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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双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了其中的一根，在寒冷的夜风中点着。
章九璇看着那一名已灭的烟头，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杨双翻了翻手掌，“压力大，抽根烟，缓解缓解。”
他转过身来，正对着章九璇，“我们见过几次了，为什么会选在今天告诉我这些，还挑了这么个时候，黑灯瞎火的。”
“因为隔墙有耳。”章九璇说，“赵先觉这个人不简单，我也不是神。今天带你去的日料店，你应该去过吧。”
杨双点点头，“嗯，我的夫人山本樱就是在那学的日料。”
“山本樱？”章九璇的嘴角一弯，“她不能留，你必须尽快处理了她。”
杨双斜着眼睛看着她：“此话何解？”
“你不用装傻，你不可能不知道。”章九璇像是掌握了一切，“影子说，你很聪明。如果你连她的身份都识别不了，我看他是高看了你了。”
杨双笑了，“你通读四书五经，熟读唐诗宋词，你该知道有一首诗里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山本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或者说我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特别的。你让我处理她，你得给我理由。”
章九璇也笑了，“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在试探我？”
“哈哈哈哈……”杨双大笑几声，远处几只夜寐的乌鸦呱呱呱地聒噪着从树枝头上飞起走了。
杨双停下了笑容，“老实说，我这个人比较笨。我是真的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除掉山本樱。”
杨双想看到章九璇露出的破绽，可这个女人的脸上根本就没有破绽。也许是天太黑，看不清。
章九璇只淡淡地说：“山本樱，真名山本百合。她是山本樱的亲姐姐，双胞胎！她是特高课上海本部的高级特工。她如果亮出身份来，我连边都靠不拢。”
杨双怔住了。
他能想到山本樱是个西贝货，但是他没想到居然并不完全是。
但是这就通顺了。
如果之前猜测的都是真的，那章九璇的这个解释就能完美地弥补为什么日本人的反应会如此迅速而有效。
一对双胞胎，稍微疏远的亲人都不一定能分出彼此。只要稍微整理一下面容，再用姐姐来代替妹妹的话，那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难怪她能拿出山本樱的照片来。
她真的能拿出来，反而之前陪着她去湖城的山本樱，可能还拿不出来。
因为那张照片，会暴露身份。
为了让自己相信身边的山本樱是冒牌的，她甚至还随身带着妹妹的照片。
细细一想，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山本樱在杨双的脑海里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杨双甚至能想象得到他身边的这位山本樱穿着和服，跪拜在她妹妹灵位前的狰狞面孔。
所以，她恨中国人。杨双他就是一个正经八百的中国人，所以，她从内心地抗拒杨双的一切。一不小心，就暴露地完完整整，毫无破绽。
就在几个小时前，杨双用嘴唇挑逗她，她的内心应该羞愤不已，火冒三丈。
章九璇趁热打铁：“所以，她不死的话，你和我都危险。”
杨双在她的话锋里生生地转了一个大弯，“那你能告诉我，松岛浩是怎么回事吗？”
章九璇顿了顿，“对不起，无可奉告。”
“你连你自己的身份都暴露给我了，他有什么秘密比你还高？”
“并不是，只不过我们不属同一个阵营，他不是我们的人。”
“红党？”
章九璇摇头，“不要乱猜了，他不是。至少不是你认为的红党。”
杨双彻底没了脾气，“你俩合作吗？比如，他偷偷地去我家是为了什么？”
“送人参。我让他去的。”章九璇冷声道。
杨双叹了一口气：“没得谈了？”
“时机成熟了，会告诉你的。”章九璇拉了拉杨双的手，突然问道：“你来的时候，告诉他了？”
杨双点点头，“当然！”
章九璇急声道：“为什么？”
“因为赵先觉也来了！”杨双呶了呶嘴，目光延伸到了桥边的榕树林里。
“赵先觉？”
“嗯！”杨双接着点头，“也是我叫他来的。”
“……”章九璇明白了，“刚才那群乌鸦……”
“嗯，它们先飞起来的，然后我才哈哈大笑的。”说话间，桥下的树林里有了一些动静。赵先觉领着一帮便衣已经上了桥。
桥的另一边，松岛浩带着一队宪兵堪堪赶到。
双方人马都停在了两人的身边。
然后气氛突然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赵先生！”松岛浩先开了口，“这么晚了不睡觉，带着你的人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
赵先觉拿着枪顶了顶自己头上带着的宽檐帽，“接到线报，说是今晚不太平，龙王爷要造反，我就带弟兄们过来看看。松岛君，宪兵队也接到了线报吗？”
松岛浩看了看章九璇，“没有！章小姐要和香川君说一些事情，我只是过来警戒的。刚才听见了你们的动静，我就过来看看。”
章九璇站在两帮人的中间，看着杨双，那目光杨双看得真切，那里透露着一丝不开心，也透露着一些无奈。
杨双谁也不信。
在不清楚谁是谁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互咬。咬着咬着，就把各自的身份都咬出来了。
去特么的军统，去特么的特高课，去特么的七十六号。
无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谁玩弄我，我就玩弄谁。
不打折！
松岛浩走到杨双的身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杨双摊了摊手，“天气不错，喊你们出来散散心，省的一天到晚地琢磨谁是谁，累得慌。”
章九璇没说话，赵先觉开口了，“香川君说的是……反正今晚大家都值班，出来逛逛也不错。”
他一边说，一边收起了枪，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他有些陶醉的样子：“很久没有在晚上好好地欣赏湖面风景了，江城的美，我们永远只能领略到这其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章九璇道：“晚了，我不想看了，我先回去了。”
“不再吹吹凉风了？特高课那两栋楼，可闷得很！”赵先觉问。
章九璇看了他一眼，“做事做人，不要太得寸进尺，差不多就行了。”
赵先觉舔了舔嘴唇，“谨听机关长教诲，我这就把人带回去，必定日省吾身。”
“行了，散了吧。”章九璇看也没看赵先觉，从宪兵队那一侧下桥而去。松岛浩和杨双对视了一眼，然后挎着刀跟着章九璇而去。
杨双站在桥上，看着两边的人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心里的疑团顿时解了一半。