诗意看他冷着脸,自觉愧疚,也没敢多问。今天的事是她出格了,叫丁俊亚担心了。

    队员们中午就在亚布力的餐厅吃饭,休息后,下午接着练。宋诗意脚踝肿着,丁俊亚嘱咐司机将她先送回基地。

    “我一会儿给孙教打电话。”他淡淡地说。

    宋诗意霍地抬头“师哥,我这脚现如今也好端端的,没什么大碍。给孙教打电话就不必了吧”

    “我是管不了你的,从师哥到教练,也没见你真听过我一句话。既然我管不了,那就让孙教来。”

    “他老人家最近忙省运动会,你就别给他添乱了。”

    “我给他添乱宋诗意,你说这话都不心虚吗”

    虚。

    可她更心虚的是如何面对孙健平。

    让他知道,她可算是别想清净了。老头子一准儿气得跳脚,指着鼻子把她骂个狗血淋头。

    丁俊亚都要抬脚走了,衣袖忽的被人拉住,脚下一顿。

    回头,宋诗意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师哥,孙教他高血压,最近又忙得满头包。就算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等他忙过这周,下周你再告诉他吧。”

    明知她是在演戏,可丁俊亚就是拿她没辙。她这样眼巴巴望着他,满眼都是哀求。

    他咬牙告诫自己别心软,可那只拉住衣袖的手晃啊晃,晃得他头晕。

    “你自己说的,最迟下周一,我会原原本本把你今天干的好事告诉他。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宋诗意点头,在他下车那一瞬,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这师哥,多少年了还这么单纯。下周一下周一她已经回北京了,孙健平就是气得跳脚,也找不着人了。

    可她也只笑了那么片刻,侧头再看巍峨雪山,脚上隐隐作痛。

    宋诗意慢慢地收起笑意,回想起今天的任性妄为,有一种冲破牢笼的畅快感,可一想到将来,眼神又暗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为她好,可那种好叫她感激,却到底不是她想要的。

    下午三点,丁俊亚在更衣室找到了程亦川。

    少年坐在地上,午饭也没吃,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丁俊亚火大,砰砰敲响柜子“你发什么神经袁教练大半天找不着你,都快急疯了。”

    程亦川别开脸,“我给他发了信息,说我不舒服,休息一会儿。”

    “然后呢然后拒接电话,拒回短信”丁俊亚冷笑,“你这会儿知道反省了,早干什么去了”

    “她人呢”

    “你问谁”

    “还能问谁宋诗意。”程亦川一直别着脸,一眼都没看他。

    丁俊亚忽然就有些怔忡。

    他人呢。你问谁。还能问谁

    这样的对话,上午也曾上演过一遍。就在宋诗意临走之前,一模一样。

    他没来由一阵烦躁,指着门外“滚出去。不想练就离开这里,爱去哪去哪,少占着茅坑不拉屎。”

    程亦川没动,又问了一遍“她人呢”

    “托你的福,回基地了。”

    程亦川一顿,下一秒,蹭的站了起来。

    丁俊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去,跟在他身后,却只看见他一路狂奔到雪场,跟袁华说了什么,然后就往大门外跑。

    他一顿,上前问袁华“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肚子疼了一天,没法练了,去车里找队医。我让他好好看看,要是真生病了,让司机送他回基地。”

    “”

    丁俊亚看着大门外,骂了句娘。

    袁华“”

    “你怎么了多少年没动过肝火了,怎么今天气性这么大”

    丁俊亚黑着脸,连带着袁华也骂了进去“你也是个不动脑子的。”

    被那小子骗得团团转

    而另一边,队医没看出程亦川有什么问题,但他一口咬定肚子疼。

    “就是胃里面憋了股气,转来转去的,一抽一抽的疼。”

    “拉肚子吗”

    “拉。”

    “头晕吗”

    “晕。”

    “持续多久了”

    “一上午了。”

    队医狐疑地看着他“脸色挺红润的,不像是急性肠胃炎啊。”

    “疼得我着急,一着急就面部充血。”程亦川赶紧解释。

    队医看他半天,看不出所以然来“要不,你就在车上休息休息”

    程亦川有气无力地说“还是让我会基地吧,喝点热水,泡泡脚什么的。”

    他成功了。

    队医点头,司机转头把他送回了基地。

    下午五点,冬日的黄昏来得早,天边已泛起了点点橘红,温柔的霞光是姑娘羞赧的面颊。

    宋诗意正在宿舍整理行囊,心不在焉地把叠好的衣服往背包里塞。

    手机在充电,先前训练时静音了,回来后也忘了再开。也因此,她并未看见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楼下,有人被拦在大门外,进也进不去,发消息发语音通话也石沉大海。

    不幸的是今天郝佳也不在,没人能帮他进去通报一声。

    他急了,在楼下等了十分钟之久,终于按捺不住,扯着嗓门儿叫了起来“宋诗意”

    “宋诗意”

    少年人震天吼的一声拖得老长老长的,起初宋诗意还没听真切,后来从床上猛地跳起来,拉开窗户一看。

    程亦川。

    他怎么回来了

    宋诗意惊得张大了嘴,扭头再找手机,果不其然,微信有无数通没有接听的语音通话。

    她站在窗口回拨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那头,少年站在宿舍大门口,仰头在三楼寻找她的身影。从左到右,一扇一扇窗口看了过来,直到某一刻,目光一定

    找到她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亡羊补牢是否迟了,只是这大半天来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找到她。

    他举着电话,隔着遥遥距离望着她,说“脚怎么样”

    “你这么大老远跑回来,也不训练,就为了问我脚怎么样”

    他不回答,还是那一句“我问你脚怎么样了。”

    她心下一动,知道他担惊受怕的,便故作不耐烦“死不了。”

    “还能走吗”

    “何止能走,还能跑能跳。”

    楼下的人默不作声,片刻后,说“那你下来”

    像是怕她不同意,又添一句“行吗”

    带着一点哀求。

    说来也怪,隔着这么远,她在三楼,他在宿舍大门外,明明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她却总觉得他皱起了眉,嘴唇下垂,眉眼里带着三分可怜,三分撒娇。

    男孩子撒娇是真的毫无阳刚之气,这是宋诗意以前的看法。可不知为什么,从程亦川身上她看不见那种软弱,哪怕是撒娇,他也撒得赏心悦目,浑然天成。

    大概是母性泛滥,她翻了个白眼,说“等着。”

    然后就开始穿鞋子、穿外套。吃一堑长一智,上次雪夜里下楼见他,就是吃了没穿戴完善的大亏,冷死她了。这回她全副武装,还系了条围巾才下楼去。

    二十岁开头的大男生站在大门外等她,冻得鼻尖都红了。

    宋诗意走上前去“说吧,什么事”

    程亦川刚准备开口,哪知道肚子抢先一步,咕咕叫出了声。

    “”

    “”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他涨得面红耳赤,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的。

    宋诗意却笑出了声,上下看他两眼“这才几点,你是鸟吗,直肠短,饿得这么快”

    程亦川恼羞成怒“我中午没吃饭”

    没吃饭

    她一愣,片刻后了悟。这臭小子心里愧疚,连午饭都没吃

    宋诗意神色复杂,看他两眼,认命似的说“刚好我也要走了,今晚请你吃顿饭吧。”

    走了两步,又嘀咕一句“真是奇怪,明明你才是来道歉的,怎么变成我请你吃饭了”

    程亦川一愣,侧头看她。

    夕阳下,年轻女人走在他身侧,面颊被盛大霞光染成了淡淡的红,艳若桃花。

    她什么都知道。

    她心若明镜。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下移,落在她被裤脚遮住的脚踝上。

    疼吗

    那两个字堵在嗓子里,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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