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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外，雷雨早已停歇，只余冷风阵阵。
苏杰突然伸出手臂，又缓缓收回。他的指尖上，一朵雪花在慢慢融化。
下雪了。
“冬天了……”
苏杰瞧了眼天空，黑漆漆的审美也看不见。楚地多雨水，下雪也与前世不同，一旦有雪花落下，便已进入了冬季。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便返回酒肆之中。
箫浅见他回来，以为要杀他，止不住地恐惧后撤。
苏杰不屑一顾，脱下黑袍外衣，盖在那名赤*裸女子身上。
这昏迷不醒的女子曾与他有一面之缘，眼神中满是英气与桀骜不驯。可如今她却浑身赤*裸，皮肤冻成青色，伏在桌上瑟瑟发抖，不知是如何受制于人，引人垂怜。
“马棚之中还有四名女子，掌柜知道在哪，这人我曾在新野酒肆中见过，女扮男装带了名丫鬟，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苏杰对着箫浅留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他，出了酒肆，走向一旁的客栈，喊醒靳虎，留下一句话。
“酒肆有内景高手交手，牵扯官府，我前去查探，你们不必等我，咱们在汝南郡再见。”
说完，留下傻眼的靳虎扭头就走。
苏杰决定追出去看看。
两名内景高手交手的场景难得一见，而那名邋遢汉子自称为闻香教之人，肯定与红袍小孩脱不了干系。
他若要为庙下寨民们报仇，需要找个恰当的切入口，那邋遢汉子误以为他是闻香教的“徒子徒孙”，说不定能探探口风，有那同为内景的亭长在，他若只在远处窥视，自信安全不成问题。
提气奔出数百米，两人毫无踪影，苏杰皱着眉头四下打量。
这两人交手动静那么大，怎会没了踪影。
他返回酒肆，又朝官道奔走了数百米。
只见漆黑的夜晚中，灰蒙蒙的月光隔着云朵洒下，映出官道上两个人影。
苏杰心中警惕，藏在一棵树下，借着树叶的遮掩偷偷瞧那两人，唯恐被那俩人发现，一出手波及，没了小命。
看了一会儿，苏杰眉头大皱，狐疑地盯着俩人。这俩人影一左一右地奔跑在官道上，毫无出手的征兆。
莫非已经分出了胜负？一方受制？
可看这俩人模样，分明是握手言和……
难道酒肆中的出手是假的？一时间苏杰脑中念头无数，双眼愣愣盯着那俩人越跑越近。
只见那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左一右，奔跑中似乎根本不用喘气，似有无尽的体力，并非酒肆中见到的邋遢汉子与亭长。
苏杰心中狐疑，要知道，离此处最近的泗水亭也有数十里，这俩人无马无驴，却在官道上狂奔。
而如今雨雪已至，夜里更是寒冷，这俩人并未戴着斗笠蓑衣，在这漆黑的夜里赶路，显得十分诡异。
有鬼！
苏杰不敢靠近，悄无声息地爬到树上，宛若一只夜里的灵猫。
再往官道上一瞧，苏杰一惊，遍体生寒。
只见那俩人不知何时停下脚步，斜斜扭头看向他，双目中有黄光隐现，如黑夜中的饿狼。
“这绝不是人类！他们发现我了？躲在树上也被看到？”
苏杰暗骂了声倒霉。
他飞身下了树梢，头也不回，径直向酒肆方向跑。可脚下漆黑一片，时不时有乱石杂草，未免踏空，脚下不止缓了一半。
酒肆客栈遥遥在望，苏杰稍微安心，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身后空旷一片，并无人影。苏杰叹了一口气，徒然听到身旁树梢上传来说话声。
“老大，咱跑了那么远，秃驴还能追上不。”
“秃驴神通广大，肯定已经知道咱俩偷跑了。”
“哎，就不该去找三弟，这小子看到了咱俩，会不会跟秃驴汇报咱俩行踪。”
”这小子既然看到了咱俩，留着也是个隐患。”
“那咋整。”
“还能咋整，杀了呗。”
话音刚落，两道劲风从头顶传来。
砰！砰！
苏杰在听到声响的那一刻已经拔出长剑，挡下了两剑。
“咦？还是硬茬！老大，咋整。”那名高大的汉子飞身下树，手中多了两把粗大的长剑。
矮小的汉子人在树上，漆黑的夜里，只能看到他眼中黄光闪烁，道：“速战速决！”
砰！砰！
又是两剑砍来，苏杰心中一紧，鬼使神差地一躲。
呼——
一阵呼啸声从他耳边划过。
“老三？”
苏杰心中一动，虽然此时漆黑一片难以视物，但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俩人来历。这俩人一高一矮，他看不清楚容貌，但可以想象这二人一定与贵谷楼上死于他手的丑汉是一起的。
他还记得那名丑汉力气奇大，以双剑与脑后的一根金剑出奇。而眼前之人武艺与那人一般无二，只是力气要大的多。
砰！砰！
苏杰又接下两剑，只觉得手腕发抖，虎口隐隐作痛，可那名矮小的“老大”尚未出手，他不敢露出一丝松懈。
他视物困难，这俩人眼中的黄光不知有什么玄机，居然夜能视物。
“咋的还拿不下，一会儿那秃驴追来了！”老大在树梢上左顾右看，似乎在担心追兵。
苏杰轻喝一声，弃下高大汉子，双足一扭窜上树干，反而向树梢的瘦小老大刺出一剑。
“小心！”老二在树下紧紧跟随，不由出言提醒。
“找死！”
老大双眼黄光一闪，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粗大的长剑，说是长剑，却更像一柄铁棍，呼地一声朝苏杰当头挥下。
咄——
苏杰并不接招，反而将长剑刺入树干中，手腕一扣，一时间整个人停留在树干上，完美躲过了这一剑，同时一回头，对着老二呼出一口气。
噗嗤——
一道细微的蓝芒贯穿老二脑门，血肉四溅，双眼黄光消散不见。
“修士！你是道门修士！”
老大大惊失色，跃下树梢，徒然对着苏杰跪下，连连磕头叩拜，嘴里不停道：“老汉不知上仙驾临，得罪了上仙，请赎罪！”
苏杰一愣，一时没想到这修士的身份有这么大的威慑力，他收起长剑，装模作样地问话：“尔等何人。”
“我…我与兄弟是十二凶人帮的江湖人，前阵子接到命令，去新野县抢风雨楼的地盘。”这瘦小的老大跪在地上双足打颤，看样子是恐惧到了极致。
“哦？那为何在这荒郊野外？”
“上仙有所不知，我兄弟途中遇到了秃…贾仙师，贾仙师说我兄弟二人天赋异禀，能开脉修炼，要收我兄弟入门当弟子，传我二人仙法，谁知传了我俩仙法之后，竟欲将我二人炼成傀儡。我俩留了个心眼，便乘机逃了出来。”
“贾仙师？”苏杰一皱眉，他只见过新野县的卫仙师，不知何时出了贾仙师。
“传授你什么仙法？你又如何在仙师手中逃出？”苏杰继续问道。
老大一愣，支支吾吾地答道：“贾仙师传了两道仙法。一为鹰眸金目，能夜间视物，目中生辉，察觉数里内的细微动静。二为厚土真气，运转之后精力无穷。”
难怪我藏在树梢上也能一清二楚地见到我，原来是仙法，苏杰若有所思，听老大继续说。
原来，贾仙师抓了俩兄弟后，每隔数日便输送他俩一道厚土真气，美其名曰增进修为，实则暗暗控制他俩，欲将俩人练成傀儡。
这兄弟二人愈加觉得浑身僵硬，对贾仙师的一言一语无法反抗，便筹谋逃生，服用了稀释后的箭草之毒，来强行消耗厚土真气。
这箭草之毒见血封喉，在楚地镜岭山脉之中颇为常见，猎户常用来涂抹于箭头上，凡是被射中的野兽，上坡的跑七步，下坡的跑八步，平路的跑九步，必死无疑，当地人称“七上八下九不活”，剧毒无比。
这兄弟二人能用毒来摆脱束缚逃出生天，也算果敢非凡。
“贾仙师是什么修为？开了几脉？”苏杰继续问道。
“贾仙师筑基修为，早已开了全身脉……”
老大突然抬头看向苏杰，拿起身后长剑。他恍然大悟，突然明白苏杰的修为与贾仙师不在同一层次。
噗——
苏杰一剑割开他的喉咙，老大吐了几口血泡，不甘地倒在地上，眼中黄光逐渐消散。
在两人尸体上搜索了一阵，苏杰只找到了一些散碎的银两与两块细小的令牌。
“叁拾贰”
“陆拾柒”
这是十二凶人帮的身份令牌，其帮中人身份以实力排序，一般身份越高贵，数字越小。这老大居然是排行“三十二”的人，可惜死于仙师的余威之下。
掩埋了尸体，苏杰收起令牌，打算回去找财神换些好货。
他抬头看天，发现雨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空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朝霞逐渐从东方涌起。
正抬头端详云朵，苏杰突然察觉天边似乎有条纤细如发丝的白光一闪而过。
流星？苏杰一时愣在原地。
白光逐渐扩大，却是条乌篷船模样的小舟，眯眼细看，小舟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仙人……
苏杰心中一跳，涌现出浓浓的不安。
他运气身法，朝酒肆方向全力奔走，可哪里快地过飞驰的小舟。
小舟滴溜溜地绕着他飞了一圈，在他面前停下，此时苏杰才注意到，舟上坐了一名穿着月白色的道袍白胖光头。
他脑袋上并无戒疤，脖子上戴着串粗大佛珠，珠子雕刻细腻，巧夺天工。道袍上星辰纹样细针密缕，错落有致。
和尚一脸阴霾，长着一双毒蛇般的双眼。
秃驴…和尚……贾仙师。
苏杰心中忐忑，硬着头皮作稽。
“见过前辈，小子在此有礼了。”
一时间也不知该叫大师还是法师，他才通了一条经脉，撑死了开脉初期，不敢在筑基修士面前撒野。
“这位小友，你可曾见到过两名匆忙的行人？”白胖道人人在舟上，斜着眼睛往下看。
果然是贾仙师啊……
“未曾。”苏杰脸色不变。
“咦？居然还是个小道友。”贾仙师目光一闪，诧异地多看了苏杰几眼，“你区区一个开脉初期，为何在这荒郊野外。”
果然自己的修为逃不开人家眼睛，苏杰心中念头翻转，道：“我家中长辈正在前方客栈中歇息，偶遇凡间高手交手，出来看看何为内景。”
“哦，你说这事。“贾仙师从怀中掏出一只血迹斑斑的猩红色小袋，引得苏杰瞳孔一缩，“张矩中倒是心疼爱女，竟出价一枚千年人参请我出手。”
苏杰不认得什么张矩中，却认得那枚小袋。
那正是邋遢汉子腰间的小袋，未想到邋遢汉子居然折在了这贾仙师的手里，看他轻描淡写的模样，竟是丝毫不将此事放在眼里。
“据说是泗水亭亭长与妖人交手，不知结果如何。”苏杰明知故问，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那亭长是个武人，放在凡间也算个高手，可那汉子就算不上什么妖人，顶多算个开脉后期。“贾仙师蓦然笑起来，和蔼可亲地眯起眼睛，仿佛一条毒蛇。
“这位小道友，你小小年纪又天赋异禀，贫道手下正缺个随身弟子，不知你愿不愿跟随我修行。”
苏杰心中大惊，脸色却不变，道：“承蒙前辈看得起，只是我已拜有师尊，是月影派卫仙师手下的随身弟子……”
关键时刻他也顾不上什么了，只想着四处扯个虎皮，免得这贾仙师一时兴起，将他炼成傀儡。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就要在月影派待不下去了，卫子玠还给我留了个弟子当礼物。”
贾仙师哈哈大笑，长袖一甩。
苏杰觉得一股身不由己的大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股难以言喻地力道将他裹住，眼前一花，人已站在舟上。
“走也！”贾仙师一声令下，小舟便嗖地一声飞出天际，将紫黄的朝霞划为两半后，消失在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